范语柔扶着墙壁,拖着因久坐麻掉的双腿站起来,整张脸皱在一起,原地缓了半分钟才感觉到血液重新流通,活了过来。
“你怎么了?”陈良清站起来,关心的问。
范语柔摆摆手,“没事,坐久了,腿麻了而已。”
陈良清已经扶上她手臂,虽然范语柔腿已经不麻了,这次却没有推开他的关心,任由他搀着自己到餐桌旁坐下。
“谢谢。”
陈良清却递给她一双筷子:“先吃饭吧。”
陈良清没着急吃饭,过了饭点,肚中饥饿感早已消退。现在,他自觉当起了剥虾工。范语柔先尝了一块红绕肉,口感偏甜,肉炖的软烂,肥瘦相间入口醇香,堪称一绝。她默默在心里给陈良清的厨艺又加了一分。
很快,一碗白嫩虾仁摆放到范语柔手边,她米饭没吃几口,光吃菜都快吃饱了。见她停下筷子,陈良清这才找到机会,和她提起从中午记挂到现在的事情。
“语柔,你喜欢哪种风格的婚礼,等你有空,我们一起挑个时间,好好筹划一下,怎么样?”
“婚礼?”范语柔闻言,蹙了下好看的眉眼,语气里带着抵触:“我妈今天来找你了?她要求的?”
陈良清即刻摇头,“不是妈,是我。”他目光诚恳地看着她:“是我自己的想法。”
“我理所应当给你办一场心仪的婚礼,不能让你就这么白白嫁给我。”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还是——”范语柔审视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怀疑,“有人跟你说什么了?”
范语柔不禁想起昨晚在楼下遇到的徐阿姨,她最喜欢打听别人家的事情,什么小孩读哪家高中,几星级,考什么大学,几本?谁嫁个有钱人,又是谁谁在市中心买房了,等等……事无巨细,刨根问底的十分惹人厌烦。
“那倒没有。”陈良清笑了笑,向她解释自己的初衷:“我是觉得婚礼是女孩子一生中很重要的仪式和体面。既然你已选择嫁给我,我理所应当名正言顺的娶你,让周围的人知道我们是真实的夫妻。”
“是吗?”范语柔扯出一个假笑,语气带刺回怼道:“既然你这么想办,那你自己去办好了,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问我。”说完,她看着陈良清瞬间哑口无言,有些受伤的表情,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快意,又夹杂着些许烦躁。她遂轻松地站起身,转身离开了餐厅,留给他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
客厅很快恢复安静,陈良清独自坐在餐桌前,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提及办婚礼,她就像只受惊的刺猬,立刻竖起全身的尖刺,对自己变了一个人。
陈良清甚至开始怀疑自我:难道自己就这么拿不出手吗?就这么不值得她介绍给认识的人吗?
他像一只受了巨大委屈的金毛犬,原本精神奕奕的状态瞬间消失,眼皮耷拉下来,整个人透着一股无精打采的失落,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沉闷了。
范语柔直至十点才出来洗澡,问就是被陈良清给烦的。
陈良清合眼躺在沙发上,摒住呼吸,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一下一下的砸到他的心上,散开至全身。直到范语柔忙完,卧室的门再次关上,他那颗即将燃爆的心脏,才渐渐消退下午,恢复如初。
陈良清有些无措,仿佛走入了一条死胡同,无法走入她真实的内心。他所能想到的,唯有从自身开始改变,做得更多,做得更好。
于是,他早上起更早,做的饭菜更加精致,花样丰富。然而,范语柔起床后,目光只是在餐桌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甚至没有流露出惊讶或赞赏,便换鞋出门了。桌上的早餐一口未动,连准备好的饭盒,她也忘了拿,或者,根本是故意没拿。
陈良清捡起盘子里温热奶黄包咬了一口,甜腻的流心在口中化开,却莫名泛着一丝苦涩。剩下的菜全部丢到了垃圾桶,半晌,他把垃圾袋系紧,带上钥匙出了门。
晚上,陈良清照例准备晚餐。等菜全部上桌,时针恰好滑过五点半。五点半,是范语柔正常下班的时间。从她公司到家,大约四公里,即使晚高峰堵车,六点之前,她也通常能到家。
陈良清坐在餐桌旁安静地等待。饭菜的热气在灯光下渐渐消散,变得温凉。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至六点十分,本该坐在对面和他一起吃饭的人,却迟迟未见人影。
他盯着早已息屏的手机,屏幕漆黑,映出他模糊而沉寂的脸。犹豫再三,他还是拿起手机,细长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通讯录里第一个号码就是范语柔的。想到之前那通提议一起回家被拒绝的电话,他最终退了出来,切换到了微信,给她发了信息。
约莫五分钟后,范语柔回复过来简单又显得那么无情的两个字:有事。
她有事忙,别烦!
陈良清:忙到很晚吗?晚上我去接你?
范语柔却不再回了。
某小吃街一家火锅店内,范语柔和李钰萧坐在了二楼角落,点了一口鸳鸯锅。范语柔特意调制了一碗红得骇人的爆辣油碟,此刻正被辣得舌尖发麻,嘴唇红肿,一个劲儿地吸着气,连和李钰萧说话的间隙都省了,只顾着埋头苦吃。
李钰萧看出她心情不佳,也没急着追问缘由,只是悠闲地涮着毛肚,等她吃饱喝足,自己开口。她刚把盘子里剩的牛肉下进红油锅里,手机屏幕亮了。她以为是周烨那小子终于憋不住主动找她,欣喜地点开微信,却发现最顶上的消息是陈良清发的。
李钰萧意外的自语:“稀客啊。”
范语柔抬头,“嗯?你说什么?”
“没事,你继续,继续。”
她迅速浏览完陈良清发来的信息,再抬眼看向对面辣得眼眶发红,依旧吃得不管不顾的范语柔,李钰萧一脸了然。原来又是因为陈良清惹来的不快。三天两头的闹别扭,倒是有趣。
她拿起漏勺,捞起菌菇汤底里烫好的牛肉、毛肚那些,满满当当地堆进范语柔的碗里:“行了,你少吃点辣吧,晚上胃疼可有你受的。”
“钰萧你不懂!”范语柔灌下半杯冰酸梅汤,终于开始诉说:“自从陈良清搬进来开始做饭,我很少吃得这么爽快了,今天必须吃个满足!”
李钰萧故意板起脸,佯装愤怒:“怎么?他居然连肉都舍不得给你吃?”
范语柔嘴里嚼着菜,摇头,含糊地说:“那倒不至于,就是他做的菜,都很清淡。”范语柔虽是地道的南方人,却很喜爱辣椒,三天不吃想的慌的那种。她也是不想浪费陈良清的一番辛苦用心,坚持吃了这么些天。现在好了,反正看见他就烦,她也懒得再顾及他的面子,只想痛痛快快吃自己想吃的东西,他管不着。
“哦。”李钰萧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所以,他厨艺其实还不错?”
范语柔点头,这一点她没什么可否认的:“他厨艺确实还不错。”
“他每天都给你做饭?”李钰萧继续不经意的问。
“嗯,每天都做,一顿不落。”范语柔撇撇嘴,“我都快烦死他了你知道吗?而且他昨晚居然还跟我提办婚礼的事!我都明确说了不办,他还坚持。我怀疑他是脑子不好!”
是因为这件事啊,李钰萧静静的听着。
“或许他比较注重仪式感。”
“你别替他说好话了,”范语柔硬生生打断她,“什么仪式感?我和他结婚本来就是假的,只是为了应付范女士,真没必要大动干戈,请早就不联系的那些所谓的亲戚朋友来喝酒。有那钱和精力,不如用到真正需要它的地方。”
李钰萧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知道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明白你意思,不说这个了,来,多吃点肉,我看你最近都瘦了。”
范语柔低哼一声,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干饭。
范语柔结束和李钰萧的火锅局后,心里的郁结似乎消散了些许。她回程路上买了点零嘴和啤酒,然后开车回了范女士家里。
过了晚上九点,范女士必然已经睡下了,这是她雷打不动的坚持了十几年的习惯。范女士自己拿钥匙开门,屋内早已熄灯,寂静无声,要不是窗外那点洒进来的稀疏月光,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她轻手轻脚的换鞋,拎着东西回房间。东西刚放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客厅里的灯亮了。
范女士浑厚而清醒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即使有心理准备,范语柔也还是浑身一颤,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良清知道吗?”
范语柔无奈叹口气,转过身来,“妈,我回来了,你不先问我好不好,反问他知不知道,不觉得过分吗?”
范女士目光锐利地扫过她放在桌上的零食和啤酒:“你不好,你能买这么多吃的,这么晚了还喝酒,你和良清吵架了?”
范语柔真是服了,什么都瞒不过她。她把人往外推:“您快回去睡觉吧,别烦我了好吗,亲爱的妈妈。”
“嫌我唠叨,别回来啊。”范女士说。
“哎呦喂,我那都是气话,我怎么会跟您生气呢?你瞧瞧,最近又通宵打麻将了吧,看你黑眼圈都要掉地上了。”
“行了,”范女士有种被抓包的讪讪,“你上班也累了,赶紧洗洗休息去吧。”她摆摆手,往自己卧室走。
范语柔只是笑笑不说话,知母莫若女也。“知道啦~”
范女士关上门,范语柔脸上瞬间没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挥之不去的烦闷。她踢掉鞋子,重重地倒在床上,望着熟悉的天花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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