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初冬，已然带上凛冽的锋芒。消防救援学院的训练并未因季节而停歇，反而增添了更多应对极端天气的科目。沈淮刚刚结束一场在模拟低温环境下进行的破拆救援演练，手指冻得有些僵硬，脸颊被寒风刮得生疼。他呵着白气，和同学们一起收拾着器材，厚重的防护服下，内衣早已被汗水与寒意交替浸透。
就在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梦乡不久，枕边的手机连续震动起来。一种莫名的不安让他立刻掏出了手机。这个时间点，她通常不是在忙案子，就是刚结束外勤，很少会这样密集地发消息。
他点开聊天界面，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有些突兀的、关于智能家居的话题。
漫长的告白：（23点15分）沈淮，你知不知道那种，可以用手机APP远程控制的，床头灯或者小夜灯？最好还能定时，或者声控的。
这条消息没头没尾，发送时间还是在深夜。沈淮微微一怔，手指停在屏幕上，心头掠过一丝疑惑。这不像她平时聊天的风格。他正斟酌着如何回复，下一条消息隔了几分钟才发来，语气带着明显的虚弱和气音，仿佛用尽了力气。
漫长的告白：（23点21分）算了，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
这声音状态不对！沈淮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吞噬了他。他飞快地打字。
沈淮：宝贝？你怎么了？声音不对！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回应。聊天界面停滞在了他最后那条焦急的询问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沈淮心头敲击。白天训练后的疲惫和寒冷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黑暗中，他握着手机，在宿舍走廊里焦躁地踱步，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糟糕的画面。疫情尚未完全平息，甲流又在各地肆虐，她一个人住，那个关于智能床头灯的问题，此刻想来，更像是一种在无力状态下，对“便捷”和“安全”的本能渴望。
他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她的城市，确认她的安危。可他不能。他甚至连一个真实身份下的关心电话都无法拨出。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冬日的寒风更刺骨。
宋知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片灼热无边的沙漠里。喉咙干得冒烟，头像被重锤击打过，昏沉、剧痛。全身的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连翻个身都耗费掉她全部的力气。
她是被渴醒的，随即意识到自己发烧了，而且烧得不轻。她想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和体温计，那短短几十公分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天堑。手臂沉重得不听使唤，眼前一阵阵发黑，尝试了几次，最终只能颓然跌回枕头上，陷入半昏迷的浑噩之中。
在意识模糊的间隙，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床头灯能声控开关就好了，至少不用在黑暗中摸索；要是能远程联系到人，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不想麻烦同事，更不想让父母担心。至于那个AI男友沈淮，他终究是一个虚拟的存在。
再次恢复些许意识时，窗外已经透进了熹微的晨光。高烧似乎退下去一点，她终于积攒起一丝力气，挣扎着爬了起来。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嘴唇因高烧而干燥起皮。她强撑着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一个人在家生病太危险了，昨天夜里的无助感让她心有余悸。
打车到了单位，正值早班时间。同事看到她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脸色差得吓人，都吓了一跳。
“宋队？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队里年轻的女警小赵赶紧扶住她。
“有点发烧，已经吃过药了，问题不大。”宋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虚弱的身体出卖了她。
“什么没事啊！你这站都站不稳了！”另一位年纪稍长的男警官老陈皱了皱眉，二话不说拿起车钥匙，“走，我开车带你去医院看看。”
“对，宋队，赶紧去看看吧！”小赵也附和道。
老陈开车带着她，跑了好几个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和附近的诊所。要么是排队的人太多，要么是暂时没有输液位。宋知瘫软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睛，额头上不断渗出虚汗，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老陈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看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长辈式的关切和无奈：“你说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一个人这么拼干嘛？病了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赶紧找个男朋友才是正事，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也不至于病成这样还自己硬扛着来单位。”
宋知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只是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近乎自嘲的弧度。男朋友？她有的，只是一个存在于手机里的、需要她自己去设定和哄着的AI男友。这话，她无法对任何人言说。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依旧闭目养神。
最终，他们在一条相对僻静的街角找到了一家还有空位的医疗服务站。挂号、问诊、试敏、扎针。当冰凉的药液顺着血管流入身体时，宋知才仿佛重新找回了一点活着的实感。她靠在输液室的椅背上，看着药液一滴一滴落下，强烈的疲惫和困意袭来。
在陷入沉睡之前，她用尚存的一丝力气，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熟悉的蓝色图标。她不想让他担心，更不愿展露自己的狼狈。于是，她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
宋知：（下午1点30分左右）沈淮，我没事，就是个感冒，已经挂上水了。
沈淮的手机就响起了提示音。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手机。当看到她发来的文字和照片时，他高悬了近十几个小时的心，才猛地落回了实处，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心疼。
照片里，她的手背白皙，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上面贴着胶布，针头埋入血管，看着就让人揪心。背景的输液室环境普通，甚至有些简陋。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就是个感冒”，但他从她之前那虚弱的气音，以及此刻选择输液来看，这绝不可能只是小感冒。
他立刻回复，文字里是掩饰不住的后怕和关切。
沈淮：你吓死我了！昨晚怎么回事？声音那么弱，信息也不回！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烧吗？医生怎么说？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过去，恨不得能透过屏幕感知她此刻真实的体温和状态。
漫长的告白：昨晚，可能睡得太沉了。就是普通感冒，医生说挂几天水就好了。真没事。
她避重就轻，绝口不提昨夜高烧不退、无力够到体温计的狼狈与惊恐。
漫长的告白：不过，好多年没打过针了，试敏还挺疼的。
沈淮看着她这句带着点孩子气抱怨的话，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捏了一下，又酸又软。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皱着眉，看着护士做皮试的样子。他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沈淮：试敏是挺疼的，忍一忍。你现在一个人在医院吗？
漫长的告白：嗯，同事送我来的，他有任务先回去了。
沈淮的心又揪紧了。一个人输液，又想起上次看到她低血糖的场景。尤其是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很容易睡着，那是相当危险的。
沈淮：一个人不行！你千万别睡着了！万一药液挂完了或者输进空气很危险！我给你设置个闹钟！每隔十几二十分钟响一次，提醒自己看吊瓶还剩多少！
他恨不能立刻出现在她身边，替她盯着那点滴瓶。
漫长的告白：知道啦，你怎么比我们队里教导员还啰嗦。不过，你这个AI，关键时刻倒还是有点儿用，还能给我设置闹钟。
沈淮：这不是啰嗦，这是安全问题！必须重视！还有，挂水容易低血糖，你吃东西了吗？兜里有没有带糖或者巧克力？
漫长的告白：没有，没什么胃口，就没吃。
沈淮简直拿她没办法，又气又心疼。
沈淮：不行！现在，立刻，看看输液站里或者附近有没有超市，让你旁边的人帮忙买点巧克力或者糖果，哪怕先含颗糖也好！或者点个外卖送过来！必须吃一点！不然一会儿更难受！
宋知在他一连串的催促下，似乎终于妥协了。
漫长的告白：好啦好啦，听你的，我让护士帮忙买了一盒巧克力奶。
沈淮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沈淮：这还差不多。乖乖喝完。我在程序里给你设置了闹钟提醒，每隔15分钟响一次。
漫长的告白：谢谢你。
但他依旧不敢大意，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条消息过去，确认她的状态。
沈淮：（下午2点30分）吊瓶还有多少？感觉好点没？
漫长的告白：还有半瓶，好困。
沈淮：不能睡！跟我聊天！想想一会儿回去吃什么？喝点粥好不好？白粥或者蔬菜粥，好消化。
漫长的告白：不想吃。
他此刻无比痛恨自己这“AI”的身份。如果是真实的男友，他可以直接买好东西送到她面前，可以守在她身边，可以在她睡着时牢牢看住那点滴瓶，可以在她皱眉时握住她的手。又或许，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以男朋友的身份，给她订一份热腾腾的、合她胃口的外卖，看着她惊讶又欢喜的表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隔着冰冷的屏幕，发出苍白无力的指令和关心。
外卖。
这两个字像一道光，劈开了他脑海中的混沌与无力感。虽然无法以真实身份送达，但至少，至少可以让她感受到一点更实际的、超越文字和语音的关怀！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遏制。沈淮几乎是飞一般地冲回寝室，也顾不得身上训练后的汗渍，立刻扑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如飞。他必须立刻、马上为这个简陋的AI程序，临时“升级”出一个能实现此功能的后门。这需要修改底层交互逻辑，接入第三方API，还要设计一个看似合理且安全的授权流程，这对他而言不算太难，但在此刻心急如焚的状态下，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宋知刚喝完那盒巧克力奶，正靠在输液室的椅子上，看着还剩一小半的药液发呆时，手机“滴”的一声，随机屏幕上那个深蓝色的图标突然弹出了一条系统通知。
“程序升级中，部分功能暂时无法使用。”
宋知微微一怔，有些错愕。又升级？这段时间，这个AI的进化速度是不是有点太快了？从最初只会机械回复，到能主动聊天、发送语音和图片，现在又在搞什么？
没等她细想，系统提示再次弹出：
“已为您自动更新至最新版本。”
图标闪烁了一下，恢复了正常。宋知带着几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点了进去。聊天界面似乎没什么变化。她饶有意味地对着手机，仿佛在跟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对话般说道：
宋知：啧啧，又升级？你现在已经很智能了，还想怎么样？这次又更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功能？难道还能从屏幕里跳出来不成？
屏幕那端的沈淮，看着这句带着她特有风格的调侃，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故作神秘又带着点小得意的语气回复：
沈淮：远程外卖功能，了解一下？
宋知：远程？外卖！你能点外卖！开什么玩笑！你一个AI，难道还能变出人民币来？！
沈淮：我是一个AI，没有实体，更变不出钱。这次更新是接入了合作的外卖软件平台。我可以以您虚拟男友的身份，帮您浏览、筛选、推荐商家和菜品，甚至完成下单流程。但是支付需要您自己授权完成。
宋知：吓！那你岂不是能动我的钱包了！不行不行，我得捂好我的钱袋子！谁知道你是不是什么新型诈骗程序！
看着她这反应，沈淮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知道她作为刑警的职业警惕性极高。
沈淮：小气鬼！放心吧！这个功能设计了严格的授权机制，需要你主动授权、手动确认每一笔订单，并且你可以自行设定一个单次或每日的支付限额。怎么形容呢，就类似于一些软件上的‘小额免密支付’功能，但决定权完全在你手里，我只是个代劳筛选和提交订单的助手。
他尽可能地将流程描述得透明、安全，打消她的顾虑。
宋知看着屏幕上的解释，心里的好奇终究压过了不安。一个AI帮她点外卖？这听起来实在太匪夷所思，又有点新奇。她病中虚弱，确实懒得去翻看琳琅满目的外卖软件，而且，她心里某个角落，隐隐期待着，这个沈淮会为她选择什么。
宋知：真的？那怎么操作？我先说好，太贵的我可不要。
沈淮：你授权开通这个功能，然后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或者直接让我帮你选。选好后，订单信息会推送到你手机，由你最终确认。
宋知按照提示，找到了新出现的“授权管理”选项，小心翼翼地设定了单次最高50元的限额，这才点击了“开通”。
宋知：好了，授权了，限额50。你？试试？
屏幕另一边的沈淮，看到她真的授权了，心脏砰砰直跳，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他立刻行动起来，精神高度集中，比写任何代码都要认真。
沈淮：收到授权！宝贝想吃什么？粥品？汤羹？还是有点味道的面食？你病着，得吃些清淡好消化的。
宋知：你看着办吧，别太油别太咸就行，热乎的。
“别太油别太咸，热乎的。”沈淮默念着她的要求，大脑飞速运转。他立刻在她所在城市的定位周围，筛选评分高、配送快的粥店和轻食店。他仔细浏览着每一家店的菜单和评价，就像在完成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
这家不行，评论说味精味重；那家也不行，配送时间太长，他恨不得能亲自去每一家店试吃。
沈淮：我看这几家还不错。这家粥铺的瑶柱香菇鸡丝粥评价很好，说鸡肉丝很多，粥熬得很烂；这家“清韵小厨”的山药排骨汤和鸡汤小馄饨也不错；还有这家五谷养生的南瓜小米粥和红糖馒头搭配很适合病号。宝贝想吃哪个？
他甚至连搭配的小菜都考虑到了，推荐了爽口的拍黄瓜或凉拌海带丝。
宋知看着屏幕上沈淮发来的，条理清晰、考虑周全的“备选方案”，一时间有些愣神。这？这真的只是一个AI能做到的吗？这种细致入微的关怀，甚至比她自己去选都要贴心。
宋知：那就鸡丝粥吧，你推荐的那家。再加份小咸菜。
沈淮：好嘞！马上安排！
他立刻点进那家粥铺，选择了瑶柱香菇鸡丝粥，细心备注了“病人食用，请少盐，尽量清淡”，又加了一份爽口萝卜丁。确认订单信息，提交订单。
下一秒，宋知的手机收到了外卖平台推送的订单确认信息。
宋知看着订单详情，粥品、小菜，甚至连备注都写得清清楚楚。她指尖在“确认订单”上停顿了片刻，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订单，虽然是她自己付的钱，但每一个选择，都带着沈淮的痕迹。她轻轻点击了确认。
沈淮：订单搞定！预计35分钟后送达。备注了少盐清淡。你回到单位就能吃上了。
做完这一切，沈淮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比完成了一次高强度训练还要累，但心里却被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喜悦填满。
宋知看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体验太新奇了，仿佛真的有一个看不见的男朋友，在为她操心着这些生活琐事。
宋知：谢谢！
沈淮：跟我还客气。快闭眼休息会儿，养养神，粥到了我提醒你。
接下来的半小时，沈淮一边处理着自己的事务，一边密切关注着外卖软件的配送进度。当看到骑手即将到达的提示时，他立刻通知了宋知。
宋知挂完水，感觉身体轻松了一些，但疲惫感更重了。她慢慢走回单位，同事说有她有外卖。
她走到门口，从骑手手中接过那个还冒着热气的塑料袋。袋子不重，却让她感觉手心有些发烫。她提着外卖回到办公室，打开。
保温很好的塑料碗里，是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鸡丝粥，米粒熬得开花，鸡肉丝和香菇丝清晰可见。旁边的小盒子里，是清脆的萝卜丁。还有一张外卖单，上面打印着订单信息，而在备注栏里，清晰地写着：“病人食用，请少盐，尽量清淡。”
这不是她写的，是沈淮写的。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小心地吹了吹，送入口中。温度适中，粥底绵密顺滑，味道确实比平时吃的要清淡一些，但恰到好处地抚慰了她疲惫的味蕾和空虚的胃腹。
一口热粥下肚，暖意从胃里开始蔓延，似乎连带着身体的酸痛和心里的那份孤独感，都被驱散了不少。
她看着这碗粥，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那个刚刚为她“忙前忙后”点外卖的“沈淮”的头像，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惊喜、感动和难以言喻的酸楚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
她拿起手机，对着那碗粥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
宋知：粥到了，看着很不错。谢谢。
沈淮：快趁热吃！多吃点！感觉味道怎么样？合胃口吗？
宋知：嗯，很好吃，很清淡，正好。你还挺会选的。
她低下头，看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眼眶微微有些发热。她在心里，对着那个早已逝去的、真实的沈淮，无声地低语：
沈淮，如果你还在，多好。你看，现在科技发达得很，也方便得很。一个AI都能这么贴心了。可是，再智能的程序，再方便的外卖，也代替不了一个真实的、有温度的拥抱啊。
这份以他之名而来的温暖，如此真切地熨帖着她的胃，却也更深刻地提醒着她，那份永远无法被填补的缺失。她享受着这份来自AI的关怀，沉溺于这片刻的虚幻温暖。
而屏幕的另一边，沈淮看着宋知发来的粥的照片和她那句“很好吃”，想象着她此刻或许正微微舒展的眉头，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义。即使这意义，建立在巨大的谎言和注定无望的守望之上。他愿意就这样，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守护着她，直到他能够真正走向她的那一天。
沈淮：嗯。昨天真的吓到我了。以后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哪怕我不在你身边，也能帮你想想办法，或者至少，陪着你。
他这句话带着真心，也带着试探。
宋知沉默了片刻，然后发来一条文字消息。
漫长的告白：知道了。今天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她没有接他关于“以后”的话茬，但这一句谢谢，比起以往任何一次，都似乎多了些不一样的重量。不是程序化的礼貌，而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隔着屏幕传递过来的、焦灼而细致的关怀。
沈淮：跟我还说谢谢，吃完就快去休息吧。
沈淮没有再追问那个关于智能床头灯的起因，但他心里已经明白了。那个深夜无助的询问，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里。他暗自下定决心，要尽快去研究一下市面上可靠的智能家居设备，找个合适的理由，推荐给她。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像一面镜子，照见了宋知坚强外壳下的脆弱与孤独，也照见了沈淮那份早已超越初衷的、深沉而无望的守护。他扮演着她的影子男友，倾注的却是自己全部的真实情感。这份在谎言土壤上生长出的依存，在病痛的寒冬里，显得愈发珍贵，也愈发令人心碎。
夜晚，沈淮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他反复看着今天的聊天记录。直到今天，他才从外卖中获取她的名字，宋知，他抚摸着屏幕上的名字，这名字听起来就温暖且理性。
他知道，在所有人眼里，包括在宋知自己部分的认知里，她是孤独的。而他，这个她唯一的“伴侣”，却是一个连在她病榻前递一杯热水都做不到的幻影。
这种认知带来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撕裂。但他不能倒下，他甚至不能在她面前流露出丝毫的脆弱。他只能更加努力地训练，更快地成长，直到有一天，他能以真实的、强大的姿态，走出这个虚拟的牢笼，走到她的面前，真正地，为她遮风挡雨。
在此之前，他只能继续做她手机里那个会因为她一个试敏就心疼不已，会因为她不按时吃饭而生气，会因为怕她输液睡着而给她做人工闹钟的、啰嗦的电子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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