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嘉云说到做到，尽管剧组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但在进组之前，他已经背下了梁故青年时代的所有台词。
最先拍他和陆蔓英的戏份，所以他和陆蔓英同时进组。
海心月自然是带着顾嘉云早早就到酒店办了入住，随即便奔向导演编剧的房间打招呼。
他们去的很早，张弛还不算忙，有功夫同顾嘉云闲聊几句。
他一进门，张弛的目光就停在他身上好一会儿，忽而笑了：“梁故？”
顾嘉云顺嘴就“嗯”了一声，答应完才反应过来，又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
他没日没夜地琢磨剧本，以至于自己都没意识到，今天的顾嘉云早已染上了青年梁故的气质——清冷，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连微笑都疏离淡漠得若有若无。
“我……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顾嘉云莫名心虚起来。
“从我的角度来说，演员的入戏方式是体验派还是技巧派都没有关系，只要最后呈现效果好。说实话有时候浸入式表演更容易出灵气，就是演员自己辛苦一些。”张弛轻描淡写，招呼他们落座。
“李编这次跟组，上次没见着，我把你的情况和李编沟通过了。到时候台词戏份都有可能随时调整，你心里有个准备。”
顾嘉云连忙点头：“好的。”
海心月笑着一拍顾嘉云的背：“嘉云你可千万好好配合张导李编，别到时候改词了你还先入为主地走原词，影响拍摄进度。”
编剧李维果然瞬间get到海心月递的信息，有些意外地看向顾嘉云：“词儿都顺下来了？”
顾嘉云又点了点头，终于领会了海心月的用意，补上一句：“做了个人物小传，但是我年纪轻阅历浅，对人物的理解和把握还太肤浅，不知道是否有幸请李编指点指点？”
李维和张弛交换了一下眼神，转过头兴致盎然地看着顾嘉云，“你说说看。”
说起人物，顾嘉云的眼睛亮了。初时还有些紧张干涩，到后面越讲越顺畅，直至曲折奇崛之处，连表情神态都跟着人物在飞快地变化。
李维听罢，看着顾嘉云的眼神有些复杂：“你演的只是梁故的青年时代，其实后半部分本可以不用做那样详细的功课。”
顾嘉云老实巴交地答道：“我也没有别的事，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海心月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况且，梁故是一个完整的人物，是被用心创作出来的，有血有肉的人。既然人物完整，人生也是完整的。”幸好，顾嘉云的话还没说完：“所有饱含心血而生的人物，都值得全力以赴地对待。”
李维向后仰了仰，深深叹了口气，随即用力一拍张弛的肩膀：“伙计，我向你道歉。真的。”
张弛但笑不语。
顾嘉云虽不知他们的哑谜，但也大致猜到之前这位李编剧恐怕并不看好自己，不由得捏了把冷汗，心下涌起一股激昂之情——说什么也要演好这个角色！
“我也没什么多的交代，你准备已经挺充分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会儿吧。蔓英应该下午或者晚上到，咱明天就正式开机，到时候日夜黑白可就没个准儿了。”
出了房门，顾嘉云一路走，一路拿含着点笑意的小眼神直瞟海心月。
海心月忍俊不禁，伸手胡噜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怎么着？想要表扬还端着？”
顾嘉云终于绷不住笑了。这一笑真如春花怒绽，连早已看惯了他这张脸的海心月都被晃了一晃。
“表现不错，还是有点小机灵的。”海心月平了平情绪，还是没忍住唠叨：“不过我还是多说一句，你是新人，到时候姿态一定、一定要低，遇事宁可不到，也别过火。当然也别畏畏缩缩的，该表现自己的时候就要大胆表现……”
顾嘉云走了个神回来，海心月可算是已经唱完了老三篇，话题已经进入了新阶段：“……公司目前的状况你也知道，资源紧张，而且谁都没想到你这次能这么快这么顺利接到这个项目。我都催了他们八百遍要助理，但估计还得过段日子才能到位。我又不能跟组，你到时候自己机灵点，别的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别误事。”
顾嘉云笑着摇摇头：“没事儿姐，以前我在惊鸿社，还给人家当助理呢！您是太疼惜我了，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那不一样，”海心月神情淡淡的，“待会儿等陆蔓英来，你看看。”
顾嘉云没明白她说的是看什么。但当陆蔓英来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陆蔓英是堪堪到了晚上，最后一个入住的。在她抵达酒店之前就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粉丝，顾嘉云送海心月出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那些粉丝举着灯牌、拉着横幅，乌泱泱一大片站在漆黑的秋夜里，倒并不吵闹，即使是交谈也都轻声细语的，有组织有纪律有素质的样子。这个月份的夜晚已经很凉了，顾嘉云看着他们，莫名感到一阵心酸心疼。
“蔓英姐……来的这么晚啊……”顾嘉云说得委婉，但海心月瞟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淡然一笑：“她再和气，那也是腕儿，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蔓英的粉丝已经很有素质了。“
“其实我都明白，对明星而言，粉丝、人气，那是必须的。只是……忽然这样近距离地看到，还是会有一种……”顾嘉云轻轻叹了口气：“姐，你觉不觉得，承受这么多人这样近乎虔诚的喜欢，也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那是自然的，但是嘉云我告诉你，娱乐圈就是争腕儿的地方，要是连这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还是趁早别干的好。”海心月的口吻严肃起来：“你早晚要熟悉和习惯这一切，那是名利的伴生品。”
“以前，戏曲和曲艺的老师都曾经说过，戏是角儿的艺术。”顾嘉云凝望着那群粉丝：“我明白，姐你放心。只不过……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刚学了一段高腔，心里美，在学校外头卖弄，被我师父知道了，那一顿揍……”
“为什么？小孩儿么，学了什么回去跟人显摆不是再正常不过？”
“师父说，演员要藏拙。除非登台，轻易在外头是不能显露功夫的，也不能和观众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否则你塑造的角色人家会觉得不可信。可是现在……我觉得明星和粉丝都过得真辛苦啊。”
海心月心中警铃大作：“按你这个想法，你以后也不想接综艺，不想接访谈，不想举办任何粉丝见面会咯？”
顾嘉云不敢接这句，赶忙岔开，问了一句宛如智障的话：“是不是所有的影帝影后都能有这么大排场？”
海心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明知故问！你秦老师是啥样儿你不知道啊？他就是你老师所说的那种，角儿，但不是腕儿！怎么的你想学他？”
顾嘉云赶忙摇摇头。
只是这一刻，他忽然想起那个只有他和谢黎两个人的粉丝群，一丝莫名的温柔霎时抹平了他内心深处的彷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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