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宛华带着一叶前往梦居。
梦居隐于青阳城地脉深处,穹顶垂落万千红枫,叶脉中流淌着梦境残片。
中央一株华胥树贯彻天地,枝干盘虬如龙骨,神树一分为二,中间悬挂一起华胥秤,左为红叶,承载善梦,右为黑叶,承载噩梦。
华胥树下,一青衣女子,双眼用一根绸带遮挡,半卧木椅上,左手翻动着华胥册,右手执笔,刷刷刷的不知在写些什么。
“这是十二花神,执笔判官,引梦仙使——酌葵。”宛华介绍。
小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酌葵仍卧在木椅上,不为所动。
“贵客临门,竟也不见主人出门相迎,真是叫人好生失望。”宛华笑说。
“又不是什么好事,迎你做甚?”
“你都没听,又怎知不是好事?”
酌葵冷笑:“你自己听听,这话你自己信?”
宛华哈哈大笑,随后又恢复正经:“千年鲛人泪为筹码,换你华胥树一用,如何?”说罢,掷出一滴珍珠泪。
酌葵冷笑:“华胥树最不缺这哭哭啼啼的玩意儿,不过……”她突然碾碎泪珠,化作细丝游入树干内:“再加三根你的‘妄念’,本君可为你坏一次规矩。”
宛华随手向树干处掷出三瓶琉璃盏,盏内情丝游入红叶内,本是向右略些倾斜的华胥秤,又恢复了平衡。
酌葵扯下目前绸带,露出空洞的右眼。她以血为墨,在宛华掌心刻下“判”,在一叶额头刻“渡”。
“你们只有三炷香的时辰,时辰到若未出来,字消魂灭。”
华旭树顶红叶簌簌而落,凝成一叶红舟。
“上船,闭眼,睁眼者,剜目。”酌葵说道。
一叶握着佛珠的手攥紧,强行让自己镇定。
宛华不置可否挑了下眉眼,却也乖乖闭上了眼,只是嘴里不饶人:“判官大人的这渡船,倒是比阴汜的奈何桥还要寒酸几分。”
“嫌寒酸就滚下去。”酌葵冷笑。
宛华靠向一叶,低语:“这女人,你可别惹她,凶的狠,当初天帝小儿子因沉溺噩梦,便被她斩杀在她判笔之下。”
一叶不言,心里默哀:“你们都一样。”
宛华笑了:“我可不一样,我是帮你解煞之人。”
一叶僵直了后背,心里念了一遍静心咒,洋装镇定。
“小和尚,当真无趣。”宛华有点子意兴阑珊。
不久,红舟载着三人,穿过华胥树,到了栖梧山。
一叶睁眼,眼前的山浮着绿色的雾霭,那是神君天玄用凤凰尾羽织出的云账。山间生者九万株琉璃树,树干剔透如冰晶,叶脉流淌着星河碎光。
这是栖梧山。
不,确切的说是没有崩坏前的栖梧山。
一叶识得这里,刚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别动了,你现在是一株草。”
一叶望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那是一块石头,石头上长着一株花。”
“别看了,是本少,本少现在是一株花。”
“我们现在只是旁观者,入梦者,不得干预因果。”下面的石头说道。
“哈哈哈,酌葵,这石头和你甚是相配。”宛华调笑道。
“你卧在本君身上,还想着调笑本君,等本君出去,不剜了你的眼。”酌葵冷声道。
话音落,雾起,眼前浮现一汪清池。
神君天玄正在池中沐浴。
远处,两少女追逐嬉戏,后者拎着两坛酒:“既来了着栖梧山,你不去瞧瞧你那心心念念的神君?”
“休要胡说。”前面少女娇俏道。
两人玩闹着一不小心,少女便跌入了华清池,化作成了一朵紫阳花。
天玄用指尖托起:“小小花灵,池中水兽专□□怪魂魄,莫要顽皮。”
玖洄化回人形,发稍滴水,却仰头笑的狡黠:“那神君把我拴在身边当个挂件,日日盯着如何?”
这是天玄和玖洄第一次正式见面,少女笑颜如花,宛若春风拂面。
深秋,琉璃林。
栖梧山的秋是浸在酒里的。
琉璃树都落的金叶子,坠入灵泉,便化作了琥珀酒酿。玖洄跪在冰凉的台阶上,掌心被玻璃渣梓割的鲜血淋漓,却仍固执的擦洗地上碾碎的紫阳花汁。
宛华问一叶:“她这是在做什么?”
一叶心口空痛,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宛华无语:“秃驴。”
地上的紫阳花汁映照少女的脸庞,将她拉回了过去。
“阿玄你看!”
她化作婢女,趁着守夜之便,便偷偷溜进琉璃林,发间是新採的紫阳花。她指尖轻点树身,剔透的树干便映出万千紫色华光:“等大婚那日,我把整个栖梧山变成紫阳花海,如何?”
天玄广袖扫过少女发髻,宠溺笑到:“胡闹。”
“哦?”化成蝴蝶的宛华停在少女肩侧:“看来并非襄王无梦。”
酌葵和一叶化作虚空,酌葵看向一叶,小师傅闭目不敢言,头上却冷汗渗渗,嘴里念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酌葵冷笑:“蠢物,情爱不过脑内妄念交织的腌臢之物。”
天玄佛袖间勾落一朵紫阳花,玖洄慌忙去捡,却见花中映着一张冷艳女人的脸。
蝴蝶扑闪着翅膀:“她是谁?”
一叶双目泛红,竟露出几丝杀意,片刻后又因自己情绪不由己而自责,双手合十道:“此女,名为辛冉。”
栖梧山下起了雪。
冬日漫漫,整个栖梧山却喜气一遍。
这时的一叶被迫成为了玖洄,而酌葵,便化作了鬓角那朵紫阳花。
吉时降至,玖洄捧着合卺酒跪献殿前。
“哪来的野花?”幸冉指尖挑起她鬓角的紫阳冷笑道:“栖梧山的规矩,正妻入门前,野草得连根拔了。”
琉璃盏轰然炸碎,幸冉徒手碾碎花瓣,紫阳花汁溅满玖洄素衣,酌葵似是被凌迟,忍着剧痛怒吼:“蠢物!”
一叶被辛冉踩在脚下,被迫显露紫阳真身,幸冉一瓣一瓣的撕裂她的花瓣,一叶身体似乎被割裂,忍着剧痛想要诵经,却听到花蕊间传来玖洄的低喃:“阿玄,你看看我……”
玖洄的低语让酌葵感受到钻心的恨意,执笔判官怎可有情,便怒吼:“闭嘴!想要供情本君,本君把你碾作花泥!”
此时的宛华已化作天玄,端坐在高高的天阶之上,等待着他的新娘。宛华看到台阶下辛冉的作为,身体却是半分不得动弹。天玄端坐高台,眸中无光,映着满山红妆,却无半个子落在玖洄身上。
他似乎,并不认得她。
宛华透过他的身体寻找他的记忆,却发现他记忆有了一片残缺。神魔大战他身陷囹圄,九死一生,是一个女人背着他走出那片皑皑雪山。
宛华想要看的近些,这个女子,却映着一张辛冉的脸,然而女子额间却留着紫阳印记。
宛华冷笑:“世人都道情爱好,却不知情爱最是能蒙蔽双眼。”
被碾碎的紫阳花汁渗进栖梧山玉阶缝隙,少女跪在玉阶上,一遍遍擦拭,嘴里不停的念叨:“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看看我……”
紫阳花汁渗入缝隙,化作执念,遍地紫阳花在玉阶缝隙里疯长出来,每一朵紫阳花背后刻着“正妻”血字。
“愚蠢”
酌葵的声音从虚空传来:“拿草芥之身博凤凰命格,不如将心刨出来喂狗!”
不久,栖梧山闹了一场火,所有的紫阳花都在火海里淹没。
梦境崩塌,三人从梦里醒来。
一叶瘫倒在血舟上,呕出带有花汁的胆液。
“这就受不住了?”酌葵扯下染血的绸带扔进火海,露出空洞的右眼。
小和尚见之,更是狂吐不止。
宛华笑道:“你别吓他,和尚不经吓,要是吓死了,我的情丝就没了。”
酌葵冷笑:“劝你少碰这些脏东西,情魂残缺者强收情丝,如同瘸子登天梯——”她故意拉长语调,弹指将一根金线打入宛华心口,“摔死了,本君还得费劲给你写判词。”
金线入体,宛华浑身便轻快了起来,一身疲惫消失殆尽。
“我能理解为是判官大人在关心我?”
酌葵并没理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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