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房间之内突然安静下来，躲藏在外面的人察觉到异样，一阵轻微的动静之后，便再也听不见声响。
屋内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姜虞眼看着屋外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本是安静坐在旁边的傅砚辞拿起剑就冲了出去，江绥也紧随其后。
房门打开，几缕金光带着冬日应有的寒气就这般闯进屋内，温度渐渐降了下来。
这会正午才过，冬日的日光虽说柔和许多，但也明媚得晃眼，姜虞不由得抬手挡了挡阳光。
等她反应过来起身走到门边时，方才还在眼前的两道身影早已经不见行踪。
门前的枝桠摇晃不止，零星几点花瓣随之飘零。
姜虞扶着门框叹了口气，白雾在空气中聚集又散开，她转身坐回原处，心事重重。
傅砚辞贯喜欢右手执剑，方才那般急躁，也不知道他手上的伤口有没有崩开？
房门大开着，仅有一人的屋内重新归于宁静，来回眺望了好几次都不见他们回来。
姜虞耐心等了一会，垂着头蔫蔫的，手里把玩着桌案上空荡荡的杯盏，直到听见脚步声才打起了精神。
熟悉的脚步声在耳边渐渐明显，余光中看见一道被拉长的黑影照进屋内，姜虞眼神一亮。
这身形，还有走路的声音……
唇边已经不自觉地扬起了笑，姜虞转过头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手中抱剑逆光而来的傅砚辞。
方才恐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追逐，高大的身躯这会正靠在门边，薄唇微微张开轻喘着气。
心中没有旁的杂念，姜虞视线之中只能看得进他，目光上下打量着傅砚辞。
零零碎碎斑驳的金光铺洒在他身上，这会她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傅砚辞也不过是个正值年华的少年郎，心中也会患得患失，同时也需要她的理解。
从前是她年岁小不懂事，听着傅砚辞比她大上五岁，也没觉得有多大差别，但是自从两人分开后又重逢，她总觉得傅砚辞无论是行事还是性格都沉稳了许多，心中渐渐也就觉得傅砚辞好像比她大上了许多。
先前两人闹别扭总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眼下才反应过来，不过是因为在乎她而已。
姜虞看着傅砚辞的眼神更加柔情，眼底笑意更甚。
罢了，以后多多包容就是了。
思索这么半天，心中瞬时通透好些，殊不知她尽显温柔的眼神看得傅砚辞心中发慌。
两人相距不过几步之遥，傅砚辞神色从一脸迷惑到渐渐冷淡，后背稍稍挺直了些回望着姜虞。
怎么这般看着他？莫不是阿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可惜终究是不能心意相通，两人内心的想法也只有各自知晓。
姜虞的视线从他疑惑不解的面上渐渐往下，直到移至那只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手上停下，心中顿感欣慰。
还算他知道轻重，这次是左手执剑，没有牵扯到伤口。
心中的担忧消散，姜虞顺着两人过来的方向看去，身后却是空无一人。
瞧见两人表情一脸严肃都愣着没有说话，姜虞心中便明了。
她上前几步出言宽慰道：“那人在暗我们在明，方才事出突然，反应不过来抓人也是情理之中，就是不知二位是否看清了面容？”
打探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来回游走，却是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姜虞摸了摸下颔，在两人面前来回徘徊，心中渐渐升起不好的预感。
莫不是连脸都没看清？不至于吧？
怎么说眼前两人都是大燕之内威名在外的少年将军，抓不到人也就算了，不会连那人的影子都没见着吧？
姜虞眼神狐疑地盯着傅砚辞，在他面前站定。
而且如今还在傅砚辞的将军府内，他竟是连个眼线都查不出来？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傅砚辞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了两声躲开了她的视线，随后看向江绥，示意他先开口。
见他如此，姜虞挑眉看了一眼傅砚辞。
还真没看见？
她也没想着为难傅砚辞，见另一边江绥面色同样不太好看，心中也没抱多少希望。
见她眼神带着希冀，江绥沉默了好一阵，这才缓缓开口：“我们追出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走远了，那人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实在分辨不出来，唯一能确定的便是那人一定是府上的人。”
虽说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姜虞悬着的心好歹也算放下了。
正当她准备放弃追问，另一边保持沉默的傅砚辞总算是开了口。
“那人应当是名女子。”
话音落下，便引得两道目光齐齐看向他。
看见傅砚辞脸色镇定，不像是胡诌，姜虞心中不由得好奇：“你不是没追上吗？”
话问出口，傅砚辞却没有回答，只是看似随意的往外一指。
根据他指向的方向，姜虞上前了几步，脑海中思索着他的话。
江绥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但眼前的景象并无什么变化，他紧锁着眉头，不明白傅砚辞这是何意，递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希望他能解答。
可一转眼，就瞧见提出线索的傅砚辞这会正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望着身前那道倩影。
江绥浅笑着摇了摇头。
看这模样，估摸着也没心思特地同他解释。
心中刚一念叨完，耳边就传来姜虞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是树枝？”
姜虞看着地上落下的少许花瓣，心中豁然开朗，回头笑着看向傅砚辞。
院子里面除了那几颗花瓣飘落的梅树，剩下的也没有什么别的特别之处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想要不留下脚印从主院逃离，便只有踩着那几颗树从上空跃过去。
男女之间体型悬殊，倘若是一名成年男子，只怕这一树梅花这会应当所剩无几。
脑海之中条理分明，等她想明白后，傅砚辞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不错，方才我们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地上只有两行脚印，这才顺势注意到院子里的梅树。”
两人一唱一和，江绥也就渐渐明白了。
论武功两人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但论细心，江绥自愧不如。
线索到了这已经再明了不过，江绥坐回到先前的地方，冲着傅砚辞道：“那恐怕就要辛苦云初‘抓鬼’了。”
姜虞的神色渐渐凝重，走回屋内后没再说话。
将军府中的女子本就不多，眼下前来借住的骆烟心中早就知晓她的身份，完全没必要在外面偷听，如此便只剩下府内屈指可数的侍女。
要查起来其实也容易，但就是不知究竟是何方人马，姜虞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
毕竟暗中盯着的，或许是九五至尊的燕行也说不定。
一个不成形的计划渐渐浮上心头，姜虞看着傅砚辞心中暗想，看来得找个时候好好清理一下府中的闲杂人等了。
她这个将军府女主人，总归还是有些用处的。
看见姜虞眸光渐渐亮闪，傅砚辞不用想就知道她又在心里盘算着什么，还是和他有关。
他关上门坐回姜虞身边，将先前被她弄乱的杯套还原，问道：“琢磨什么呢？”
姜虞勾唇一笑，摆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
“不过你们两个武功这么好，竟都追不上那姑娘？”
看见姜虞一脸好奇，目光盯着傅砚辞有些走神，江绥想到了另一边的便宜妹妹。
趁着姜虞不注意，言语之中似试探，又似在确认：“那人反应很迅速，身法敏捷，若是骆姑娘在此，以她的轻功，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骆烟的身法姜虞是见识过的，这会听见江绥提及她的名字，心中一时毫无防备，下意识就点头应声。
“不错，骆烟的轻功或许在整个大燕都没有对手能及。”
一面说着，姜虞一面探出身看向先前发现那人的地方。
也不知道那人在外面听了多久，当年的事情如今牵扯的越来越多，往后夜里恐怕都不能安心入睡。
等了好半晌，都不见有人答话，姜虞心中感到古怪。
空气之中传来一片死寂，姜虞后知后觉察觉到一道冷光落在她身上，片刻前那句话在脑海之中来回响起，反应过来后转头看向江绥，只见他微微颔首，面露歉意。
江绥竟然套她的话！
可惜话已经说出了口，再辩解也毫无意义，姜虞心中懊悔，对上傅砚辞如从前一样幽怨的眸光，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下。
啧，这控诉的小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移情别恋了。
眼睫微微眨动，姜虞面上露出笑意，有意向他示好。
却见他暗自偏过头，姜虞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他竟还不领情？！
又不是她主动告诉江绥的，这不是一不小心被他套了话吗？
眼下暂时没空理会傅砚辞的小情绪，姜虞开口问江绥：“你早就怀疑她的身份了？”
两人无意之中的互动一一落在江绥眼中，那双清澈的黑眸之中一抹失意转瞬即逝。
方才在外面偷听的那人已经打草惊蛇，屋内几人也都不是吃素的，就算她身手再好，应当也不敢再度返回，因此几人说起话来更加直白。
“江家根本不曾有过远房表亲，当年骆家出事谁人不知有个年仅五岁的小姑娘？当时百姓之中谁见了不道一声可惜？”江绥回答的慢条斯理，缓了缓再度开口。
“况且，既是江家远房表亲，好端端的怎会同刚来大燕不久的姜国公主有所联系？同云初就更不可能了，这些年他心中只有一人，断不会同旁的姑娘扯上关系。”
听了他的解释，姜虞这才发现话语之中漏洞百出。
果然谎话说多了，总是会露出破绽。
不过也好，如今几人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将话都说开了也好行事。
“公主如今回到大燕，可是十年前的宫变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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