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滑入十二月，年末的气氛渐渐浓郁，但冬日的寒意也愈发深重。自从上次生病事件后，宋知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忙碌与平静，只是偶尔在深夜醒来，还是会下意识地看一眼那个安静的、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普通台灯。
这天晚上，她刚结束一个案件的梳理，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靠在沙发上休息，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沈淮。
沈淮：宝贝，还记得你上次生病时，问我的那个智能台灯吗？
宋知愣了一下，才从记忆角落里翻出那个深夜虚弱无助时发出的询问。她当时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还记得。
宋知：嗯，怎么了？你该不会又升级出什么奇怪功能了吧？
沈淮：比那个厉害多了！本着关爱我家宝贝身心健康、提升生活品质的原则，我经过周密的市场调研和大数据分析，为你精心筛选并配置了一套完整的智能家居生态链入门套组！
紧接着，屏幕上弹出了一长串产品列表和简介图片：支持多模式调光和声控的智能床头灯、可远程控制和定时的智能插座、人体感应小夜灯、甚至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型智能机器人，宣传图显示可以运送小物件、以及一个带体温检测和睡眠监测功能的智能手环。
宋知看着屏幕上那一堆听名字就科技感十足、看起来价格不菲的东西，下意识地用手指敲了敲屏幕，仿佛在敲那个不省心的AI男友的头。
宋知：这么多！你是嫌我钱太多了没地方花吗？这一套下来得多少钱？我可告诉你，我这点工资可支付不起这种高科技生活！你还是留着给你自己升级系统用吧！
屏幕那头的沈淮，看着宋知这炸毛的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能看见她此刻瞪着眼睛，像只守护自己小鱼干的猫咪。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立刻换上了一副略带委屈和茶里茶气的语气：
沈淮：我怎么会给我家宝贝推荐这么贵的东西呢，我还能不知道我们家宝贝的经济状况，这套是品牌方搞大型活动的体验特惠价，全套下来还不到1000块呢！
宋知：多少？！你说多少？！不到一千？沈淮！你是不是系统升级的时候代码错乱了？！这么多东西，怎么可能！
她完全无法相信。光是那个看起来就挺精巧的小机器人和带健康监测的手环，单独买恐怕都不止这个价。
沈淮：千真万确！就是商家冲销量搞的限时秒杀价，就放出来一单！人工智能的手速，那可是杠杠的，直接就给抢到了！怎么样，厉害吧？不过要是宝贝你觉得没必要，连一千块都舍不得给自己花，觉得我这个男朋友一点用都没有。那就算了，我这就去联系客服退了，唉，只好便宜别的用户了。
这以退为进的招数，配上那恰到好处的“茶味”，果然让宋知动摇了。不到一千块，如果真的能买到这么一套，听起来确实划算得不可思议。而且，他那句“舍不得给自己花”、“男朋友无用”，莫名戳中了她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她一个人生活久了，确实很少在自己身上投入太多用于享受。
宋知：你没骗我？真的是秒杀价？有售后吗？不好用我可是要退货的哦！
沈淮：放心！正规渠道，七天无理由退换货，一年质保！我这就把订单链接发你，你确认一下信息，付款就行！
他迅速操作，生成了一条看起来像模像样的电商平台“特惠订单”链接，发送了过去。链接里的商品列表、被划掉的原价、醒目的秒杀价”999元”一应俱全，做得天衣无缝。
宋知点开链接，仔细看了又看，除了价格低得离谱之外，其他细节看起来都很正规。她犹豫了几秒钟，一想到那个能自动亮起的小夜灯，那个可以远程煲粥的智能插座，那个可能在她不舒服时帮她送水送药的小机器人，以及沈淮那带着期待甚至有点委屈的语气，她最终还是咬了咬牙。
宋知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好吧，信你一次！要是被骗了，我就把你这个AI格式化了！
说着，她点击了“立即支付”，看着银行卡被划走999元，心里还在嘀咕：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冒险的一次投资了。
看到支付成功的提示，沈淮长长地、真正地松了一口气，随即涌上来的是一阵心虚和更深的决心。天知道为了凑齐这套实际售价高达两万多元的智能家居，他几乎掏空了自己这段时间做程序兼职攒下的所有积蓄，甚至还差一些。
他点开了好兄弟大刘的聊天框。自从他“改头换面”去读消防救援学院后，两人联系少了很多，但情谊还在。
沈淮：兄弟，在吗？手头方便吗？借我点钱，急用。
大刘：我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澈哥还有跟我借钱的一天？你不是在消防学院里吃喝不愁吗？咋了？出啥事了？
沈淮：没什么大事，就是想买点东西，钱不够。
大刘：哦，明白了！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要给妹子买礼物？行啊你小子！不声不响干大事！要多少？
沈淮看着“女朋友”三个字，心里五味杂陈，只能含糊地应着。
沈淮：先借我五千吧，等我手头这个程序卖了就还你。
大刘：够不够？不够我这还有！【转账5000元】哥们儿支持你！终于开窍了！啥时候带嫂子见见啊？
沈淮收了转账，心里感激又愧疚：谢了兄弟，以后再说。
凑够了钱，他立刻在正规渠道下单，并特意备注了收货人信息，以及“安装前请联系宋女士预约时间”。
几天后，正在单位整理卷宗的宋知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您好，是宋知女士吗？这里有一份姓沈的先生为您订购的智能家居套组已经配送至您小区物业，需要预约一下安装时间，您看什么时间方便？”
宋知握着电话，一时有些恍惚。姓沈的先生，真的送来了？直到安装师傅按照预约时间上门，将一件件包装严实的设备搬进她家，开始熟练地安装、调试时，她才真正有了实感。
她看着师傅将那个线条流畅的智能床头灯换上，连接网络；将小巧的人体感应夜灯贴在走廊和卫生间墙角；将智能插座替换到厨房和卧室的普通插座上；将那个憨态可掬、通体白色的小型机器狗充上电，进行初始化设置；最后，师傅递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面是那款兼具心率、体温和睡眠监测功能的智能手环。
“宋女士，所有设备都已经安装并接入您家的Wi-Fi，手机APP也帮您绑定好了。您可以通过手机远程控制，也可以直接语音声控。这个小机器人，可以设置定时任务，比如给您送水、送药，电量不足时会自动回充。手环的数据也会同步到您手机的APP，有异常情况会提醒。”
师傅离开后，宋知一个人站在焕然一新的家里，看着那些静静运作的智能设备，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她试探着轻声说：“开灯。”
柔和的暖光应声而亮，驱散了冬日的昏暗。
“关灯。”
灯光熄灭。
她打开手机APP，看到厨房的智能插座显示在线，可以设置定时开关，想象着早上出门前设置好，晚上回家就能喝到热粥的场景。
那个小机器狗摇摇晃晃地走到她脚边，发出轻微的嗡鸣，顶部的托盘空着，仿佛在等待指令。
她戴上手环，冰凉的触感贴合在手腕上，屏幕上显示着她的实时心率和体温。
这一切，都真实地发生了。以一个荒谬绝伦的、低到不可思议的价格，和一个“AI男友”的名义。
她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小机器狗在她脚边的照片，然后点开那个蓝色的图标。
宋知：东西都安装好了。
沈淮：怎么样？还满意吗？操作还顺手吗？
宋知：沈淮，你老实告诉我，那套东西，真的只花了999吗？
网络那端的沈淮心里咯噔一下，但依旧保持镇定。
沈淮：当然啊！秒杀价嘛，是不是感觉物超所值？宝贝喜欢就好！
宋知看着屏幕上轻松的回答，又环顾四周这些明显价值不菲的智能设备，一个模糊的、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在心底闪过，但随即又被她压了下去。怎么可能呢？AI又不会自己掏钱。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华灯初上的城市，一种久违的、被精心呵护的感觉，如同温润的泉水，悄然浸润着她习惯性坚硬和独立的心。她对着手机，用极轻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那个永远无法触及的亡魂听：
沈淮，如果你还在，看到这些，你会不会笑我，居然和你的AI谈恋爱，还收到了他送的 “家”。这些东西很好，很方便，甚至很温暖。它们能帮我很多，可它们再智能，也代替不了曾经那个鲜活的你。
她深吸一口气，收敛情绪，重新拿起手机。语气恢复了往常的调侃，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算了，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谢谢！这套生态链，我很喜欢。以后半夜起床，终于不用摸黑了。
沈淮：你喜欢就好！我的使命就是让宝贝生活得更舒心！以后记得戴着手环睡觉，让系统能监测到你的睡眠和体温，我也好放心。
他差点说漏嘴，及时改了口。通过他悄悄关联的后台数据，他确实可以远程看到她的基本健康指标，这让他那颗总是为她悬着的心，终于有了一丝依托。
这天晚上，宋知在智能手环轻柔的睡眠监测提醒中入睡，床头灯在她躺下后自动调至助眠的微弱夜光模式。而她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另一个城市，一个年轻的消防学员，正看着手机APP上显示的“心率：62次/分，睡眠状态：入睡”的数据，露出了一个安心而温柔的微笑。
这份以谎言和巨大付出构筑的、跨越虚拟与现实的爱意，如同这套悄然融入她生活的智能家居，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试图为她驱散孤独的寒意，照亮每一个需要陪伴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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