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先前听闻黎家寻回小儿子只是机缘巧合,那么此刻在临风楼与阮良的再度照面,便透着刻意的意味。封倾临那双细长而灵动的眼眸,瞬间眯成一条警觉的细缝。
他察觉到,阮良也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那目光深邃难测。阮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吐出几个字,从口型来看,分明是:“又见面了,封倾临。”
熙攘的人群在封倾临身前穿梭,不过须臾,阮良的身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宋清许见他愣神,伸手碰了碰他,急切道:“看什么呢,等会宴会就开始了,先上楼吃两口饭,饿死我了都。”
封倾临随着他上了楼,在一间以帘子半掩的雅室中落座,此地视野极佳,能将一楼的布局尽收眼底。
他却无心欣赏,脑海中不断思索着阮良的出现,心中涌起莫名的疑惑,猜不透这究竟是何新花招,更不知阮良究竟知晓多少秘密。
思绪纷杂间,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痛袭来,他扶额稍作小憩,竟缓缓坠入梦乡。
在梦里,封倾临不再是那个矮矮小小的“小年糕团子”,已然长高了许多。他手持鱼竿,悠然坐在河边垂钓。
鱼儿仿佛不要命似的,接二连三地往鱼钩上撞,不多时,鱼篓便装满了,可鱼还在不断上钩。
这时,一道温柔且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给鱼儿留点活路吧,这么多鱼我也吃不完。”
封倾临回头,便见阮良头戴草帽,蹲在鱼篓旁,从中挑出一条大小适中的鲫鱼后,将其余的鱼放回了河中。
随后,阮良提着鱼篓,回头望向封倾临,那一笑,如春日暖阳,令封倾临的心莫名地“砰砰”直跳,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涌上心头。
“站在那干什么?回家煮了啊。” 阮良说着,牵起封倾临的手。那手白皙修长,传递着丝丝温热。
二人沿着山间小径前行,封倾临虽不知此处是何地,但心中却涌起一股熟悉之感。直到看见那棵高大的柳树,他才恍然大悟——这里是往昔的淮渔城。
数百年前,淮渔城尚显落后,没有繁华的街道,亦无高耸漂亮的楼阁,唯有这棵二十多米高的柳树,每至柳絮纷飞,便如一场华丽的演出,如梦如幻,令人沉醉。
二人行至一座精致简约的屋子前,这屋子隐于山林,倒是个隐居的好去处。屋内简洁干净,阮良将鱼篓置于桌上,取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封倾临则从鱼篓中拿出鲫鱼,动手清理起来。
阮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直至鱼清理完毕,封倾临准备生火煮鱼时,阮良才开口道:“你别动,小孩子不能玩火,放下我来。”
封倾临无奈翻了个白眼,嘟囔着:“我已经很大了。”
阮良却笑眯眯地调侃:“但你在我心里一直是那个年糕团子啊。”
封倾临佯装不理会,从袖中掏出一张生火符,却不想被阮良眼疾手快地抢走,阮良还笑着打趣:“你难道没听说过小孩子玩火会尿床吗?乖乖听话。”
封倾临虽满心不解,却也只能依从。待阮良生好火,他才继续着手煮鱼之事。
然而,梦境至此,宋清许呼喊的声音隐隐传来。封倾临睁眼,发现宴会已然开始。
台上,梁权诚笑容满面,正对着众人说道:“真是荣幸,我梁家找回失散多年的儿子,大家都能赏我梁家一个脸面前来参加宴会。”
他身旁站着一个男子,身形并不高大,封倾临定睛一看,却并非阮良,心中顿时满是疑惑,看向宋清许,问道:“梁家那个小儿子真叫阮良?” 宋清许思索片刻,认真答道:“是啊,阮良。梁家的梁。”
封倾临一脸无语地看向他,宋清许没意识到啥,只能尴尬地挠了挠头。事已至此,要问是谁的错,那都有错。
既来之则安之,况且阮良也在此处,若能借此机会问清玉佩之事,倒也不虚此行。
二人正想着,目光投向楼下翩翩起舞的舞姬。突然,封倾临察觉到异样,他死死盯着领头的舞女,只见她后脖颈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印记。
凭借他对“造术”的了解,深知这是“造术”造物独有的印记,且每个印记都因主人而异。他瞬间意识到这场宴会暗藏玄机,急忙拉着宋清许欲离开,可为时已晚。
那舞女身上骤然光芒大盛,宋清许惊慌失措地大喊:“那个舞女不对啊,我去,她要自爆了。” 千钧一发之际,封倾临迅速掏出两张符纸,在两人身前筑起护盾。
只听几声震响,白光闪过,若不是护盾及时开启,二人只怕已在这强光中伤了眼。
待光影消散,二人赶忙走出房间。只见外面一片狼藉,众人或躺或趴,餐具佳肴散落一地。更糟糕的是,,舞女自爆引发的大火,将临风楼的帷帐点燃,火势汹汹,迅速蔓延。
“灵纸术”在这熊熊烈火中无法施展,封倾临刚掏出“传送符”,便被火焰瞬间烧成灰烬。修习“卦术”的宋清许此刻早已慌了神,脑子乱成一团,不知所措。
封倾临眉头紧皱,正焦急间,阮良悄然而至,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你俩不在这灭火,搁这准备殉情啊。”
宋清许如梦初醒,急忙抄起桌上的杯子往自己着火的衣角泼水,岂料火未灭,反而烧得更旺,他带着哭腔喊道:“啊!封倾临快想办法啊,我可不要变成焦炭!”
阮良无奈地单袖一挥,一团溪水飞出,扑灭了衣角的火。封倾临皱眉询问:“你到底倒的什么?”
阮良上前一闻,哭笑不得:“你这位朋友拿的可能不是水而是酒。”
封倾临看着这两人,一个哭哭啼啼,一个幸灾乐祸,一时颇感无语。
“你不是能唤来水流吗?怎么不把这些火都扑灭。” 封倾临边躲火边问。
阮良没好气地回怼:“你以为用星移斗术唤来物品这么简单?你行你上。” 说罢,拉着二人就往临风楼后门走去。
封倾临虽对“星移斗术”不甚了解,但也只能跟着走。可越往里走,火势越大,宋清许慌了神:“兄弟,这咋不对头啊,我们好像往火焰里走。”
阮良头也不回:“就是要往里面走才行。” 宋清许急得不行:“我们到底要去哪啊,你给我个底吧。”
阮良停下脚步,似笑非笑:“去送死啊。” 话音刚落,前方的柱子突然断裂坠落,若不是他们停步及时,只怕已被砸成肉饼。
随后,阮良飞起一脚,踢开一扇门,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出口。三人来到后院,这里有个大池塘,池中波光粼粼。
池塘中央,一块碎片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封倾临正要伸手去取,阮良却拦住他,似是玩笑又似认真地说:“小孩子不能玩火,会尿床。” 这句话在梦里他已听过一回,那时的他无法反抗,可此刻,他不愿再受限制。
趁着阮良不备,封倾临眼疾手快,一把将碎片抓在手中。然而,瞬间一阵剧痛从手心传来,他吃痛松手,碎片又被阮良接住。
阮良略带嘲讽地笑着:“都说了小孩不能玩火,你还不听,这下好了吧。”
封倾临心中虽有怨怼,但还是取出纱布,仔细包扎好伤口。他暗自疑惑,为何阮良接过碎片时毫无损伤,而自己却会被烫伤,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阮良似乎总在阻止他接触与火元素有关之物。
阮良见他包扎好,无奈摇摇头,嘀咕着:“这孩子,可没以前讨喜,处处惹祸。”
说罢,将碎片丢给宋清许:“拿着。” 宋清许还有些发懵,“啊?”了一声后,才应道:“哦。”
说来也怪,随着碎片被取走,徐风楼的大火渐渐熄灭,只剩满目疮痍。
宋清许忍不住问道:“徐风楼这里闹这么大,衙门的人不管管吗?”
阮良一边查看封倾临的伤口,一边解释:“这里只是一个虚拟的幻境罢了,我们得找到出去的路,而这,可能得把碎片找齐才行。”
他语气看似温柔,却隐隐透着一丝阴森,宋清许听了,顿时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抱紧了手中的碎片。
封倾临缓过神,开口问道:“你为何会来参加宴会。”
阮良一边往他伤口注入“絮”,一边说道:“徐风楼这几月不太平,暗中与邪秽有所勾结,听说今日梁家包场,我便来调查一番,没想到碰上你了。”
随着“絮”的注入,封倾临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又惊又奇。
“我去,哥,‘絮’还有这种用法的吗?” 宋清许也好奇地瞅了几眼。
阮良思索片刻,道:“算是有吧。” 宋清许一脸茫然:“可是我没在书上见过啊。”
阮良耐心道:“《造术大全》第三百二十二章,你自己去看吧。”
宋清许暗自腹诽:那章节讲的不是给“造术”造物治愈的方法吗,这人真是奇怪。
待封倾临的伤完全愈合,三人调整好状态。阮良说道:“想要出去,或许得找齐所有碎片。” 宋清许闻言,席地而坐,紧闭双眼,手中紧握着碎片,试图以卦术探寻其余碎片的踪迹。
不多时,他猛然睁眼,兴奋道:“找到了!东南角,亭子里,池子中有一个!”
阮良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卦术修习得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两块碎片了。” 原来,他们此前在池中找到的碎片,正是宋清许占卜出的其中之一。
事不宜迟,三人决定分组寻找。封倾临与阮良一组,前往东南角。此地荒草丛生,高过人顶,其间有一口枯井。
靠近枯井,隐隐传来类似小猫哭声的诡异声响。封倾临率先踏入草丛,阮良紧随其后。可刚一进去,封倾临便觉不妙,无论他如何朝着枯井的方向走,都好似陷入了鬼打墙,十几米的距离,走了许久都走不出去。
他心中大慌,呼喊阮良,却无人回应。回头望去,哪还有阮良的身影,只有一个肚子胀得如同怀孕十月、还在不断滴水的稻草人,两颗乌黑的纽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说不出的瘆人。
封倾临毫不犹豫,迅速从袖口掏出两张符纸,朝着稻草人甩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