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孽障还没醒?”
“府医刚走,说今天差不多就该醒了。”
“这次她醒了,你给我把她看好了。绝不允许她再跑去跟聂远志见面。”
“老爷,长宁既然喜欢,要不……你还是随了她吧!”
“随了她?聂远志与清白姑娘来往密切,丝毫不顾及女儿家名声,是为不仁;客居别人府上,不知感恩还觊觎人家姑娘,是为不义;父母供他读书科举,他不思进取,只知风花雪月,是为不孝。25岁还只是一个秀才之身,可见才学平庸。他这种不仁不义不孝,无德无才之人,你要把女儿嫁给他?长宁不懂事,你也不懂?”
“这……老爷,我没想这么多。”
“长宁就是被你给惯坏了。等她醒过来,你告诉她,大选之前,不准她出这个院子,否则,我打断她的腿。”
“可是,陛下不是还没同意选秀吗?长宁已满十八,早已到了婚配之龄……”
“百官联名上奏,选秀已是大势所趋,陛下他坚持不了多久的。”
好吵!
是谁在说话?
温长宁睁开眼睛,入眼就是精致华美的青色床幔。
她这是在哪儿?
她不是……在和柚子去酒吧买醉回家的路上出车祸了吗?
就算没死,现在也该在医院吧。
温长宁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雪白色衣服,伸手摸了摸。
质地轻薄柔软,触感极好。
这有点像……古代人贴身穿的里衣。
侧过头,入眼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隔着帷幕,隐隐约约能看见一高一矮两道人影。
平时无聊喜欢看小说打发时间的温长宁顿时有了一个猜想。
她这是,穿越了?
外间的两人也注意到床上的人坐起来,林婉清掀开帷幕走到床边,神色有些激动:“长宁,你终于醒了。这些天,娘可担心死你了。”
娘?
温长宁不动声色打量着眼前这个身着古装气质温婉的妇人。
所以,她真的穿越了?
“既然醒了,即日起你便禁足院中,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去。我会跟你祖母说,免了你这段时间的请安。”
说完,帷幕外的人一甩袖子,离开了房间。
“长宁,你也不要怪你爹,他也是为了你好。”
林婉清拉过温长宁的手,“你就不要跟你爹犟了。”
长宁?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叫长宁?也姓温吗?
她这又是穿越到哪个朝代来了?
她好像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所以,要装失忆吗?
脑海里刚出现这个念头,温长宁便感觉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这里是夏朝!
是有裴君泽在的那个夏朝!
消化完脑海里来自原主的记忆,温长宁死死地抓住被子的一角,掩饰着内心的激动。
“长宁,长宁?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娘啊!”林婉清见温长宁神色呆滞,一动不动,宛如失了魂一般,顿时吓得不轻。
“海棠,赶紧去请府医过来。”
温长宁回过神,扯了扯林婉清的袖子,“娘,我没事儿,不用叫府医。”
“真没事?”林婉清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嗯。”温长宁点了点头,“娘,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吗?”
林婉清犹豫了一下,“行。不过你昏睡了七日,无法进食,只能给你喂些参汤。此时想必也饿了,小厨房温着粥,我让海棠去给你拿过来,你吃一点好不好?”
“嗯。”
待林婉清出了门,温长宁消化着来自原主的记忆,唇角忍不住高高扬起。
她竟然穿越到了《夏朝末帝传》这本小说里,成了书中和她同名同姓的左相嫡女温长宁。
小说里男主裴君泽的心里只有江山社稷,对他的后宫着墨不多。
但是温长宁这个角色是有出现过的。
书中温长宁作为宫妃与人私通,被当场抓奸后自戕而亡,成为裴君泽将权臣左相一党连根拔起的导火索。
现在的时间线是靖安九年3月,靖安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大选是在靖安九年9月。
也就是说,还有半年时间,就要开始选秀。
温长宁从床上下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观察着这具身体的容貌。
看着镜中与现代的自己竟有七八分相似脸,温长宁伸出手在镜中人的面容上轻轻抚摸着。
不知道陈柚宁怎么样了。
不过,陈柚宁有家人,以后还会有其他的朋友,终将会在他们的陪伴下走出伤痛。
她对那个浮华的世界并没有太多留恋。
即使不断去尝试新的事物,无尽的空虚却依旧在裹挟着她。
她早已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温长宁眼前浮现出陈柚宁笑着的模样,眉眼也弯了弯。
柚宁,愿你在另一个世界能快乐幸福。
而我,也将在这个世界开启属于我的,新的人生。
裴君泽殉国一直是她的意难平。
如今,来到了这个时代,她想试着改变裴君泽战亡,和大夏灭国的命运。
“啪!”
裴君泽将手中折子随手一扔,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安福坐在地上,熟练地伸手捞起奏折叠好,然后放在身前已经堆得老高的一摞奏折上。
眼看着靖安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不由得有些发愁,“陛下,您已经看了一上午的奏折了,要不先去用午膳,歇一歇?”
“啪!”
裴君泽一目十行扫完折子上的内容,黑着脸扔了出去。
“哼!这群老东西,成天催着选秀充盈后宫,是没有别的事情要汇报的吗?一群尸位素餐的混账。”
安福抱着奏折从地上爬起来,将奏折放回御案上:“陛下,气大伤身,气坏自个儿的身体,不值当。”
“而且,奴才觉得,百官固然有私心,可他们所言也不无道理。”
“嗯?”裴君泽瞥了安福一眼:“你也为他们说话?”
“陛下,您这可冤枉奴才了。奴才可不是为他们说话。”
安福不慌不忙地笑着道,“其实陛下您心里都清楚,皇室子嗣关乎江山传承王朝延续。选秀也一直是历代帝王平衡朝堂势力,安抚臣属的重要手段。”
“陛下您一直寸步不让,莫不是有了心上人,怕她伤心?”安福打趣道。
“安福,你胆子倒是愈发大了,连朕都敢戏谑了。”裴君泽声音喜怒难辨。
安福赔笑道:“陛下明鉴,奴才哪敢戏谑您?这不是怕您一直气着,才斗胆说两句混话,给您解解闷。也是仗着陛下性子宽和,才敢说些没轻没重的话。陛下要是不乐意,奴才这就掌自己的嘴。”
被安福这么一闹,裴君泽确实没刚才那么气了。
瞥了他一眼:“行了,掌嘴就不必了,省的回头朕身边连个敢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是往后再敢胡说,仔细你的皮。”
安福自然是赶紧应下:“奴才记下了。”
心里却想着:下次老奴还敢。
跟在靖安帝身边多年,安福了解他的性子。
靖安帝在处理朝政时手段强硬果决,但其实他的心远没有他的脸那般冷硬。
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对人对事的容忍度都是很高的。
只是,陛下一心国事,夙兴夜寐。
但这人就像弓弦,绷得太紧就会断。
想着太医请平安脉时,言陛下忧思过重的话语,安福一张白净的包子脸不禁皱了起来。
裴君泽再次翻开一本奏折,看着上面千篇一律的奏请选秀的话,一时有些失神。
皇室绵延子嗣是为了江山后继有人。
可若国之将亡,又谈何国祚延续?
继位九年以来,他夙兴夜寐,未有分毫懈怠……
“主子,相国寺传来消息,说玄空大师已经出关。”一身黑衣面覆玄铁面具的人无声出现在殿中,对着上首的人抱拳道。
“哦?”裴君泽目光一凝,沉吟半晌,放下手中奏折,“那便去见见吧!”
朱红的寺门前,裴君泽双手负后,抬首凝视着前方牌匾上的金灿灿的“相国寺”三个大字。
“天子承天之命,须知天命糜常,惟德是辅。可前两任国主,骄奢淫逸,大兴土木,横征暴敛,滥杀忠良,倒行逆施。致使民怨沸腾,天降灾厄,以损国运,祸及后人。大夏气数将尽,老讷也无能为力,陛下回去吧!”
“既是先祖遗祸,若朕代先帝写罪己诏,并愿意退位,可否免天灾殃及百姓?”
“陛下当真愿意退位,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
“大夏的万万百姓皆是朕的子民,我不愿看到他们生灵涂炭。”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星宿之势已成,乱局既定。非君之过,实天厌之。譬如千疮之舟,纵有巧匠,难补漏厄。当今天下,及至此后百年,无可承天命之人。陛下在位,尚可保大夏一时太平。若陛下退位,只会让乱世提前到来。陛下若有心,便先回去吧!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乃一线生机。老讷即日起会闭关,推衍天机,寻找那一线生机。”
三年了。
玄空大师,这大夏的一线生机,你是否已经寻到?
门内走出一个着灰蓝色僧衣的小沙弥,在裴君泽身前站定,双手合十:“裴施主,请您随我来,玄空师祖等候施主已久。”
裴君泽回过神,微微颔首,跟上了小沙弥。
将裴君泽带到一座禅房外,小沙弥停住步子,回身双手合十道:“玄空师祖就在里面,施主您进去吧!”
裴君泽对紧随在身后的安福和夜渊道:“你们在外等候。”
“是,主子!”
“是,陛下!”
裴君泽推开门,走了进去。
身后的门无声阖上。
室内光线昏暗,屋子正中央的木桌上一盏白烛正静静燃烧。
靠墙的榻上,身着褐色袈裟的僧人盘腿静坐。
裴君泽走到塌边,双手合十,微微垂首:“玄空大师。”
榻上之人双目紧闭,面容祥和,一动未动。
“大师,三年前……”
“青鸾降世,凤栖紫薇;帝星同耀,国运重兴;与君共济,盛世昌明。”
裴君泽目光微凝,玄空大师的嘴分明没有张开。
这声音也不像是从玄空大师口中传出,倒更像是——
裴君泽转身看向木桌的方向,刚才那声音像是在木桌上方的半空中响起。
盯着空无一物的虚空半晌,裴君泽问道:“青鸾是谁?我该如何寻她?”
“缘法天定,无需去寻。”
裴君泽静立须臾,回过身,将手探到玄空大师鼻下。
收回手,裴君泽后退三步,双手合十,脊背微弯,心里默念:玄空大师,您一路走好,泽,代大夏百姓,感念您的恩德。
拜完三拜,裴君泽走到木桌前。
桌上的白烛已燃至底部,摇曳的烛火将熄未熄。
少顷,裴君泽的袖摆拂过木桌一角,“吱呀”一声轻响,满室昏暗被留在门内。
裴君泽对依旧候在门外的沙弥道:“玄空大师已经圆寂,去告知方丈,让他主持大师后事,朕会着礼部官员从旁协助。”
“另,着翰林学士起草诏书,诏谕京城士庶,皆可至相国寺瞻礼送行,以表哀思。再命天下寺院,设坛诵经,为玄空大师祈福,愿其早证菩提。”
“是,陛下。”
裴君泽转过身,对着禅房的门,再次俯身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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