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玩意终于再也伪装不下去,发出尖锐的叫声,慌不择路地躲进了旁边的草丛。瞬间,周围只剩下一地水迹,以及在空气中回荡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声。封倾临一时有些迷茫,回过神后顺着那邪秽留下的水迹,往前走去。说来也怪,没过多久,他竟奇迹般地走出了这片令人迷失的迷障。
然而,那若有若无的阵阵哭声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响亮、激烈。封倾临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来到枯井边。
他俯身望去,井里漆黑一片,深不见底,隐约竟有十余米之深。从井底传来的声音仍在持续,封倾临仔细分辨,察觉出这并非猫咪的叫声,而是小孩的啼哭声。
井底下的水中,有一个暗红色头发的小孩,正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小声抽泣着。封倾临定睛一看,心中大惊——这竟是前几月镇上消失的小乞丐四闻。
小乞丐打小就因一头暗红色头发备受歧视,父母认为她沾染上了邪秽,会影响自家风水,便狠心将她抛弃,任由她自生自灭。可上天似乎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有着额外的怜悯,让她顽强地活到了十二岁。此后,她便在街上行乞为生,镇上的人都叫她“四闻” 。
封倾临平日里上街购买黄纸符文时,常常能看见四闻瘦弱的身影。心善的他,总会给四闻买上一个热乎乎的包子。久而久之,四闻记住了封倾临的好,每次遇见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都满是感激。
“四闻?”封倾临又惊又疑,忍不住喊出声。
四闻听到熟悉的声音,停止了哭泣,缓缓抬起头看向封倾临。
这一看,封倾临更是震惊不已: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如今头顶竟多了一对修长而毛茸茸的狐狸耳朵,瞳孔也从黑色变成了淡红色,模样诡异又陌生。
“这就是徐风楼背地里跟暗门的交易?把人变成邪物,当当真恶心。”阮良那双多情的眼里染上怒意,皱眉说道。不知何时,阮良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旁。
“你刚去哪了?”封倾临转头问道。
“捡了只会漏水的稻草人。”阮良轻描淡写地说着,抬手扯了扯被捆妖绳捆绑着的稻草人,那稻草人在阮良的拉扯下,不住地颤抖,水滴落得如同涛涛溪流。
像四这种由人变化而来的邪秽,统称“魊”,是邪秽中最低等的存在。在山林里土生土长的邪秽,则统称“魑”,比“魊”高上一阶。再往上,便是鬼吏 。邪秽的等级从小到大依次为:魅、魑、鬼吏、祟、刹 。
“刹”与正常人外表几乎无异,肉眼难辨,但他们厌恶阳光,出门常戴斗笠,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生怕暴露分毫。而且“刹”极为聪慧狡诈,总能想出许多令人防不胜防的法子来袭击人类。
说罢,阮良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根捆妖绳,熟练地将井底的四闻和红色碎片拉了上来。
此时的四闻,用那满是污垢且湿漉漉的袖子,擦了擦哭花的脸蛋,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看上去可怜巴巴的,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倾临哥……”四闻抬起头,用微弱而带着哭腔的声音低低叫了一声。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封倾临心疼地看着她,轻声问道。
四闻抽噎着,缓缓开口:“说来话长,那天我跟往常一样在街上走着,突然有两个临风楼的姨娘拉着我就往临风楼里面跑,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
……
张彩云笑容满面,拉着闻闻的手说道:“闻闻,我跟你说啊,进了徐风楼,好吃好喝好穿的肯定少不了你的,可比在外面风吹日晒强太多啦。”
张凤霞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来了徐风楼,以后的日子可就舒坦了,没人再让你去讨饭啦。”
四闻本就单纯,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忽悠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就跟着她们进了徐风楼。
那两人给闻闻换上了最华丽的衣裳,梳起了美丽的云鬓,还带她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四闻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只觉得这俩姨娘真是大好人,对自己好得没话说。可她哪里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背后隐藏着的,是无比险恶的阴谋。
当晚,四闻就被张彩云和张凤霞带到了这口枯井边。她们假惺惺地让闻闻帮忙打一桶水,毫无防备的闻闻刚下井,就被她们关上了井盖。
四闻在这阴暗潮湿、弥漫着腐臭气息的井底,被困了两天两夜。
“这下可赚大发了。一个街上的小乞丐就可以换3000银子”张凤霞与张彩云被金钱蒙蔽了双眼。
“这女娃娃也是单纯的不行,一点点小恩惠就可以骗得找不到东西。”他们二人的对话被井底的四闻听了个全部。她只觉得自己浑身被井水浸泡得没有了知觉,一直发抖。
井底的日子不好过,没有人知道她的消失也无人在意。张彩云和张凤霞自从把骗四闻骗进水井后就没顾她的死活了。
她又冷又饿,多次昏厥过去又醒来,看不见摸不着,不知道白天黑夜。她曾大声呼救过,可是没有任何帮助,没有人会知道她的遭遇。
四闻已经绝望了,家人的抛弃,被姨娘的欺骗,众人视为不详的存在。
四闻心中暗暗想着“为什么人们就这么讨厌我……就这样待在这里到死也算挺好。”她慢慢闭上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不知道等我到了其他地方还会有想倾临哥哥那样真心对我好的人没有……”
她原以为自己的结局就是死于井底,但是徐风楼又找来一群神秘的人,也就是“暗门”的人,他们施展邪术,把一只死掉的狐狸扔进井中,将四闻变成了如今这副半人半鬼的模样。
四闻讲完这些,眼眶中滑落一颗颗殷红的泪水,这滴泪包含她对红尘世人对她的不公,也是对自己悲催人生的感叹。
但她更多的是对自己已经整整五天没有进食,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发出抗议。
“倾临哥,我饿……”四闻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多了一丝迷茫与贪婪。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稻草人,眼神中充满了渴望,舌尖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稻草人被她看得惊慌失措,身上的水滴落得愈发急促。
下一秒,四闻再也无法忍受饥饿的折磨,身形一闪,化作一只红色的狐狸,猛地扑向稻草人,三两下便将其吞入腹中。吃完后,她又迅速变回人形,脸上露出餍足的神情。
阮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稻草人被吓得这般惊慌的样子。”
封倾临却无心打趣,眉头紧皱,看向阮良问道:“你说的‘暗门’到底是什么?”
阮良浅淡一笑,没有回答。他掸了掸袖子,转身朝着蹲在地上、正用树枝在地上随意画画的四闻走去,口中还念叨着:“比起纠结‘暗门’是什么,不如先关心关心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阮良在四闻身旁蹲下,从袖子里掏出两块红色晶莹的碎片,递到闻闻面前,轻声说道:“这是你的东西吧,姑娘。”
四闻抬起头,看了看碎片,轻轻点了点头。她接过碎片,只瞧了几眼,便一口吞下。
紧接着,奇妙的变化在闻闻身上发生了:她的狐狸耳朵变得更加修长,绒毛杂乱地竖起,淡红色的瞳孔颜色也愈发浅淡,身后更是映出了三条洁白如雪的尾巴。个子也增高了许多。
封倾临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间惊得呆立当场。
阮良盯着看了几眼,突然说到:“暗门是想把她变成刹。”四闻眼镜眨了眨眼睛,茫然看向他。
“这是何意?”封倾临不解看向阮良。
“很简单,暗门想要一个有着可以统治淮渔的法器。他们费尽心机把人变成邪祟一般的存在为的就是想要制造一个和刹一样的存在。他们的试验品肯定不止这个姑娘一个,但可以说这是他们最为接近刹的试验品。”阮良解释完,牵起四闻朝着宋清徐所在的亭子走去:“去看看你那位小兄弟怎么样了。”
他们几人来到亭子处时就看见宋清徐正在研究亭柱上的符文。
宋清徐听见几人脚步声转过头,激动的说道:“谢天谢地,你们可算是来了。这个符文我压根看不懂,原本我想要直接进去拿走碎片的,但是一踏进去脚底就如同在锅上烤一样烫。”
封倾临走上前,抬手抚摸着这些符文。这些东西在封倾临看来十分简单,因常年修习“灵纸术”他对符文的了解好比他父母这十几年来的感情还要深。
从怀里掏出了四张黄文纸写上符文贴在了亭子的四个面。封倾临双手结印,只听见“轰隆”一声,三面的柱子上符文渐渐消失,但还有一个面那些符文毫无波动。
他疑惑的“啧”了一声。
阮良盯着封倾临画的符说到:“你符画错了。”他快步走上前咬破自己的指尖,改了改这个符纸。顿时,这面的符文也缓缓消失。
四闻跑到亭子里面拿走了那块碎片,吞了下去。之后她的身形又发生轻微变化,不易察觉,只是瞳孔变回了正常的颜色。
宋清徐看呆了:“她、她……你们怎么把别家小孩偷来了。”宋清徐一脸正气凌然的职责封倾临和阮良这不道德的行为。
“多好的一个妹子啊,就是穿的有些寒酸了。来,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啊,我们你送回去。”宋清徐走到四闻身边蹲下摸了摸她的头。
四闻转身看向宋清徐说道:“我叫四闻,我没有家。”
“怎么可能没有家呢,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那家走散的孩子吧。”宋清徐以为四闻在开玩笑。
“你要不要看看她脑袋上长的是什么。”封倾临出声打断二人的对话。
“能有啥啊,不就是多了一对……耳朵吗……”宋清徐这才意识到女孩的不对劲,吓得跑到封倾临身后站着“我靠,你们那里拐来的妹子,哦不,鬼啊”
阮良低声笑了一下:“这位兄弟的眼力可真差。现在才发现啊。”
“不要笑了啊,快说哪带的啊,给人家送回去。”宋清徐声音都在发抖,似乎吓怕了。
封倾临十分无语,宋清徐这种胆子,碰见个鬼就得吓得三天起不了床。
他说了一下来龙去脉,宋清徐这才长舒一口气:“不早说啊,害我担心这么久。那咱现在怎么出去?”这是一个值得沉思的问题。
这时许久没有出声的四闻开口了:“我知道从哪里出去,但是可能要委屈一下你们了。”
宋清徐十分高兴“只要是能出去,要我宋清徐去钻狗洞都行。”
“跟我来。”四闻小跑起来。他们跟随着来到一个梨树的角落。“就是这里,我之前偷偷溜过来找吃的就是从这里钻进来的。从这可以直接钻到外面的巷子里去了。”
宋清徐呆住了,他这嘴可真是开了光,说啥中啥。
“不是说钻狗洞都行吗,打个头钻吧。”阮良笑眯眯的说道。
宋清徐咽了咽口水,心里默默想着“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个狗洞吗,钻就完了。”随即,他弯下腰朝着洞里面钻。
但等他灰头土脸的洞里面钻出就傻眼了“你们从哪出来的?”
封倾临默默回了两个字“翻墙”。
看似简单的两个字就让宋清徐破防了。为什么就只有他一个人是钻狗洞出来的太不公平了,呜呜呜。宋清徐心中暗自流泪。
“你的尾巴和耳朵可以收回去吗?”阮良问四闻。
“我试试。”四闻闭上眼睛,接着她的尾巴和耳朵缓缓的变小直到消失不见。
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们四人只能来到客栈里面休息。“老板,来四间房。”宋清徐倚在桌子上。
“抱歉啊,四位客官。我们店里只有三间房了,如果你们愿意将就一下的话,我就给让小二带你们去。”老板一脸歉意。封倾临并不想将就,打算换一间客栈。
“就订三间好了。我们挤挤没事的。”宋清徐在封倾临要吃人的眼神下说出这句话。既然订下了,封倾临也不好推脱了。
他们四人规划这如何分配房间。四闻肯定得一个人一间。宋清徐小嘴太能叭叭了,其余二人都不想和他住一起,宋清徐也一个人一间。
这么分下来也就只剩一间了。封倾临与阮良二人间气氛微妙,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阮良打破寂静:“你愿意和我一间吗?”
封倾临思索半刻,不知道回答是与否。如果回答否,那么今晚他就没处睡觉。回答是,两个男人睡在一起着实有些别扭。
经过半刻考虑,封倾临下定决心回答了:“愿意。”这个回答好比回答不愿意后还得出去再找地睡来得方便。
于是房间就这么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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