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五十五。
郑舒蹲下扒着墙,探出头左看看右看看,确认附近没有老师巡班后,半弯着腰火速跑到右前方另一棵树下。
“章悦,这也太刺激了。”她微微侧头和跟在身后的章悦说。
章悦倒是镇定,脸上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快到了,姐姐。”
“我知道!”郑舒暗骂一声,继续开路。
明明是这人提议逃晚修的,怎么是她来当前锋啊!
五分钟后,两个人站在校墙外,拍拍手和身上沾到的灰。
郑舒摸摸刚刚还狂跳不止的心脏,长呼一口气,有种别样的爽感:“你还真别说,这也太好玩了。”
章悦“嗯哼”一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章悦——我们下次钻狗洞吧!”郑舒双眼放光,甚至开始构思后面的计划,“你应该不知道,学校宿舍楼那边有个狗洞,旁边长满杂草,平时都挡住了……”
章悦听着,又点点头,应了声好,郑舒说起话来一边脚步不停地走,一边动来动去,搭配满分的肢体语言。
冬季的校服大衣都是黑色的,耐脏又百搭。此时她的袖子上还沾着一些灰白色的细灰,像毛球附着在上面,显得很突兀。
“原本我也不知道的,但是你猜怎么着?我刷论坛刷到了!前几届的师兄师姐说的,而且那个小地方又没有监控……”
章悦“嗯”了一声,忽然拉起她的手臂把人往面前带,按着肩膀转圈,仔细地拍下还粘在上面的细灰。
郑舒的脚步顿住,看向面前动作自然的人,一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别弄脏了。”章悦收回手,推着呆愣的郑舒往前走,“刚刚讲到你很聪明,发现了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狗洞。”顿了顿,勾起嘴角接着说:“还说,下次要和我一起爬。对吗?姐姐。”
“哦哦哦对对!”郑舒忙说道,腰痒痒的,眼睛不知道往哪看,心里乱成一团麻,脑子也像被浆糊西搅一块东混一块似的。
这人怎么这么自然?突然就……可她好好心啊,我不能怪她!
“怎么了?”
成功说服自己后,郑舒重新抬起头,恢复原样,笑着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们还有多久到啊。”
“快了。”章悦看了眼手表,“三分钟。”
“章悦,真的不能剧透嘛?”郑舒绞着手指,撇撇嘴小声嘀咕。
“剧透就不惊喜了。”
过了一会儿,郑舒又开始不安分。
她从章悦的左边跑到右边,又从右边跑到前边,倒着走路,不死心地旁敲侧击:“今天是什么日子?很重要吗?这个总可以说了吧?”
没想到,章悦停下脚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盯着她沉默了几秒,眼神晦暗而复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的忧伤。
“一个,很重要的日子。”章悦声音低低的,“转身。”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江,不远处修筑了一条跨江大桥,黑夜中的桥像一条悬空的虚线,绚丽夺目的光带环在两侧,桥拱的倒影在水中碎成金色的鳞片,随着波纹轻轻颤动,像被剪断的珍珠项链。
桥的另一端连着另一个世界,高耸入云的建筑楼灯火阑珊,反射着玻璃大厦的冷光。
“章悦,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郑舒面向无聊的江水,有些不解。
此时此刻,冷风徐徐,桥边的杂草芦苇荡漾成波,驶过的汽车喧嚣声也被逐段消解,四周无人,只有她们两个。
章悦没有立刻回答,在心里默默倒数,1、2、3……
她拍了拍郑舒的手背:“抬头。”
霎时间,“咻——嘭”的一声巨响震动天地,漆黑的夜空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金红的火球轰然炸裂,像一颗流星逆向坠回天际,迸溅出千万点碎光,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烟花铺满夜色的幕布,细碎的‘沙沙’声,那些光粒拖着尾音坠落,像一场烫伤的雨。
郑舒呆愣两秒,忽而惊喜地叫出声:“好美啊!”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幼稚小孩一样,在原地欢呼蹦跳,“章悦,你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让我看烟花,对不对!”
下坠的雨有的滴洒在江面,有的被揉碎了,化作更小的、更亮的缀在郑舒的眼里。
章悦侧头,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嘴角也不自觉勾起,“嗯,喜欢吗?”
她借烟花的闪光数郑舒的睫毛,明灭之间可以看见她眼里倒映的所有永恒的烟火。
“喜欢!我很喜欢!”郑舒抓住章悦垂下的手臂,晃来晃去,“小八爪鱼小八爪鱼,我要爱死你了!”
章悦被拉扯得有些站不稳,人是,心也是。
“我也是,我也……很喜欢……”你。
未散尽的火药味弥漫,空气融化了寒冬的冰,少女的爱恋浸没在看不清摸不着的尘埃里。
郑舒,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哎呀——章悦啊,有些舍不得呢。”郑舒伸了个懒腰。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仿佛刚才的绚烂与喧嚣还残留在身边。
“如果你喜欢的话——”章悦顿了顿脚步,认真地回道,“还会有下次的。”
话音落下,四周寂静,被烫伤的夜终于慢吞吞地剖出心的遗骸。
郑舒突然出声:“章悦。”
章悦偏头:“怎么了姐姐?”
“这样的承诺,曾经有很多人对我许下过很多次。”郑舒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眼睛笑得很弯,“你会是那个守信的人吗?”
章悦静静地盯着她,仿佛在思思斟酌。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一字一顿,坚定而毫无退缩,炙热虔诚的目光始终没有挪开。
郑舒愣了两秒,喉咙紧了紧,回过神后朝她微笑,应道:“好啊,不要让我失望哦。”
不等对方回答,她就主动牵起了她的手,大步往前走,“今晚,和我一起去花店吧。”
“要上晚修。”章悦晃了晃被牵住的手。
章悦刹那间晃了神,愣愣地看向她的背影,脚步一顿,在原地踌躇。
少女的根根发丝飞扬,带有不容拒绝的意味,仿佛冲她袭来,又在心底刮起大风,面前的空气流入鼻腔,是甜的。
手心相贴的温热,手指间的摩擦,那些细密的麻和热一直烧到脑门。
章悦在紧张之余胡思乱想,手好软,好暖……
才过了一会儿,郑舒又恢复平时不着调的样子。
“怎么啦?小八爪鱼不想做姐姐的第一个顾客吗?”
几乎是一秒钟的事,章悦脱口而出:“想。”
花店门窗紧闭,室内温暖得让人想要昏昏欲睡。
犹如第一次见面那样,郑舒当了一回话剧导演,她把章悦推到门口,指导她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摆动作。
章悦全程乖乖听话,任凭她上下其手。
等她玩够了,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拍摄时,章悦已经被拍屁股一次,搓手臂左右一次,拍肚皮两次,捏脸一次。
章悦有些无奈:“姐姐,我是面团吗?”
郑舒摆摆手指,比了个“no”的姿势,“宝贝,你太妄自菲薄了。”又捏了她一下,“明明是好玩听话的面团。”
店、人、工作台、花草树木全部演员准备就绪。
郑导演:“咳咳,第一幕第一场,acction!”
章悦循着记忆,走到工作台前,看到了蹲在地上窝着的郑舒,声线染上浅浅的笑意,“有人在吗?”
郑舒很入戏,带着导演兼演员独特的信念感,在一块空地上无实物表演拨弄动作,声音压得闷闷的:“在,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她扶着台柱子,“艰难”地站起身,丸子头也是随便扯乱的,等待对方接戏。
章悦勾了勾嘴角,问:“姐姐,店里有卖山茶花吗?”
“有。”郑舒下意识回答,下一秒反应过来,“欸不对,小章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不按原剧本说台词?”
章悦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无辜又狡黠的笑,“我忘了,姐姐。”
两个人面对面僵持两秒,郑舒在那双上扬的眼睛的注视下再次败下阵来,她一下子摊成泥趴在台面上,转过头去不看她,“章悦,你不陪我玩。”
章悦一下子无措起来,但又不敢伸手碰她。
“姐姐。”章悦喊了她一声,没反应。
“姐姐,店里有卖山茶吗?”没反应。
“你教我包花,我教你画画,好不好?”没反应。
章悦是真没招了:“我陪你演,好不好?别不理我了。”
她刚说完,郑舒立马从凳子上弹起来,眼里闪烁着光,像一只终于吃到肉的小狗,尾巴都快摇上天了。
“先说好,我可不是想演什么戏,只是想看看你画得怎么样。”
见她没生气,章悦长舒一口气,憋着笑点头:“好。”
郑舒从柜子里随便抽了几张贺卡出来,摊开在台面上,铅笔签字笔勾线笔颜色笔一应俱全。
“姐姐想学什么?”章悦拔开笔盖。
“你最擅长的。”
章悦有些惊讶,“小黄鸭?”
“嗯,还有你的畸形八爪鱼。”郑舒嘲笑道。
章悦点点头,不置可否,拿着勾线笔在贺卡上画了起来,线条流畅自然,行云流水,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一分钟不到,一只胖胖蠢蠢的小黄鸭跃然纸上。
郑舒没想到她这么快,“没了?”
“可以还有。”章悦在小黄鸭头顶处空位延伸出一个对话框「嘎嘎嘎,姐姐好(=^▽^=)」,然后压着嗓子,学鸭子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嘎嘎嘎,姐姐好。”
郑舒呆了两秒,噗嗤一声笑了,“哈哈哈哈章悦你好傻。”然后一秒换脸,装正经命令:“不够,你给我画个四爪鱼。”
章悦先在贺卡上画出弧形,两边往里勾一下,接着画上可爱的表情,中间连接处空了一小块,下面再勾上四条肉乎乎的触手,一只“畸形鱼”也出生了。
“丑死了。”郑舒指着它,语气里充满着别扭的不屑,“你以后要是去当漫画家,估计也只能去少儿频道糊弄糊弄不识货的小孩子。”
如果忽略她一直在纸上摩挲着那张画的手。
下一秒,郑舒手上多了一支笔,是章悦顺势转手给她的,她刚要发作,一抬眼对上章悦鼓励的眼神,“试试?”
这章字数多一些,但是对话也多了好多,看起来会冗杂吗(哭)
郑舒就是一个神经失常 藏着心事 心口不一 喜欢贱兮兮撩拨人的幼稚鬼。。。所以每一章好像都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无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