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很短，短到她们都不敢多贪恋那一秒。
上官瑾先松了手，语气平静下来：“想继续转转吗？”
简珩点点头。
她们一前一后地走着，看企鹅、看北极狐、看沉睡的鲨鱼在水底缓慢漂着。
“你小时候会来这种地方吗？”简珩忽然问。
“没有。”上官瑾顿了一下，“小时候不常出门，后来…就习惯一个人了。”
“现在也习惯一个人吗？”
“如果可以选的话，”上官瑾偏头看她一眼，“我希望不是。”
简珩垂下眼帘，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她们走到出口时，天已经暗了，海洋馆外墙点起了灯，像水纹那样晃动着一圈圈蓝白交织的光。夜晚的风从停车场那边灌过来，吹得人想缩进衣领。
上官瑾站在简珩身边，注意到她微微发抖的指尖，伸手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搭在她身上，手指还顺了一下她毛绒绒的头发。
“今晚有安排吗？”她问。
“没有。”
“那跟我走吧。”
后来简珩才知道，原来上官瑾并不是没准备什么。
她带她去了海洋馆边上的一家轻食店，位置早就预订好了，靠窗的桌子上放着极简的两人份蛋糕，是可可布朗尼味的，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只插着一根细细的银白色蜡烛。
她们简单吃过饭后，蜡烛被点燃，灯也暗了下来。
上官瑾手撑着下巴，望着烛火里的她，眼神在火光下明亮得耀眼。
“生日快乐，简珩。”她又说了一遍。
简珩也透过烛火去看她，喉咙里一阵发涩，心里却觉得有什么被填补上了。
她闭上眼睛许愿：
【一愿阖家团圆】
【二愿身体健康祛病消灾】
三愿……
【三愿她幸福平安】
然后她睁眼，吹灭了蜡烛。
“许了什么愿？”上官瑾笑着问她。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简珩也对她轻轻一笑。
“真小气，我才不想知道呢！”上官瑾皱皱鼻子，不去看她。
简珩轻咬下唇，低头盯着蛋糕刚刚被蜡烛滴下的小坑，忽地出声：
“侯昊洋说你没事，但是你为什么没找过我？”
上官瑾怔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她：“那是说给你听的。”
“那现在呢？”
“现在…确实没事了。”
她说着，语气慢慢缓下来：
“我最近一直在想，要不要给你发信息。但想到你可能会难过，或者在自责，就觉得再等等也没关系。”
街上霓虹交错，车灯一盏接一盏地掠过街口，把夜色拉成了一道道明亮却没有温度的光带。
马路对面有小孩在拉着家长的手撒娇，便利店门口贴着新出的果茶广告，奶油色的猫蜷缩在灯箱下睡觉，偶尔耳朵动一下。
这座城市夜晚灯火通明，一派热闹。
可玻璃窗后，一切像是静止了。简珩盯着上官瑾，一句话也不说，空气里的沉默更甚。
上官瑾也没回避视线，只是把面前那杯已经温得发凉的黑咖啡拿起来又放下。
她嗓子有点哑，像很久没有说过话：“我不是突然就想消失的。”
“后来母亲发现了端倪，我的手机被拿走了，换成新的，微信号被注销了…甚至连手机号也换了。”
简珩还是没说话。
“他们不许我再找你，说如果我不听话…你会出事。”
“当时我试过抗争。”她语气很平，“但我哥不在身边，根本没人在意我说什么。”
她手指捏着杯沿，指节有些发白。
“后来我也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自己太冲动…也许你本来就不需要我去打扰。”
灯光映在她脸上，有些冷白，她偏头避了一下。
“你一直都很好，有人陪，有朋友也有爱你的家人…我想着，离开我你可能会过得更轻松。”
她像是终于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出口，声音轻得近乎耳语：
“但我…真的，真的想见你。”
简珩听完那段话，半晌没动。
她手指慢慢在表带上摩挲，动作很轻很慢，像是在克制什么。
片刻后，她轻声道：
“我以为你就是…不想理我了。”
声音同样很轻，但却勾住了对面的心弦。
她抬头看向上官瑾，眼睛没红，却透着一种疲惫后的冷静：
“我不想再被你丢下第二次了。”
上官瑾一怔。
那一瞬间她心口发紧，像被钝物敲了一下，不疼，却晕出一圈圈空白。
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一涩，什么也说不出口。
窗外车流不息，玻璃窗上映出两人静默的倒影，近得仿佛只要再靠近一点，就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她伸出手，停在半空，最后只是轻轻握了握简珩搭在桌边的手指。
“…不会了。”
那天之后她们没再多谈那段分别，仿佛一切已经被小心翼翼埋进了时间缝隙。
冬天悄然逼近，街道上开始挂上红蓝相间的节庆的灯带，橱窗里的新年限定款换了一轮又一轮。课业渐紧，冷风愈烈，日子在忙碌中一晃而过。
再见面，是跨年夜那晚。
当晚的海边很冷，风卷着潮湿的咸味溜进人们的衣领里，但人很多，热闹得不像晚上。
音乐节的临时舞台立在空地中央，荧光灯闪着目眩的颜色，巨幅LED播放着人群特写，音浪一阵阵地震着地面，像海潮在夜色里鼓动。
简珩是跟侯昊洋一起来的，他说票是朋友给的，喊了一圈人，但最后只有她和上官瑾答应了。
“热闹点也好。”他说着，随手把一瓶桑葚酒塞进她手里，又递上一瓶给上官瑾，“免费的，主办方送的，不喝白不喝。”
简珩接过了瓶子，看着透明玻璃里紫红色的液体晃了晃。
她原本不喜欢喝这种色素饮料，但这里太吵，光是人声就足以让她觉得不真实。她拧开瓶盖，抿了一口，甜得发涩，又凉，又腻，却刚好盖住心里的杂音。
灯光红一阵，蓝一阵，上官瑾站在她身侧，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舞台的方向，像在等着什么。
“你们先玩着。”侯昊洋突然回头朝她们笑了笑，“我去前面挤一挤，等会儿倒计时了。”
简珩看他走远了，又喝了一口桑葚酒，舌尖微微发麻。
“这里好吵。”她小声说。
“想走吗？”
她抬头看她，对方也正望着她，眼神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两人对视一阵，没再说什么，转身一前一后挤出人群，朝沙滩那边走去。
风一下子就灌了过来，吹得人发晕，她才发现自己脸有点热，呼吸也没那么稳了。
远处的音乐还震着，像潮水一样断断续续传来，灯光却被海雾吞没了。
简珩举起瓶子，瓶底透着光，剩的不多了，她又喝了一半。
风卷着她的头发，蹭在脖子上痒痒的，像是刚洗完澡没擦干头发时那种微妙的潮气。
上官瑾忽然停住脚步。
“简珩。”
她喊她的名字。
简珩应了一声，声音有点闷。
“我有点头晕。”
简珩皱了下眉，往前靠了靠。
“是风吹的吗？”
“可能吧，也许是太吵了。”
“别动，我看看你…”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这么走过来了。
走近一点，再近一点。
上官瑾离她只有半步的距离，弯着腰看她。
“怎么样？”
简珩把手轻轻覆在她额头上，她的睫毛不老实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有点烫。”简珩说着，把手收了回去。
“那再靠近点。”
上官瑾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拽着简珩坐在沙滩上，两人靠得很近，望着远处模糊的海平线，一时无话。
“十——”
“九——”
倒计时在远处炸开，人群的声音像海浪一波接一波涌过来。
“八——”
上官瑾低着头，指尖摩挲着手里的玻璃瓶，瓶身被她握得发烫，像心跳那样颤着。
桑葚酒太甜了，甜得她有点发晕，像小时候偷喝糖浆的那种晕眩感。
“七——”
“六——”
简珩看着海面，忽然感觉一阵恍惚。
“五——”
“你冷不冷？”上官瑾问她。
简珩没点头也没摇头，只轻声嗯了一下。
“四——”
上官瑾轻轻笑了一下。
“三——”
她慢慢转过身，看着简珩，眼睛里装着小小的她。
简珩也看着她，眼睛里湿漉漉的，带着笑意。
谁都没躲，也没移开视线。
“二——”
世界突然变慢了，音乐也暂停了，所有人都看着大屏幕上的倒计时。远处的烟花蓄势待发，即将为新的一年敲响钟声。
“一——”
零点那一声落地，烟花一簇簇升起，染亮夜空，也照亮她们脸上的微红。
简珩仰头望着那片光，一时间觉得有点晕，不是被烟花晃的，是桑葚酒在脑子里微微翻腾，让她轻飘飘的。
风吹过，她下意识地再靠近了一点。
上官瑾没有躲开。
她一直在那安静地看着她，眼神像生日那晚她们分别前的夜色，又冷，又藏着翻涌的情绪。
“我脸好烫。”简珩声音闷闷的，略带一点小心翼翼。
上官瑾没有说话，手指动了动。
简珩咬了咬嘴唇，扯出一个笑：“你不说话我会紧张。”
“心跳得好难受。”
上官瑾偏头，视线从她的眼角扫到鼻尖，最后缠绵地落在嘴唇上。
她忽然开口，语气压得很轻：“那我现在说话，会更紧张吗？”
简珩没来得及回答。
忽然，抬头的一瞬间，温热的触感擦过嘴唇，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烟花炸开的光落在她们睫毛上、侧脸上、落在海面，像天光掀起的波澜。
简珩睁着眼，眼里倒映着一簇簇火光。
她没退，也没推开。
“闭眼。”
上官瑾抬起手遮住了她的视线，霎时，一片黑暗。
人在失去视觉的时候，其他感官的存在就会变得更加强烈。
此刻，我只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第一感觉，是好柔软温热的东西，唇齿相依间，好像有什么被填满了。
黏腻的，潮湿的，酸涩的，吻。
烟花在天上炸开第三轮。
有金的，有蓝的，光洒在她睫毛上，一闪一闪的，像星星一样。
上官瑾慢慢离开她的唇，眼神还贴在她脸上，水光粼粼。
简珩没看她，耳根红得厉害，抿了抿嘴角，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刚才那一瞬像是在梦里，太轻了，也太真实了。
她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记得她的睫毛在她眼前轻颤，痒痒的。
“你……”上官瑾喉咙动了动，语气很轻，“新年快乐。”
气氛突然变得很潮湿，像刚下过雨的空气，藏着细密的湿意。
简珩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
她不敢看她。
现在思绪里藏着太多东西了，也晕乎乎的，没有动，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可她的手还是伸了过去，轻轻拽住她大衣的一角。
不是拉扯，只是碰着，是一种毫无技巧的求助。
风有点冷，吹散了烟花的余韵，也吹得简珩微微发抖。
上官瑾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别怕。”她轻声说，手不自觉地伸过去，握住了简珩冰凉的手。
桑葚酒的微醺还在血液里打转，迷迷糊糊让她更难分清情绪，嘴角挂着不自觉的笑，她咽了咽口水。
上官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浪花拍来又散去，在等待着什么。
“你…到底在想什么？”
简珩终于出声问，声音像刚刚岸边飘摇的火光，微弱又炙热。
上官瑾笑了，笑得动人，又带着勾人的热意。
“我也说不好，”她说，“但我知道，我不想再错过了。”
简珩的心跳一声压着一声，肌肤相贴的地方灼伤了她，她闭上眼睛，静静感受爱意生长。
是初吻啊…好美好的东西^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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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青梅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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