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蓑云这顿补觉补到中午十一点，今天没有拍摄任务，但是他答应了盘哨去排练，于是爬起来去找队友。
到了盘哨屋里，周蓑云见到许浚如一本正经穿着西装，跨坐在马扎上打电话，嘴里称兄道弟，倒有斯文败类的气质。
许浚如在电话里问：“你得保证是仓袈这边的人，不然过不了审。”
周蓑云进屋，盘哨的客厅一清二白，只摆两个音箱，几把琴，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老式键盘。
盘哨见到他，嘿一句：“周爷今儿起早了啊。”
周蓑云皮肤白，一层青色浮在眼下，憔悴柔弱盖过乖张锋芒，他笑一笑。
盘哨立刻改口：“小余今天没啥精神。病了？”
周蓑云摇头：“睡过头了。开始吗？”
他主动走到键盘前，之前学过但手疏，谈了几个调子找感觉。
姜随从头到尾埋着头，脸色铁青，跟别人欠他百八十万。
盘哨活跃气氛，弹贝斯，外头打完电话的许浚如进来揉揉手腕，说：“技痒了，给你们贡献半天鼓手。”
周蓑云心里豁朗，有许浚如在，今天排练事半功倍。
四个人先按定好的谱子走了一遍，许浚如发表意见，四人又再磕磕绊绊中过了几遍，终于捋顺了整首歌。
许浚如放下鼓槌，满身是汗，刚才打得起劲时，他的西装和衬衫已经脱了，剩个灰色涂鸦T恤，人很精瘦。
“刚才那遍有点上台样子了。”
周蓑云喝了一口水，嗓子唱了好几遍，有点哑，夸道：“许老师节奏一直把握得很准。”
姜随服气了，扫了一遍弦，吼：“稳得一批。”
许浚如边套回西装，边拿眼神扫两人：“你俩识货。我给你们摇了个半本地人，打鼓经验有六七年，还算不错。”
“半个本地人？”盘哨没听过村里还有能打鼓的。
“他爸是本村人，不过他从小就在外面长大，一直想回家乡看凌晨野的东西，这次机缘来了。”
盘哨哦了一下：“我知道你说的谁。那小子以前在街边卖过凌晨野的带子，我还跟他买过。身份上算是本乡人。”
许浚如点头：“认识就好办。”
他出门：“我还有两个队要关照，走了。鼓手晚上就到，你们赶紧再磨合磨合。”
周蓑云：“谢谢许老师。”
许浚如回头看他，眼神透着无奈：“你最好比赛前养好嗓子。”
盘哨看他也说：“你今天状态是有点差。”
姜随听见这话，立刻嗤笑：“在外面跑了一宿，回来装没事人，能不差？”
周蓑云知道姜随5G冲浪，冲到他昨晚的事了，没答应。
姜随又呛：“两箱面包，不是两箱黄金，至于吗？”
“我迷路了，爱信不信。”周蓑云收拾家伙，看了看表：“3点了，下点面条吃吧。晚上鼓手来了，我们再练。”
盘哨犯难：“屋里没吃的。我去买。”
“我去小卖部拎几桶方便面，你烧水。”周蓑云觉着自己饿过头了，有点晕，又说：“我顺便去医生那儿拿点药。”
姜随紧张了，“我跟你去。”
两人凑着出门，先去小卖部买方便面，又拐去随队医生驻扎的本地人屋里拿药。
医生正给人上药，擦了擦手出来，正要说话，盯着姜随红脸青筋，吓了一跳：“有事？”
周蓑云盯着后头捂住胳膊，两条手臂青青紫紫的Omega，点头：“有事。”
医生：“找我还是找良先生？”
仓袈村大部分人姓叶。
周蓑云问：“叶良？”
“叶良生。”叶良生抱住两条手臂，瞪周蓑云：“我知道你，周斯余，昨晚你跟疯狗一样追我干什么？”
“哎呀，我去。”姜随窜上去，手快抓住人领子，被医生隔开。
姜随叉腰：“你偷面包，他追你有什么不对？”
叶良生死瞪着两人，不说话。
医生为难起来：“良先生你为啥偷面包？我们承诺了支付你住宿费，再说，家里似乎也不缺吃的。”
叶良生看着瘦弱贫困，却是村里头等富裕的人家。
周蓑云也看出来他家里不穷，偷面包又丢掉，肯定另有原因，索性刻薄问：“你是不是有偷窃的癖好？”
叶良生炸了，骂：“你才有偷东西癖好？”
“那你就是喜欢出名。”周蓑云直视他眼里两团恶火：“每次都在镜头前挑事。”
叶良生梗着脖子，昂着头，不认输地应他：“是啊，你名声臭，我挨着你，我就有流量，人们就可怜我。”
姜随指着他：“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在镜头前再说一遍。”
“我傻吗？”叶良生龇牙笑。
医生只好将双方隔开，说：“别闹事了。节目组就在村里几天，人走了，谁还认识谁？”
周蓑云拉住姜随：“算了，他说他男人死在外面，我猜是他男人不回家，他心理扭曲了。”
这话说得很委婉，却直戳叶良生痛点，瘦小身体突然爆发起来，操起手边钢铁盆往周蓑云身侧砸，哐当一下，震耳欲聋。
周蓑云冷冷看他，“这是你自己砸的，别赖我。”
叶良生气哭了，嚎啕：“赖我，赖我自己。都给老子滚。”
周蓑云没滚，很淡定地让医生开了感冒药。
医生揉着额头，一次性开了三天的药。
周蓑云揣着药回去盘哨家，姜随问他是不是真病了，周蓑云只觉得浑身没劲，又怕药物副作用会耽误排练，随口说药是为了预防用。
下午六点多，鼓手带着自己的装备进村，姜随领着人在村长、制作人、导演各处溜达一圈，算是登记入住。
直至八点多，四个人才齐聚一室，开始排练。
盘哨喊鼓手艺名“章磊”，周蓑云和姜随跟着他喊。
“章磊，你今晚睡哨爷屋里。明早我们再排两遍，下午我们把音频提交给制作组，他们审核没问题，后天晚上就比赛。”姜随把流程说清楚。
章磊无拘无束，只提要求：“我要睡凌晨野屋里。”
周蓑云和姜随先回去，路过学校广场，碰到四组沈竹意和文帝度正在彩排，姜随看了看人数，咋舌：“大合唱呢？”
周蓑云不屑偷看别人创意，拉着他走了。
回到屋里，周蓑云洗了个热水澡，困意山呼海啸，他知道身体出状况了，赶紧爬起来吃药。
他没有烧热水的习惯，拿碗在水龙头下接了生水，出客厅掏出药，大概认得几种药名，按照以往就医经验，只要阿司匹林和酒精不混着吃就不会出问题。
简辽燃下楼喝水，看到的就是周蓑云把药捧在掌心，右手端着海碗。
选手排练时间很紧，白天还有节目组安排的其他活动，所以简辽燃除了第一天和周蓑云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其余时间还没在一张桌子前杵着。
他站到餐桌前，拦住周蓑云端碗的手，心惊胆战：“你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周蓑云鼻音浑重，连撩简辽燃的心思都死了，懒懒说：“不是，普通感冒而已。”
简辽燃观察桌上药盒，中成药、西药、消炎药五大盒，每盒被抠出来至少三颗药，跟周蓑云科普：“中成药和西药都属于对乙酰氨基酚类药物，同一时间不能服用超过1g。”
“哦。”周蓑云受教地点头，然后当着简辽燃的面，一口药塞进嘴里，含住水，猛地往下灌。
一手药片愣是没卡喉咙，一口气全吞下去了。
简辽燃愣在原地，邪火滋啦往上冒，问：“你把药当饭吃？退烧药一次不能服用太多。而且你发烧了吗，你就吃退烧药？”
周蓑云实在困得要命，说：“简老师，我抗药性强，不吃多点，病好不了。”
这是实话，小时候周蓑云发烧，沈奋雄没空理他，就会把他扔进私人诊所，让医生给他上最猛的退烧点滴，打一针烧就退了，后期也不用吃药。
周蓑云长大后发现但凡发烧，不吃双倍药量，烧往往下不去。
说完，周蓑云跟简辽燃道声晚安，轻飘飘荡回屋里，比鬼还虚无。
简辽燃一拳打在棉花上，邪火滋啦又灭了，人家不爱他管，他也就不爱管人家，返身两步迈做一步上楼。
躺到床上，楼下洗手间又有人。简辽燃坐起身，听了一会儿，没听见呕吐声和重物砸地声，又躺回去。
横竖睡不着，简辽燃刷起手机，制作人和导演们其实也单独拉了一个群，偶尔会讨论几句选手的情况。
几分钟前，副导才刚将直播中选手热度排行榜转发到群里，导演会根据热度来调整直播镜头的分配。
简辽燃一打开，榜首毫无意外是腾墨飞，往下刷，到第五名的时候居然看见个突然出现在榜单的名字——周斯余。
副导特意圈了周斯余的名字，发表感慨——
周斯余是个黑马，有他在，评论区经常掐架。是不是后期要多给些镜头？我个人认为他长相出挑，这么糊的画面都已经吸引了一批颜粉，给多点怼脸跟拍，讨论度会更高。
简辽燃鬼使神差，回了一句——周斯余有什么值得掐？
颜值和实力方面，周蓑云在这届选手中算佼佼者，未来也很有红的潜质。简辽燃甚至动了签他的心思，但是签了他，要不要争取签沈竹意就是个难题了。
副导立刻发来一通语音——
是这样的简老师，网友一开始是在红薯上面看到周斯余一张旧照，到处发散，怀疑他偷过死者钱，甚至霸凌过同学。很多人对他的初印象就不好。之后他在直播间杠盘丝大叔，被网友骂没素质、没教养。然后导师之夜，他被拍到欺负小孩，又被翻旧账。最后就是前晚，他追着一个omega要东西，把人家吓进深山里……所以现在网友对周斯余有个先入为主的观念，那就是他出现准没好事，准有话题。
简辽燃本来枕着胳膊听，后来坐起来，昨天周斯余天亮才回来，原来是跑进山里了。
为什么不打电话？没信号？还是根本没想过求助别人？
周蓑云一直独来独往，手机里面有没有其他人电话号码都是个问号。
那他呢？
简辽燃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和周蓑云互留过电话号码，之前都是由司机去和周蓑云联系。
他又点开微信，找到“ZSY”，头像是2001漫游宇宙的海报，点进去，果不其然，两人还停留在添加好友后系统自动回复的阶段。
简辽燃翻开对方朋友圈，一片空白。
这该不会是周蓑云的备用号？
周蓑云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又叛逆又乖，又野又冷淡，身上唯一统一的地方就是狠——对别人对自己都狠。
简辽燃卧倒，这是第二次他认为周蓑云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他欣赏那股狠劲，这人不仅有生命力，嗓音和音乐也有直钻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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