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简珩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大腿,像是被谁掐了一把。
她挣扎着坐起,环顾一周没看见什么人。隔壁床的女生早已出门,床铺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早晨八点过五分。今天的行程似乎是上午听讲座,下午坐游轮,顺便体验浮潜。
想到这,简珩起身简单洗漱,戴上腕表就出门了。
侯昊洋给她发了一连串,问她怎么还没来,讲座都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
她回了一句:【睡过了。】
外头日光正盛,简珩将手挡在眼前,眯着眼走在听海大道上。
到达会场的时候,她趁着没人注意,从后门径直走进,坐在了最后一排。
好巧不巧,刚坐下,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欸,同学,你也在这里啊。”
是上官瑾。
简珩朝她微微一笑:“是啊,你也迟到了吗?”
上官瑾一顿,嘴唇微张,随即笑起来:“我才不会像某人一样忘定闹钟。”
简珩心道:“我定了。只不过…没听见罢了。”
但是她没说出口,只是挑了挑眉道:“那你为什么坐后面?”
上官瑾向后靠了靠,双手抱臂,闭目养神:“因为后面好睡觉啊。”
简珩不置可否,视线在她眼下的青紫停留了一会,微微皱了下眉头。
她拿出耳机,将一头给上官瑾右耳戴上,另一头则戴在自己的左耳。耳机刚好随机到这句歌词: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上官瑾眼睫微动,却没有睁开,只是嘴角轻轻上扬一个浅显的弧度。
讲座结束前,上官瑾就溜走了。
她半边身子已探出门缝,右眼的睫毛忽而向下压了压,眼尾却顺势往上挑着,眉梢里带着点促狭。
没等旁人反应,她足尖一点,溜进楼道阴影里再不见了身影。
简珩还注意到她嘴唇一张一合,说的是这几个字:
“我先走喽”
…简珩有时候在想,她这般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到底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在逢场作戏?
好难懂啊。
可能是沿海特色吧,中午吃的是炸鱼薯条。说实话味道不怎么样,鱼肉很干巴(还带点焦味)薯条太咸。简珩没吃几口,望向不远处把鱼戳成筛子的上官瑾,对方感觉到她的视线,无奈一笑,耸了耸肩,还对口型道:“难—吃——”
简珩也是叹了口气。
侯昊洋把一叉子鱼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你们俩这又打什么哑谜呢?不就一晚上没见,我是错过了什么吗?”
简珩头抬也没抬,低头边学着上官瑾的样子戳鱼肉,边答道:
“吃你的鱼吧。”
侯昊洋嚼完,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薯条:“你咋不吃啊,我觉得挺好吃的啊?”
“……”
简珩瞥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同情的眼神。
稍作休息,迎着咸湿的海风和沙子烤糊的气息,一行人来到了暗礁码头。
游轮泊在码头,船身很高,足有七八层,白色船壁上满是密匝匝的舷窗。登船的通道斜斜连在船身中间,甲板上偶尔有人走动,看着很小。海风刮过,船身没什么晃动,只有船底附近的水面被扬起细碎的波纹,一圈圈往外荡。
领队老师说按班级有序上船,每个人都要穿着救生衣。如果感到不适,可以先去甲板上吹吹风。
一班自然先上船,登上船舱的一瞬,上官瑾侧身回头眺望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等到所有人都安顿好,舱门缓缓关上,船内响起播报:
“各位乘客,欢迎乘坐珊瑚海号。本次航程大约七小时,预计将于下午三点抵达目的地,在航行途中,请您遵守游轮上的各项规定……”
简珩紧了紧救生衣上的卡扣,找了个角落坐下,斜靠在船舱上。从圆圆的舷窗看过去,浪花一层拍着一层,岸边渐渐远去,一阵短暂的失重感袭来。
“哎,不说悄悄话了?”
侯昊洋坐在她对面,翘着腿:“我刚刚转了一圈,她就在前面。一个人坐着,那叫一个孤单寂寞冷…”
简珩挑眉:“这种天气也会冷吗?”
侯昊洋被她噎了一下,换了个姿势:“你看看你,我是让你注意这个吗。去找她呗,一个人呆着有什么意思啊。”
简珩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一条条跳出来的软件通知,自顾自道:
“我现在去找她不太好吧。”
侯昊洋手里把玩着从兜里掏出来的红桃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到底在顾虑什么?你们不是朋友吗,你去找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简珩摇摇头:“一会就见到了。”
侯昊洋不好再说什么,偏头去看窗外的海。
船身一直在轻轻晃动,当广播终于播报还有十分钟抵达目的地时,简珩已经觉得有些气短。
她扶着座椅、吧台、船舱,一路能扶的东西,来到了甲板。
海风裹着潮气扑在甲板上,掠过高耸的船舷,在甲板上掀起一阵清凉。有时风势稍急,会卷着浪花涌来,溅在栏杆上、地面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水痕,又很快被风带走,只留下淡淡的盐粒。
简珩趴在冰凉的栏杆上,风一阵一阵的,把她的头发吹得张扬。几缕碎发扫过脸颊,她抬手捋了捋,刚放下,又被吹得散开。
船速渐渐慢下来,直到不再前进。领队老师给大家讲述浮潜的注意事项,并且申明这个环节是自愿参加,名额也有限。其余同学可以去二楼甲板或是观景厅欣赏海景。
甲板上瞬间围了不少人,都望着远处浮潜区,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好奇——有人扯了扯救生衣的带子,有人踮脚往水里打量,还有人互相怂恿着“要不要下去试试”,语气里满是跃跃欲试的期待。
可等船停稳在浮潜点,真正把呼吸管咬在嘴里、敢往水里迈的,却没几个。
多数人还是抱着栏杆,看着少数人扑通跳进海里,脚下像粘在甲板上,没有再一步的动作。
上官瑾早早换好了潜水装备,正在调试呼吸管。她用余光瞥见简珩手忙脚乱的样子,低低笑了一声,朝她走去。
“怎么也不知道叫人帮忙?”
简珩窘迫得抓紧设备:“我…看大家都忙着呢。”
上官瑾无奈地摇摇头,帮她戴好潜镜,检查好浮潜装备,再三确认呼吸管没有问题后,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啦,现在万无一失了。”
海风吹拂着船边,阳光从云隙洒下,水面荡漾着碎金。队伍被分成两批下水,简珩和上官瑾不在同一组。
简珩本身还有些抗拒,但最终还是穿上了救生衣,在教练的带领下下了水。她紧张地咬着呼吸管,身体僵硬地漂在水面,镜片下的眼睛透露着不安。
“慢慢呼吸,别慌。”教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她点点头,试着放松,可面罩里还是渗进了一点水,咸腥的海水刺激得她鼻腔发痒,呼吸急促起来。
她下意识地抬头,却发现自己已经离队伍有些远了。
她想朝人群游回去,可身体不听使唤,脚下没有实地,四周是深不见底的蓝。她慌了,挣扎着想大声呼喊,却只发出呜咽般的气泡声。
天色忽然暗下来,云一片片的压下来,风从远处卷起,浮球开始剧烈摇晃。
远处的教练注意到她,正朝她游过来,但速度似乎不够快。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另一侧的浮潜区跃入水中。
是上官瑾。
她没穿救生衣,速度极快,划水如鱼般敏捷。她一把拉住简珩,把她推向最近的浮球,拍了拍她的肩:
“抓紧。”
简珩想说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一阵巨浪朝她们扑来。
上官瑾来不及躲避,身体失去平衡,回身那一刻,整个人被掀翻。
她的肩膀撞到了礁石边缘,脑袋被浪狠狠一拍,整个人沉了下去。
简珩惊叫出声,伸手扑向她,却只抓住了她漂起的手腕。
“上官瑾!”她声嘶力竭地喊着。
救援队迅速跳水,几分钟后才把她拖到甲板上。
上官瑾脸色苍白,额角渗着血,一动不动地躺在担架上,睫毛上还挂着要落不落的水珠。
海风越来越大,远处已经传来急促的哨声,宣布今日的浮潜活动终止。
简珩瘫坐在甲板上,手臂还在发抖。
她盯着那双刚刚还紧紧抓住她的手,此刻却搭在白色布单边缘,指节苍白,指尖发紫。
医护人员在大声说着什么,她听不进去,只记得上官瑾慢慢下沉的瞬间。
“她只是皮外伤,背部有撕裂口,可能是撞到了礁石,问题不大。”
“放心吧,小姑娘命大。”
那个医护人员拍拍她的肩膀,这是安慰的动作,可简珩想说话,却连“谢谢”都说不出来。
“我们要送她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靠岸的时候,担架很快被抬上救护车,轮子碾过湿滑的码头。
上官瑾昏睡着,眉心拧在一起。她睡得很不安稳,呼吸微弱,那双平日矜傲的眼睛紧闭着,再没有了颜色。
车门“哐”地一声关上,把她关在了这个潮湿、嘈杂的码头。
简珩站在原地,风卷着海腥气吹过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冰凉的手指,刚刚几乎松开的救生衣卡扣。
这才感觉到一阵后知后觉的脱力,她跪坐在沙地上。
双手撑着潮湿的沙粒,泪水缓缓滑落,摔出一个恐惧、懦弱、愧疚和无能为力的漩涡。
是我害了你。
其实失去了才会懂得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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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深蓝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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