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睡一晚。”
“不要。”染拢果断拒绝了她。
她嘴上拒绝得还算客气,心里想的是:哪里来的骚包!退退退!
“可是,你以前都……”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明明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你们怎么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睡!我说不睡就是不睡,去去去,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别打扰我休息。”
染拢翻身下床,扶着裘安单薄的肩膀,把人推出了门外。
裘安没有抵抗,也难掩眼神里泛出的小小失落。
她默不吭声地帮染拢关上了门,染拢不为她的体贴动容,无情地将房门上了锁,杜绝了可能的夜长梦多。
夜晚十点半,虽不算早,也没有晚到可以自然入睡的时间。
染拢试着关了大灯,躺回床上,果然如意料之中辗转反侧。
一睁眼是剧本里两人的亲密描写,一闭眼,那文字瞬间转成画面,第一第三视角胡乱切镜,实在令人心慌。
想到随着拍摄继续,相似的剧情总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入。袁成荫给的提议也不无道理。一起睡一个晚上多少能促进点关系,即便心里还是过不去,至少得让身体先熟悉起来。
她是个演员,收了钱,把最好的表演带给观众,是本分上的事。
染拢开灯下床穿拖鞋,深呼吸两口,给自己鼓了鼓气。
她拿上手机和枕头,想了想裘安那里应该也有两个枕头,又放了回去。她搬起被子,被子太大,扛在身上倍感滑稽。
等裘安答应了再搬好了。说不定她被自己拒绝了一遭,反过来也会拒绝她一次。
染拢打开了门,屋外漆黑一片,只有阳台上立着个人影,一点火光在她的指尖忽明忽灭。
“裘安?”染拢喊她,隔着一道玻璃门,裘安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染拢走近阳台,手指刚放上玻璃门上的拉手槽,裘安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偏过了头。
见是染拢来,裘安略显慌张地掐灭了烟,抬抬手扇着空气,好似想把烟味驱散干净。
染拢拉开了玻璃门,没等她开口,裘安便抢先道:“这里烟味大,你先进去等会儿。”
裘安已经脱下了浴袍,换上了素色的分体睡衣。她头发半干,披散在肩上,渡城的气候不比北济干燥,残余的水汽尚能氤氲在脖颈之上。
看上去很香,又很稚嫩。
月色下,染拢瞧见裘安的脸上显现出了少有的难为情,是三好学生躲在角落里抽烟,不巧被家长老师撞见时露出的窘迫模样。
在染拢的记忆里,裘安不抽烟。
抽烟的那个坏学生是袁成荫。染拢曾觉得拉风,有次偷了她的烟想试上一口,还没来得及被呛,就被裘安当场逮到,没收走了烟。
裘安没有说她,倒是把袁成荫结结实实地骂了一顿。
现在想起来,这样的裘安颇有种后妈感。
就是对你挺好但十分客气的,见你犯了错,不好意思骂你,只好骂你爹的后妈。
那时候的裘安,有把她当作情敌对待吗?
还是说,裘安从头到尾都只当她是小孩?
说来也好笑,哪有后妈被继女收养的道理。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你妈,管你抽不抽烟呢。”
话刚出口,染拢就后悔了。
裘安很少提及她家里的事情,但就初见时的模样看来,她的妈妈未必还在世。就算在世,也未必像个妈妈一样对待过她。
裘安自己不说,她出名后也没人扒出实锤的信息。大概是公关团队做得好,也或许是改了名字,把过去的身世隐藏得很好。
“对不起。”染拢下意识地道了歉。
“对不起什么?”
“……没什么。”她总不能说对不起,忘了你没有妈妈。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我……我觉得袁成荫的提议不是没有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染拢的错觉,她看到裘安的眼睛亮了一些。大概是转了个角度,月光映到眼睛上了。
“你想跟我一起睡了吗?”
“唔……嗯。”这问句听起来怪怪的,染拢回应得别扭。
“那你去床上等我吧,我再去洗个澡……”
不行,这话越听越奇怪了。
染拢打断她:“等一下等一下,你刚刚不是洗过澡了吗?干嘛又要洗一遍?你想干什么呀?我们就是单纯躺在一张床上睡个素的吧,你要对我做什么啊?”
“……去去烟味。”裘安说完了剩下的半句话。
天大的误会。
染拢脸上一阵红一阵紫的。
半晌才说:“麻烦死了,要睡赶紧睡,明天还要早起拍摄呢。你就不怕被水泡发了,上不了镜?”
“好吧,睡你房间还是我房间?”
染拢想了想,睡在自己房间里有主场优势,不容易紧张。但是,她房间里晾了内衣裤,红彤彤一片……今年是她的本命年,就没穿一次性的……
希望裘安刚才闯进去的时候,眼睛没有乱瞄。
即便以前也大大方方让她看到过,但现在不想,就是不想。
“睡你房间吧。”染拢回答。
裘安虽然没有洗澡,但还是去换了套干净的睡衣裤。
染拢抱着自己的被子来到了裘安的床上,酒店的被子又蓬松又大床,两床被子堆在一起,实在挤得慌。
染拢想了一会儿,把自己的那床又抱了回去。
裘安和袁成荫说得对,以前也不是没躺一起睡过,现在忽然别扭起来,倒显得心里有鬼了。
说服了自己,染拢大大方方地钻进了裘安的被窝。
草木柑橘的香味扑鼻而来,这次的气味来得没那么轻柔,横冲直撞进鼻腔,再直冲上天灵盖。
“阿嚏!”
香味太重,染拢鼻子痒痒,打了个喷嚏。
她心想,烟味不是什么问题,这被子上的香水味倒是该散散。
奇了怪,当自己香妃吗?喜欢成这样,干脆用这香水泡澡得了。
染拢拎着被子的两个角站了起来,鼓足了劲将被子扇得上下翻腾,呼噜噜的声音听着悦耳惬意。小时候胡女士让她把刚套好的被子抖顺了,她就像现在这样,站在床上装作触电的模样发癫。
被子一起,香水味高高扬起,被子一落,裘安闪现在角落。
要是染拢患有癫痫或者心脏病,裘安今天就身负两条人命了。
“呀!啊!怎么又是你!不是让你别不声不响进我房间吗?”
“抱歉。但这是我的房间。”
“啧!”
裘安看着染拢拎着被子的滑稽模样,问她:“你站在床上干什么?”
“你被子上香水味怎么重成这样啊?再怎么喜欢这味道也不能这么造啊?”
“刚刚不小心洒了点出来。”
“大晚上的捣鼓香水做什么?你在梦里也有偶像包袱啊?”
裘安微笑,摇了摇头。
气味散得差不多了之后,染拢放过了被子,乖巧地坐到床头,枕上没有褶皱的那个枕头。她的眼睛追随着裘安,看着她绕过床尾,坐在了另一侧床边。
抖被子让染拢浅浅运动了一下,运动过后,心思也变得活络了起来。
她见裘安坐在床边磨蹭着不上来,便跪起身子爬到她身后,双手一张,把她禁锢在怀里。
两团绵软不带预警地贴上后背,裘安不由得身子一僵,呼吸一滞。
“裘安。”
染拢把脑袋搁在裘安的右肩上,嘴唇贴近她的耳朵,用气声问她:
“你是不是喜欢袁成荫?”
“什么?”
裘安的脸颊发烫,脑子浑浑如糨糊,听不清染拢说的话。
染拢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耳朵,心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我说的是,你暗恋袁成荫,对不对?”
“我,我没有,没有暗恋她。”裘安磕巴道。
装什么口嫌体正直呢。
染拢轻笑,她手臂一收,把裘安搂得更紧。
怀里的人轻轻颤抖着身子,媚人的眼角闪过一抹湿意。她淡红色的唇瓣轻启,叹出一声隐忍了许久的轻吟。
染拢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以前从没这么仔细地端详过裘安,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当初好心收留的,竟是这样一只妩媚诱人的狐狸精。
很意外地,脑子里闪过了购买记录里的那件情趣内衣。
穿在她身上的话……
染拢不禁口干舌燥起来,心想,要是把袁成荫换成自己,受到这样的诱惑,大概也会不由自主地动心吧。
“小染……”裘安轻唤她一声。
染拢回过神来,不依不饶道:“不是暗恋,那就是明恋喽?”
怀里的人轻轻挣扎了一下,语调惊慌:“不是!我不喜欢她!”
哼,大话精,谁要信你。
裘安嘴硬,染拢也知道从她嘴里套不出屁点东西。
但她得到了意料之中的身体反应,于是松开了裘安,躺回了她的那侧被窝里。
“以枕头为界的三八线,你不许过来。”
“……好。”
裘安答应下来,也躺到了床上。她脸上的潮红未褪,还在平复着胸口的起伏。
染拢礼貌地关了灯,转过身背对着裘安。
兴许是被窝里香水的气味和从前用过的身体乳相似,香味勾起了染拢记忆里的美好,使她很快就进入了甜美梦乡。
听着染拢逐渐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裘安半支起身子,小心翼翼地越过了三八线,轻轻轻轻地,把脑袋放在了染拢的枕头上。
她蜷起双腿,谨慎地控制着和染拢的身体距离,不想远离,也不敢过分靠近。
只有膝盖尖尖折起的布料褶皱,轻点在包裹着染拢那姣好身段的睡裙上。
裘安侧着身,双手握拳交叠在身前。她悄悄伸出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染拢垂在枕上的发丝。
大波浪卷发,没有为了沈自心原本的设定而让步拉直。
定妆的时候,编剧看到了张扬跋扈的她,没有责备没有疑虑,反倒觉得这样的形象更适合沈自心。
也对,相比起后来的余悠璇,沈自心其实才是更勇敢的那个。
勇敢地接纳了平庸的自己,即使过着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也从来没有放弃,从来没有出卖自己那颗赤诚的,如初生牛犊般勇敢的心。
染拢的功力有限,被子里的香水味依然浓郁。
兴许是想到第二天的吻戏,裘安今晚有一点点想染拢。
她去找染拢,可染拢拒绝和她一起睡,她于是就有了一点点伤心。
所以她拿出了香水,想要在被子上喷一点。却没想到香水在行李箱里滚久了,瓶盖有些松动,她没拿稳,不小心洒出了一些。
香水的味道太重,裘安鼻子敏感,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只好开了窗,把空调调成换气模式,跑到阳台上去透了一会儿气。
这款香水名叫“风过雪松”。
草木水果混合的香味,和染拢大学时期用过的身体乳出自同一位设计师,用的同样的香调配方。
染拢只是觉得瓶子好看,随手便买下来的,裘安却记住了那款香味的名字。
偏偏,如果她没有预感有天要和染拢分开的话,她压根不必去记那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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