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节约时间,袁成荫把画展的几场戏集中在一起拍摄。
这几场戏是影片开场的桥段,好在对演员的负担不大,很快所有人都进入了工作状态。
裘安的演技自是不必多说,她和袁成荫搭档久了,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抓到导演的意思,一场场戏下来过得飞速。
而大家对染拢的期望就没有那么高了。
染拢第一次试镜时的情况,以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传遍了剧组上下。袁成荫的剧组再有秩序,也少不了闲言碎语。
她在片场的名声大到,路过的蚂蚁都会抬头说一句:“资本塞进来的花瓶,说吧,你的金主是谁?”
她要演的第一场戏便是试镜时预演的那场,沈自心在画展上看到余悠璇的画作。
摄影机架起来的时候,片场里有事的没事的都找着借口跑上前来围观,准备看她的笑话。
染拢略带烦躁地扫了一眼聚拢的人群,看向袁成荫示意她维持秩序。
袁成荫倒是一副不大在乎的模样,转头看了看突然满人的片场,没有赶人的意思。
裘安见状,绕过摄影机走到染拢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道:“别怕,小染,证明给大家看,你可以的。”
染拢反手擒上裘安的胳膊,把她往后一推:“哎呀我会演戏,你走开点,别挡着镜头了!”
看着染拢突如其来且不留情面的炸毛,场内低呼声一片。众人纳闷,前两天开机的时候关系不是还好得很吗?这女人,难道有精神分裂症不成?
袁成荫看着悻悻走回来的裘安,差点憋不住脸上的笑。
谁让你没事去招惹一颗不定时炸弹?自作自受,忍着吧。
“全场准备。”
执行导演一声令下,现场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染拢把目光汇集到眼前的画作上,再看不见周遭的人。
“一场一镜一次。”
啪一声响亮打板,裘安紧盯着染拢的侧脸,没人注意到,她交握着的双手里,指尖正掐着掌心的肉。她让染拢放轻松,更紧张的其实是她自己。
“Set.”
染拢吐出了含在嘴里的最后一口气,也把名为“染拢”的那个自己吐了出去。
现在的她,是一具空壳。导演说她是谁,她就是谁。
“Action.”
眼前的画作是一张写实笔墨勾勒出的,屁股。
试镜那天,袁成荫说得文雅,什么“画中的曲线,十分像你”。
而此刻映在沈自心眼里的,是一张实打实的屁股。
左半边屁股蛋子上,画着一个十分打眼的桃色胎记。半个硬币那么大,少一些,因为它的形状颇像一弯月牙。
胎记,脂肪走向,臀线的深浅,无一不昭示着,那是沈自心的屁股蛋子。
画展上来来往往许多人,驻足,打量。偶尔还有偷偷拍照的,把她的屁股数字化,永久储存在手机里。
明明她是展会主办方的人,此刻应该上前制止这展会所禁止的行为,可她害怕那些人从她急切的眼神里看出,她想说的是“别拍照,这是我的屁股,你在侵犯我的**”。
她怕大家知道,她有一个和画上长得一模一样的屁股。怕大家知道,这幅画的作者余悠璇,看过她的屁股。怕大家想起,她和余悠璇拥有的那段赤.裸的过往……
“咔。很好,这条可以。”
一个简单的镜头,表演却不是简单的表演。袁成荫心下高兴,她从前欣赏的那个染拢又回来了。
围观众人本想看一场时长足够的糗事好戏,可没想到千里迢迢赶来,不仅糗没有出,连时间都不足一分钟。
还是一位摄影助理带头鼓起了掌。很快,展馆里掌声雷动,工作人员们用这样热烈的赞许来表达先前对她不尊重的歉意。
染拢听着大家的掌声,阴沉着脸,翻了个白眼。
戏是演得好,就是心眼有点小。
吃了个白眼的众人默默停下掌声,尴尬离场。
等看热闹的无关人员都走了之后,袁成荫才幽幽来了一句:“等一下,刚才那场再来一条,群演们都太紧张了,都把步伐调整得自然一点啊。”
啧,烦人。
染拢知道,袁成荫是个有追求的导演,至少曾经是。
大学的时候,袁成荫找她拍戏,绝不是因为她曾经的童星身份,更不是因为她的父亲染程。
因此,染拢从来不担心自己演不了这种复杂的情绪。她担心的反而是不久后就要拍摄的一场,和裘安的吻戏。
在那段剧情里,沈自心找到余悠璇,希望她能把那幅画下架。余悠璇答应了她,条件却是让沈自心再当一次她的裸模。
沈自心答应了,就在那一次宽衣解带的过程中,吻戏发生了。
染拢看着这剧本,很是烦躁。
她一来没有演过这样的戏份,二来,没有接过吻。
更糟糕的是,要吻的那个人还是裘安。
一个她讨厌到骨子里的,仇人。
虽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但问题是她一想象起和裘安接吻的画面,就难受得连猪跑都看不得了。
……
前几天的戏拍摄得十分顺利。
染拢有时候倒希望袁成荫多刁难她一会儿,不然她一闲下来,又会想到那段即将到来的吻戏。
签合同的时候满心以为自己可以,但真看到剧本里那段露骨的描写时,又觉得好像不大行。
烦躁着心情,染拢在休息区闲逛了半天,正准备回房车上歇会儿的时候,她透过车窗看到里头闪着手机屏幕映出的光。
她凑到窗前一看,只见侯姐在浏览器里输入“染程出轨”、“染程赌博”、“染程投资被骗”等字眼。
染拢气得原地跳了一下。
她在片场辛苦拍戏,为着剧本苦苦发愁的时候,她的经纪人,助理,在房车上吹着空调,用那该死的百度搜索她那该死的爹!
说起来,这不能怪侯姐。
侯姐作为经纪人,本来就该一五一十地了解艺人的身世。但染拢的过去敏感,她不敢找本人询问,又没有人脉可以打听,万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
染拢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她也明白这是侯姐的工作需要,绕着房车疾走了五圈之后,气就慢慢消去了。
叹了口气走上房车,染拢故意沉着步子发出咚咚踩地声,可侯姐竟然被八卦迷住,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染拢这暴脾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侯姐!”
“哎!”侯姐被染拢一声喊回了神,着急忙慌地收起了手机。
“马上放饭了吧,晚饭吃什么?”
“我看看……今天的是蒜蓉虾球,清炒黄豆芽,还有麻婆豆腐。”
“不错,你帮我把虾球去蒜味,给豆芽掐头去尾,再把麻婆豆腐里的酱料撇干净了,要和清水蒸出来的一样。”
“这……”
“这什么这!不许点外卖,不弄干净我不吃!还不赶紧去,耽误了夜戏拿你问责!”
侯姐的悲惨日子就此开启。
……
拍完夜戏收工,染拢坏心情地回到了酒店。
裘安还没有回房,染拢便抓紧了时间洗澡洗漱上了床,这样一来,她们晚上就不会再打照面了。
躺在房间里百无聊赖,转眼看到摆在桌上的剧本,又为明天那场和裘安的吻戏发起了愁。
本想直播一场来转移一下注意力,可已经卸了妆也不方便再上镜。
事实上,她进组以后,常常因为要拍夜戏或者太过疲惫而无法准时开播,本就没多少的流量更是差到没边了,再加上“榜一大哥”一直不现身,她索性减少了上播的次数。
染拢无聊,戴上耳机听歌放松,趴在床上刷起了微博,看看又有哪些业内朋友闹出了值得全民共品的笑话。
这些人其实也不算是朋友了。
染程还没出事的时候,许多人为了巴结他,见着染拢都喜欢加她的微信。逢年过节,不少人赶来问候,还会给她发红包。
可事到如今,撇开染程不说,她自己也因为巴掌视频那事,被业内所排挤。刚出事那会儿,染拢也不是没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可往往都是已读不回。偶尔得到三两回应,不是百般推辞,就是冷嘲热讽。
哪有人还称得上“朋友”?
趴着刷了一会儿娱乐新闻,脖子有些发酸,翻过身刚想躺一会儿,一片阴影洒在脸上,一张过分凑近的脸映入眼帘。
“呀啊!啊——鬼啊!鬼——”
染拢被吓得近乎精神崩溃,她一边叫嚷,一边挪着屁股连连后退。要不是腿已经吓得疲软无力,此刻早已经爬起来跳窗了。
来人是该死的裘安。
裘安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轻抬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染拢的心砰砰直跳,顺着裘安的意思摸向耳朵,却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手指猛地蜷起,差点吓得痉挛的时候,她才发现,耳朵上还戴着耳机。
染拢大喘着气摘下了耳机,冲着裘安就是一顿骂:“你是神经病吗?好端端的进我房间干什么?也不打个招呼,很容易吓出人命的好不好!”
“对不起……我看你房间的灯亮着,敲门也不应,怕你出事才进来看看的。”
“你,你就不会先打我电话问问吗?”
裘安的眉眼里挑起疑惑:“电话?”
说完,她忽然神色黯然地低下了头,一副受了欺负,委屈巴巴的模样。
染拢摸不着头脑:“这又演哪一出啊?”
裘安沉默了半天才小声地说:“你把我的电话和微信都拉黑了。”
语气里还染着若有似无的哭腔。
“哦,哈哈,不好意思哈。”
这回轮到染拢尴尬了。
她扇了裘安和袁成荫巴掌后,这俩人成天用同一套说辞来求她原谅。染拢嫌烦,干脆大手一挥,把两人都关进了黑名单。这会儿在一起工作,她解除了袁成荫的拉黑,自然也该把裘安的放出来。
染拢于是拿起手机一顿操作:“喏,解除了,下次别不声不响地进我房间了。”
“好。”
裘安说完,往她手里的手机扫了一眼,眼神却被烫着一般,不自然地闪躲开来。
染拢莫名,低头一看,手机里一切正常,却发现问题出在自己的穿着上。被子不在身上,她穿着清凉的睡裙,大剌剌地盘腿坐着,裙摆被掀放在大腿.根处。
就,还挺不雅的。
染拢不动声色地放下裙摆,抬头看见裘安穿得也没多正经。
这人刚从浴室里出来,穿着一件浴袍,一条绑带松松垮垮系在腰间。领口半开着,里面什么也没穿,露出了大片被热水浸泡过,正微微泛红的肌肤。
染拢喉头一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咽什么。
反正肯定和素颜却温润漂亮的面容无关,和热水濡湿后小巧而饱满的红唇无关。和松垮衣衫掩不住的好身材无关。
好吧。
她不喜欢裘安,并不代表她看到裘安这样的漂亮女人,冒着水汽刚出浴还穿成这副德性时,心不会跳。
其实亲一下也没什么吧,反正她也不吃亏的,是不是?
想什么呢。
染拢摇摇头,问她:“你穿成这样,来找我做什么?”
脑子跑快了,她的问句不该加上“穿成这样”这四个字,搞得她有多渴望多在乎似的。
果然,裘安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明天就要拍那场戏了,我来问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袁导的建议?”
“什么建议?”
“一起睡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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