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内聚集了约莫二十条人鱼。他们两两结伴拍成一列。队伍末端，落单的查雅焦急的张望着。
咿—吱—海，轻轻推开宫门，悄无声息的混进了队伍里。“你终于来了！再晚一点我们就真的走了！”查雅扯着他的衣袖轻声埋怨。
海兰伊向她表达歉意。
“此去祝各位一帆风顺。”水晶座椅之上，年迈的人鱼皇说道。他的皮肤保养的没有人鱼皇后那般好，眼角已经长出了些许皱纹，但就这一点小瑕疵根本影响不了他英俊的容貌。“兰伊，上前来。”
海兰伊依言来到最前方。
“将军，兰伊就拜托你了。”
“不辱使命。”伴随着一声令下，众人鱼便离开了宫殿。
“兰伊，别玩太晚了。”
“知道了父皇。”
“兰伊。”查雅在悄声喊他。海兰伊回过头，看见查雅正指着不断离去的队伍。“父皇，母后，那我走了。”
“去吧。”得到回复后，海兰伊便游向查雅。两条小人鱼一人拎着箱子的一端，朝大部队匆匆赶去。
人鱼夫妇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陛下，你说兰伊这孩子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呢？”
“放心吧。”人鱼皇轻拍着她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吧。”人鱼皇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希望兰伊能够好好把握，毕竟她可是很喜欢查雅的……
海底，浩浩荡荡的人鱼队伍朝着海面前进。“呼—呼—呼—累死了。”队伍末尾，查雅单手扶腰穿着粗气，他们好不容易才赶上了队伍。
“查雅，我们一会儿要干什么啊？”这是海兰伊第一次参加交流会，对流程并不熟悉。而查雅比他大几岁，这项活动已经参加过很多次了。有着深厚资历的查雅有些骄傲地抬着下巴。“哼哼，就让本小姐告诉你吧。首先，我们要……”
他们穿过一个个鱼群，打散了那些五彩斑斓的泡泡。他们的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就到达了水面。
海面上陆陆续续冒出十多颗头来。海兰伊兴奋地东张西望，有些胆怯，有些激动。这瞅一眼，那瞧一眼，一刻都闲不住，最后还是被查雅按住脑袋才消停了一会儿。
岸上站着一群人。他们大都看着水面上突然出现的人鱼，对这种场面也已是见怪不怪了。人鱼两两上前，将手中的箱子递给岸上的人。查雅和海兰伊是最后一组。等他们交付完毕，岸上大大小小的箱子堆了一摞。打开一看，全是珍珠，水晶，玛瑙之类的名贵物品，且色泽饱满光亮，看品质应属上乘。
“多谢了。”说话的是人群的领导，一个面色土黄的刀疤男。尽管看上去有些不好相处，但他的态度还算谦和。陆地上的人陆陆续续向他们表达感谢。
“兰伊，接下来我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查雅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如她所言，人鱼已经散去了。查雅勾住他的脖子。“怎么样？要不要我带带你啊？”海兰伊刚想拒绝就听见一个女声。
“查雅，这儿！”岸上，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朝这边挥手，她的手中还拿着一个黄橙橙的东西。“来啦！”查雅顿时双眼放光。
她放开了海兰伊，郑重的说。“兰伊啊，虽然我真的很想带你，但如你所见，我有约了。所以，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
不等他反应，查雅就已匆匆跑开了。海兰伊抬了抬手，最终也只是慢慢放下。他开始沿着岸边漫无目的的游荡。他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就静静地待在水中，目光总会不自主地撇向岸边远处那抹银灰色。
“这个送给你。”一个蓝色的人鱼人偶出现在视线中。海兰伊抬眼看见一个瘦弱的面色苍白的小姑娘蹲在岸边笑容灿烂的看着他。
海兰伊接过那个人偶。“这个是，我？”他有些不太确定的指着自己。
“对啊大哥哥，你真好看。”女孩托着脸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喜爱。“谢谢，你也很可爱。”眼前的小姑娘五官很清秀，笑起来的时候眉毛弯弯的，只是脸色实在有些苍白，看上去像是营养不良。
“我叫海兰伊，你呢？”
“笑笑，笑容的笑。因为妈妈说我出生时是笑着的，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人如其名，笑笑的确喜欢笑，自海兰伊看见她起，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海兰伊晃了晃手中的人偶。“笑笑，这个是什么？”
“我叫它伴生人偶。”
“伴生人偶…是相伴一生的意思么？”
“对啊对啊！”笑笑兴奋地回应他。终于有人能正确理解这个名字的含义了！
海兰伊心有所思。他犹豫了一会儿问到。“笑笑，你能再帮我做一个么？”
“一样的么？当然可以了！”
“不是不是，不一样的。”他指着不远处另一条人鱼。“你看见那位人鱼姐姐了么？能做成她的样子么？”顺着他指的方向，笑笑看到一条银灰色的人鱼正趴在岸边和一个女孩说说笑笑，浅褐色的眸子一亮一亮的。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笑笑托着下巴，笑的坏坏的，看透一切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海兰伊。被看穿小心思的海兰伊别过羞红的脸，不自在的问。“可，可以么？”
“当然可以啦，不过嘛。”她说到这儿就停住了。
接着，在海兰伊震惊的目光中，笑笑撒丫子朝那条人鱼跑去。那边两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丫头都是明显一惊。看过来了，看过来了！怎么办！海兰伊直接灵机一动潜到水底。等那边的人转过头时，海面上什么都没有。
海兰伊在水下躲了很久，直到岸上传来笑笑的呼喊声他才敢探出头来。“大哥哥，快出来吧，安全的。”那边两人已经不在原处。海兰伊终于探出水面。呼—他长舒一口气。
“大哥哥，原来你喜欢的姐姐叫查雅啊，和你一样好看呢。”她在一旁真心赞叹，没有注意到海兰伊越发通红的脸。“哥哥想和姐姐相伴一生，好啊，这种守护爱情的大事就交给笑笑我吧！”小姑娘的眼中迸发出异常耀眼的光芒。
她一言不发坐了下来，神情专注的做着海兰伊要求的另一个人偶。海兰伊就在一旁安静的看着，看着那些棉花、碎布片、草结是如何在她手中重新焕发生机的。
“大哥哥，你们每次来都带这么多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啊？爸爸和叔叔伯伯出海找过很多次都没发现呢。”她在发问，却没有抬头，依旧看着手中的人偶，看上去就像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后随口一问。
“你说那些珍珠么？珍珠是从我们的眼睛里变出来的，我们的眼——”
“做好了！”笑笑惊呼着打断了他。
她的手中是一个已经完工的人偶。银灰色的鱼尾，浅褐色的眼睛。这完全就是迷你版的查雅啊。她将手中的人偶递了过去。
海兰伊看着手中栩栩如生的人偶，嘴角止不住上扬。“笑笑，谢谢你。”他如获珍宝地将它藏在身上，也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拍上他的肩膀。
“兰伊，你在干嘛呢？叫你半天也不应。”是查雅。
海兰伊明显被吓到了。“没没没，没听到。”他有点担心查雅发现了没有。“查雅，你找我有什么事么？”他小心试探。幸运的是，查雅好像真的没发现什么异常。
“哦，我们该回去了，已经有些晚了。”
原本高悬的太阳如今已经有一半浸没在海平面以下了。时间过得好快啊。“笑笑，我们走了。”他转身向岸上的女孩告别。
“大哥哥大姐姐再见，祝你们——”
“那个，查雅啊，我们快走吧，大家该等急了。”这小姑娘嘴没个把门的，差点就说漏了。他推着查雅回到人鱼的队伍中，十几条人鱼一齐潜入了海底。海面瞬间就变得空阔。笑笑蹲在岸边目送他们离开。
“笑笑，你在这儿啊，我们该回家了。”她身后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是刀疤男。
“爸爸！”原本耷拉的小脸一下子又变的笑颜如花。笑笑张开怀抱，男人顺势将她抱起，放在臂弯里。“又在做你的伴生人偶了？”
“对啊。爸爸，我今天看到一个超级好看的大哥哥，笑笑很喜欢他。”男人看着怀中神采飞扬的小姑娘，笑着问她。“那笑笑是更喜欢哥哥，还是更喜欢爸爸？”
女孩沉思了一会儿，看上去有些为难的样子。她突然捧着男人的脸用力地吧唧了一口。“喜欢爸爸！虽然哥哥好看，但笑笑更喜欢爸爸。”女孩的话很淳朴，但依旧温暖了男人的心。他轻轻揉了女孩的头发。“那笑笑和爸爸说说，今天都和哥哥做了什么啊？”
女孩兴奋地讲，男人认真地听。他们载着同一个影子走回村庄。
……
海底，人鱼宫殿里，海兰伊躺在自己寝宫里。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人偶，是代表自己的那个。“啊！怎么这样了？”经过海水的浸泡，人偶的有些地方已经松散了。他看着人偶脸上代表眼睛的两片蓝色的布片有些脱落，苦恼的皱着眉。另一个该不会也坏了吧？他随手将人偶放在了一边，随后去掏怀中靠近心口的另一个人偶。
“兰伊，你在干嘛？”查雅如鬼魅般突然出现。他趴在床边，托着下巴看着他。海兰伊赶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解释他现在这个奇怪的姿势。“额，我…我在，额…我在挠痒。”
……
空气突然凝静了几秒。
“哈哈哈哈哈！兰伊！你…哈哈哈哈！”查雅笑得喘不过气。海兰伊现在也很尴尬，仓促之下他居然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不看看对方这样子应该是信了。那就好，没发现就好。他长舒一口气。
查雅终于停住了笑声。她拿出一个橙黄园亮的东西放在他面前。“呐，给你看个好东西，这叫枳橘，可好吃了，啊，张嘴。”海兰伊想拒绝来着，可刚张口，嘴巴里就被塞进一瓣果肉。“嗯！”他惊呼一声。一口咬下去，酸酸甜甜的果汁就在嘴里迸发开来。
“好吃吧。”海兰伊睁着圆圆的眼睛乖乖点头。“可惜只带回来了这一个。”她有些惋惜的轻叹一声。“要是海底也有这个就好了。”只是随口一句感叹，海兰伊却听进去了。
海底从未见过这些，或许只有那些人类知道该如何种植。
“这是什么？”查雅拿起枕边那个有些松散的人偶。“兰伊，这是你么？”即使不看眼睛的那一部分，她还是准确无误地认了出来。海兰伊伸手去夺，却被她躲开了。“都有些散了，兰伊，你自己会补么？”
“不用你管，快还给我。”查雅一个侧身就躲过了朝她扑过来的小鱼。“这怎么能行。兰伊的眼睛这么好看，怎么能变成这样。放心吧，交给我了。”可海兰伊还是不依不饶的追上来抢夺人偶。看这架势，是不拿回决不罢休了。
既然如此。查雅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等对方再次扑上来，她直接顺势把人家抱住。海兰伊就这样与查雅撞了个满怀。“兰伊啊，你要是想抱可以直接说啊，我又不会拒绝你的请求。”查雅调笑的话在耳边响起。海兰伊连忙拉开距离，殷红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他的脸。
扑通、扑通、扑通…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你…你，你……”他捂着脸，试图掩盖早已遮不住的羞涩。“我要，我要睡觉了…你，你快走。”他现在不能看到查雅，否则自己的心脏可能会力竭而亡。
“哈哈哈，兰伊，那我走咯，别太想我哦！”她笑着离开了寝宫。
扑通，扑通，扑通……此刻静得只剩下心跳声。海兰伊捂着心口，努力平复躁动的心跳。突然摸到一个小鼓包。“对了！人偶！”他连忙拿出那个代表查雅的人偶。仔细查看一番，没发现有什么破损，这才长舒一口气。“太好了，在这个没坏就好。”
他看着精巧的人偶。没出息的傻乐着。又想到刚刚那个拥抱，稍稍平复的心在一瞬间又躁动起来。
殷红的脸颊，不太平静的心跳，心有所思的人鱼，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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