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舒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你怎么这么久？”
她第一时间关掉还在流水的水龙头。
章悦没想到她会直接进来，脸上不正常的红晕还没消下去。
好在郑舒没有深究，她接过章悦递过来的已经洗干净的杯子，领着人出去。
“水温还正常吗？”郑舒问。
章悦想了想，说：“是冰凉的。”
“？”郑舒看了看她，眼神里的疑惑仿佛要溢出来，“我新买的水壶，是保温的啊。”然后指了指放在最里面的不锈钢水壶。
这下疑惑的人轮到了章悦，“可是……”她的目光下意识瞟向那张桌子上的水壶。
郑舒顺着她看过去——
“不好！”
“怎么了？”
郑舒立马扑过来，两只手拍拍章悦的脸，“你快吐了！”说着她又拉着章悦跑到厕所，脸上满是紧张和急切，“你喝错了！那是我浇花用的生水！”
章悦：……
她就说，怎么喝下第一口的时候感觉不太对劲。
“应该没事的……唔！”章悦还没说完，腹部一阵痛感袭来，她不自觉地蜷了一下身子。
郑舒听见动静，刚想回头，下一秒，她的肩膀一沉。
章悦一下子整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上，完全没有了着力点，头抵在她肩上，也在一点点往下滑。
郑舒吓得手忙脚乱地，平衡了一下身体，侧着半个身让她靠着，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跑到外面，将人轻轻放在沙发上。
章悦的额头冒了冷汗，嘴唇和脸颊变得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放在肚子上的手紧紧握成了一个拳头。
郑舒急得到处找药，书包和柜子翻了个遍，才找出来一瓶剩了没几颗的药。
她立刻跑去倒水，然后扶起章悦，让她靠着自己身上，把杯子递到她嘴边，另一只手上放看几颗药。
章悦迷迷糊糊地吃了药，脑后好像枕着软软的东西……
“其实，”
郑舒听见她忽然出声，以为她有什么事，竖起一边耳朵去听。
章悦的话黏在唇齿间，声音很轻。
“肚子痛，也没什么不好的……”
郑舒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推敲几遍后——
她猛地抬起头，“章悦，你有病吧？！”
十分钟后。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郑舒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沙发旁边，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问。
章悦睁开眼看她，眼底蓄满了迷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郑舒被她整得不明所以，追问道：“要去医院看看吗？”
章悦坐起身，摇摇头：“不用。”
郑舒起身去给她倒热水，“还痛吗？”
章悦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摇了摇头。
“痛，很痛。”
郑舒把水递到章悦手上，“小心烫。”她重新坐回到凳子上，微蹙着眉，有些苦恼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章悦看着她，睫毛扑闪两下，再抬眼时瞳孔中蓄着星星点点，她听见自己的心里话在空气中回荡——“陪陪我，姐姐。”
郑舒一愣，愕然地指了指自己，说：“我？你让我陪你？”
章悦被她说得心虚，藏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微微颤抖着，没什么底气地应道：“嗯。”
意外地，郑舒并没有拒绝，而是掏出手机，翻了两翻，找到一个聊天框，点进去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好吧，那我给你请假。”
章悦整个人一顿，拳头缓缓松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直到郑舒露出一副搞定的表情，凑近章悦弯着眉眼笑笑，她晃了晃手上的手机，页面还停留在那个聊天框。
章悦凑近屏幕看。
郑舒：「罗老师，你好！我误饮生水，现在肚子有些痛，需要请假一天，章悦同学陪同，望批准＾＾」
老罗：「好的。严重吗？挂号去医院检查了吗？」
郑舒：「已经挂号了，谢谢老师关心＾＾」
老罗：「好的。」
聊天框的绿光映在章悦脸上，她看着面前这个笑得得意的人，万千疑惑在脑海中闪过，但最终所有究集于一句：“为什么？”
“因为……”郑舒收起手机，故意卖关子，“不告诉你。”
“好吧。”章悦点点头，不再多问，“那我们现在去哪？”
郑舒随意揉了两把她柔软的头发，起身重新把衣服一件件穿好，“去我家，我家里没人，房间大床也大。”
“好的，姐姐。”章悦感到刚刚被揉乱的头发正慢慢复原，异样的雀跃涌上心头，“你等等我，我马上好。”
她掀开盖在腿上的衣服，迅速穿好了鞋，生怕自己慢了一步郑舒就会一个人走掉。
“你不是肚子痛吗？不用这么着急，我等你。”郑舒说。
章悦一顿，就着原来的动作，速度却放慢了些，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嗯。”
几分钟后，两个人背好书包站在门口，郑舒关了电器，给门上了锁。
章悦问：“你家离这儿远吗？”
“不远，走几步就到了。”郑舒往不远处指了指，“我爸妈特地给我买的，算是学区房？平时放假就我一个人住。”
章悦顺着方向看过去，路灯光线暗，那边隐约有一栋新建起的居民楼。
“你住得这么近，为什么还要住宿呢？”
郑舒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学校热闹呗，有人陪我玩，而且能省不少钱。”
“反正以前我在学校里也是一个人住，都一样，嗯……现在有你了嘛。”郑舒很喜欢说着说着话就倒着走，把手背在身后，然后笑眯眯地看人。
章悦在心里默默数数，这是第三次。
路灯昏黄，影子在地面颤动。
“你一开始不是抗拒宿舍变成二人寝吗？”
“是啊，那本来是学校为我精心打造的至尊学霸豪华间，我还没享受够呢，中途就被一只突然闯入的小章鱼破坏了。”
章悦垂下脑袋，两只手相互绞着，讪讪地说：“抱歉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郑舒摆摆手，无奈道：“没事，我就逗逗你，真缺心眼儿。”
两个人很快走到居民楼下。
楼房很新，瓷砖贴得紧实，目测约有十多层高。
章悦跟着郑舒进入电梯间，狭隘的空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刺目的白炽灯通亮，她的心控制不住地怦怦直跳。
郑舒按下数字“7”。
章悦看着那个闪着红边的按键，默默记下。
短暂的失重感过去后，“叮”地一声，到了。
门牌705。
郑舒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
房子很大，也很空旷，白墙映着高窗，月光铺成冷毯，天花板上挂着纷繁彩亮的水晶灯，此时映射出“欢迎回家”的光芒。
浅灰的布艺沙发上堆着写毛绒公仔和抱枕，茶几上排成一排的玻璃杯和花店里的是同一款。
郑舒放下书包，飞一般扑向柔软的沙发，脸朝下埋了埋后，舒出一口气：“——舒服！”
章悦站在门口，窘迫感让她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子，更何况是装修精美的，一个人住的。
她常年住在旧巷那边的居民楼里，无论是一中还是二中，都离得很远。没转成住宿前，她总是五点多就起床，骑着自行车去学校，但是走读很方便，可以多打几份工给小羊凑医药费。
一楼租金便宜，因为平时人来人往，很是吵闹，没人愿意租，空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找到房东，说了很多好话，问能不能再便宜一点租给她，并保证每个月准时交付。
房东看她一个女生可怜，又省事，终是心软了，打折半价租给她。
郑舒躺了一会儿，恍然想起章悦还在门口
她连忙起身，准备拉章悦进来，手刚伸出去，章悦就躲开了。
“直接进来就行了，不用脱鞋，不用怕踩脏，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郑舒在玄关处翻了翻，沉吟道，“嗯…我没有多的拖鞋。”
章悦的手不自在地扯了扯书包背带，眼睛随意瞟着，没个实处，心脏还是怦怦地跳动，但是紧张、自卑和尴尬无法填满内心的空落感。
她很想故作轻松地说不用了，或者转身离开。
可她的脚仿佛被钉在原地，挪动不得半分。
“天气冷，地板那么凉……”郑舒没发现她的异样，纠结道，“不行，我现在买一双。让他送过来。”
从始至终，章悦都被雀跃冲昏头脑。
她很庆幸知道了郑舒的住址，很期待和郑舒拉近距离，踏入她的领地，以至于她忘记了，她们之间的差距。
即使，郑舒仿佛并不介意这些。
“我……”
郑舒握着手机，在各大超市的线上平台翻看，“嗯？章悦，你想要什么样式的？”
章悦绞着手指，骨节隐隐发白，她的手心冒了汗，“……都可以，你选吧。”
“那行，你等着，我给你找个可爱的昂。”郑舒一只手划动屏幕，趁章悦不注意，另一只手猛地把她拉进来，顺势“啪”地一下关上了门。
“外面冷，先进来再说。”
章悦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这双算不得很干净的鞋。
区统一的校服，她把原先二中的校徽拆下，买了几个一中的校徽重新缝上去，每一件都这样。
但好在没有人看得出来。
郑舒拉着她走到沙发旁边坐下。
章悦安静得像是被按下了关闭键，屁股刚碰到软布沙发，她心里猛地一乍，确认郑舒没往这边看过来，然后不动声色地往前沿挪了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原先的那股不自在感慢慢消减。
突然，郑舒哈哈地笑，身体歪着往章悦身上倒，她把手机举到她面前，“你看这个，够不够可爱？”
章悦一下子绷紧了身体，手臂被她靠着，嗅着她头顶的洗发水香味，却也没躲开，她还没看清楚拖鞋的样式，就已经应了声“够”。
“真的？你再看看。”
这下章悦才真正看清。
那是一双通体粉嫩的一字拖鞋，塑胶带子是一个鱼头，傻愣愣地瞪圆眼睛，又丑又傻。
“怎么样？可爱吗？”郑舒扬起脸嘿嘿一笑，坏心眼地“可惜”道：“唉，我本来是想买一双挂章鱼头的拖鞋的，结果找遍了都没找到，不过，大头鱼也是鱼嘛，迁就一下。”
“可爱。”章悦点头应道，扯出一个笑，“姐姐买的我都喜欢。”
郑舒一下子焉萎了，“就知道哄我，一点都不实诚。”
“我说的是真的。”
“好吧好吧，我信你就是了。”郑舒点了点屏幕，“他这里显示半个钟后到，你要先洗澡吗？可以先借我的。”
章悦的思绪飘远，洗……澡吗？
她的脸忽而又烫了起来。
“唔……可是我没有换洗的衣服。”一切都太突然了，她什么都没准备，假装肚子痛就算了，还稀里糊涂地跟着郑舒回了家。
“穿我的。”郑舒接话。
“好吧，那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章悦想把脸埋进掌心里，“我洗干净还给你。”
“不用，我这儿有洗衣机。”
“好。”
自卑小章和大方小郑
（这一章的标题硬是想了我十分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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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囚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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