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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圣罗萨里奥大教堂的穹顶高耸入云,仿佛要刺破天国的帷幕。千万支蜡烛燃烧的光芒,被巨大的彩绘玻璃窗滤过,投射下五彩斑斓、变幻莫测的光柱,在冰冷光滑的黑白大理石地砖上流淌、交织。空气浓稠得如同凝固的金色蜂蜜,充斥着浓郁的百合与没药香气、蜡烛燃烧的油脂味,以及无数华服上散逸的昂贵香料气息。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沉重的、令人昏眩的甜腻。

埃德温站在圣坛前。纯白的丝绸婚袍,用最细密的银线绣满了繁复的鸢尾花纹,在烛光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像一副为他量身打造的、华丽无匹的枷锁。沉重的黄金冠冕压在他的额际,金发被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却毫无血色的额头。他微微垂着眼,目光空洞地落在脚下光洁如镜的地砖上,倒映着穹顶扭曲的彩色光影,也倒映着他自己——一个苍白、僵硬、被盛装包裹的傀儡。

教皇特使维塔尔红衣主教低沉而庄严的声音,如同教堂巨大的管风琴奏出的音符,带着不容置疑的神圣意味,在空旷而肃穆的殿堂内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凿子,精准地刻入埃德温麻木的神经。

“埃德温·冯·圣罗萨里奥,圣罗萨里奥王国至高无上的君主,您是否愿意在神圣的婚约中,接受伊莎贝拉·德·洛林作为您的妻子,无论顺境或逆境,健康或疾病,都将爱她、珍视她,直至生命终结?”

漫长的回音在巨大的空间里碰撞、消散。

死寂。

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凝固了。千万道目光,如同无形的针,从四面八方投射在圣坛上那个白色的身影上。贵族们屏息凝神,教士们低垂着头颅,连维塔尔主教那深陷的灰色眼眸里,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埃德温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缓慢地、沉重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带来一种濒临碎裂的钝痛。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灰烬堵死,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带来灼烧般的刺痛。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那尖锐的疼痛唤醒一丝残存的意志。

他需要说话。他必须说话。只需要两个字。两个简单的字。

“我愿……”

这两个字在舌根下翻滚,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死死缠住,每一次试图挣脱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他张了张嘴,冰冷的空气涌入,却带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流,拂过他干燥开裂的嘴唇。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濒临崩溃的边缘,一道锐利的目光,如同划破浓雾的闪电,瞬间攫住了埃德温几乎涣散的感知。

不是来自圣坛对面蒙着面纱的、陌生的伊莎贝拉公主。不是来自身边威严的教皇特使。也不是来自下方屏息的贵族。

那目光来自侧廊!来自那片拱柱投下的、相对幽暗的阴影区域!

埃德温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猛地、几乎是失控地抬起了头,那双空洞的蓝眸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求,穿透摇曳的烛光和弥漫的香雾,精准地射向拱廊下那片熟悉的阴影!

目光所及之处,空空如也。

没有那个如同峭壁劲松般沉默矗立的身影。没有暗色板甲在烛光下反射的冷硬光泽。没有那如同古老橡树树心般沉郁的棕发。没有那双深沉的、如同磐石般给予他支撑的棕褐色眼眸。

那片拱柱下的阴影里,只有冰冷的石雕,和一片令人心悸的空旷。

他走了。

他真的走了。

就在昨夜,在那扇沉重的橡木门无声合拢的瞬间,他就已经走出了他的生命。带着那柄刻着绝望祷言的佩剑,带着那个在鹰巢城阳光下明亮过的笑容,带着所有那些只能在风雨飘摇的废墟中短暂相拥的温暖……永远地离开了这金碧辉煌的囚笼。

那支撑着埃德温最后一丝意志的、无形的丝线,在这片刺目的空旷中被瞬间斩断!

维塔尔主教微微蹙起了眉头,那法令纹显得更深了。他不动声色地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和警告,再次清晰地重复:“陛下?您是否愿意?”

下方的人群开始出现细微的骚动。困惑的低语如同细小的涟漪,在寂静的湖面下悄然蔓延。几位年长的公爵交换着不安的眼神。伊莎贝拉公主蒙着白纱的头颅似乎也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埃德温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冰冷的圣坛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丝绸手套刺入掌心,却丝毫无法冷却他体内翻腾的、近乎焚毁一切的剧痛。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目光掠过身边那位穿着华贵纯白婚袍、蒙着面纱、如同精致人偶般的陌生公主。面纱后隐约的轮廓毫无意义。他掠过维塔尔主教那张写满神权威严的脸。他掠过下方那些或期待、或揣测、或担忧的模糊面孔。

最后,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再次投向那片拱柱下的阴影。那片吞噬了他生命中唯一光亮的、冰冷的、永恒的黑暗。

“我……”埃德温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艰难地从喉咙深处挤出,“……愿意。”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维塔尔主教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灰色的眼中掠过一丝释然和不易察觉的掌控感。下方的贵族们明显松了一口气,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甚至有人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低低的赞叹和祝福声开始响起。

“好!”维塔尔主教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胜利的宣告意味,“在至高天父的见证下,在圣徒的注视下,埃德温·冯·圣罗萨里奥与伊莎贝拉·德·洛林,已缔结神圣婚约!愿主赐福这对新人,赐福圣罗萨里奥王国!”

洪亮的圣歌合唱瞬间爆发,如同汹涌的潮水,淹没了整个大教堂。管风琴奏出庄严恢弘的乐章,钟声在塔楼顶端疯狂地敲响,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从教堂内席卷而出,与外面广场上早已等候多时的民众的狂热呐喊汇合,形成一股足以掀翻王都的声浪狂潮!

“国王万岁!王后万岁!”

“圣罗萨里奥与洛林永结同心!”

“神佑吾王!神佑王国!”

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一**撞击着教堂厚重的石墙,也撞击着圣坛上那个白色的身影。埃德温被这巨大的声浪推搡着,几乎站立不稳。身边的伊莎贝拉公主,在礼仪女官的搀扶下,微微侧身,向他伸出了一只戴着精致蕾丝手套的手。那只手,在无数道祝福和艳羡的目光中,等待着国王的牵引。

埃德温的目光,却依旧死死地钉在那片空无一人的拱廊阴影里。那巨大的喧嚣,那震耳欲聋的欢呼,那近在咫尺的“王后”的手……都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他感觉不到喜悦,感觉不到荣耀,甚至感觉不到麻木。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虚无。那虚无的中心,是那片再也无人驻守的阴影,是那扇昨夜在他面前无声合拢的门,是怀中那柄刻着“愿主宽恕我,因我深爱您”的冰冷佩剑的重量,是掌心残留的、那朵干枯樱花即将碎裂的脆弱触感。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自己的手。那只戴着象征王权蓝宝石戒指的手,苍白得如同大理石雕琢。他避开了礼仪女官殷切的目光,避开了维塔尔主教满意的注视,避开了下方万千狂热的视线。他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没有去触碰那只等待着的、戴着蕾丝手套的手,而是伸向了自己腰侧——

那里,空悬着。

原本悬挂国王佩剑的位置,此刻只有华丽的衣袍和冰冷的金质腰带扣。

昨夜,他亲手接过了加勒特的佩剑。那柄刻着绝望祷言的剑,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他寝宫冰冷的梳妆台上。而属于国王的剑……它本该悬挂于此,象征王权与力量。但此刻,那里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虚无。

他的指尖,最终只是徒劳地、痉挛般地触碰到了腰带上冰冷的金属扣环。那冰冷的触感,像一道闪电,瞬间贯穿了他僵硬的躯体。

“陛下?”礼仪女官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小声提醒,试图引导他去握住王后的手。

埃德温猛地一震,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惊醒。他空洞的蓝眸终于从那片阴影移开,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向身边那抹刺目的纯白。透过朦胧的面纱,他隐约看到一双眼睛——颜色似乎是浅淡的蓝色?还是灰色?他无法分辨,也毫不在意。那眼睛是陌生的,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初来乍到的、被盛大场面所震慑的茫然。

他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国王应有的、安抚的、甚至是爱慕的微笑。然而,面部肌肉僵硬得如同冻土,那个笑容最终只扭曲成了一个极其怪异、近乎痛苦的抽搐。他伸出手,指尖冰冷,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终于触碰到了伊莎贝拉公主戴着蕾丝手套的指尖。

冰冷。隔着蕾丝,依旧是冰冷。

他握住了那只手。那只象征着政治联盟、神谕旨意、王国未来的手。那手在他的掌心,轻若无物,却又重若千钧。

维塔尔主教满意地高举起双臂。圣歌的声浪再次拔高,直冲云霄。钟声愈发疯狂地轰鸣。千万人的欢呼如同海啸,将他们彻底吞没。

埃德温握着那只陌生的、冰冷的手,在震耳欲聋的声浪和无数道祝福目光的簇拥下,如同一个被完美操控的傀儡,转过身,面向下方沸腾的人群。他的脸上,维持着那个僵硬而空洞的“微笑”。湛蓝的眼眸深处,那片名为“埃德温”的海洋,早已彻底干涸,只留下龟裂的、荒芜的河床,倒映着头顶穹窿扭曲的彩色光影,和一片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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