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地流淌，像融化的蜜糖，将左予安这间过于空旷冷清的顶层公寓缓缓包裹。白日里那些冷硬的线条、纤尘不染的玻璃茶几、线条利落的金属书架，都在暖黄色落地灯的光晕里软化下来，镀上一层毛茸茸的边。空气里残留着晚餐的烟火气，是番茄牛腩炖煮后的酸甜暖香，丝丝缕缕，缠绕着人心。
盛念盘腿坐在柔软的长绒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硬壳书，心思却全然不在那些印刷精美的字句上。她的目光，连同房间里所有暖色的光，都聚焦在沙发另一端。
左予安同样屈着长腿坐在地毯上，只是姿势略显僵硬。他平日里握惯了精密仪器或钢笔的手指，此刻正以一种近乎笨拙的谨慎，捏着一根顶端缀着几根彩色羽毛的逗猫棒。那轻飘飘的小玩意儿在他指间，竟显出几分如临大敌的郑重。
逗猫棒悬垂下来，羽毛尖端距离地毯几厘米，微微颤动着。
而地毯中央，端坐着一团小小的、毛茸茸的银灰色“云朵”。
那是阿皎。
它只有左予安的手掌那么大，一身银灰色的短毛在灯光下泛着缎子般柔滑的光泽，其间点缀着深灰与浅灰交织的、极其精致的虎斑纹路，如同月光在云层上投下的斑驳暗影。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圆溜溜的，像两枚浸润在深潭里的蓝宝石，清澈得能倒映出整个暖色的房间，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根微微颤抖的彩色羽毛。小小的三角形耳朵竖得笔直，尖端还带着一点点俏皮的黑色，随着羽毛的轻颤而轻微转动着。
“它…不动。”左予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罕见的困惑和不确定，仿佛在向盛念请教一个深奥的实验现象。他手腕极其轻微地晃了晃逗猫棒。
羽毛的颤动幅度稍稍大了些。
阿皎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瞬间睁得更圆了！小小的身体微微下伏，圆滚滚的屁股悄悄撅起一点，一条同样带着环状斑纹的细尾巴在地毯上小幅度地、快速地左右扫动起来，像一根蓄势待发的、毛茸茸的弹簧。
左予安屏住了呼吸。镜片后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团小小的、进入捕猎状态的“云朵”上。
下一秒，只见银灰色的小影子猛地一窜！快得像一道落地的闪电，带着奶声奶气的、几乎听不见的“咪呜”声，两只粉嫩嫩的小前爪精准无比地扑抱住了那几根摇曳的羽毛！扑住之后还不算完，小家伙立刻抱着羽毛就地一滚，四只小爪子乱蹬乱踹，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仿佛在跟一个看不见的强大敌人殊死搏斗。
左予安的手腕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和翻滚带得微微一晃，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看着那团在自己眼皮底下、抱着他逗猫棒打滚耍赖的小东西，素来冷静自持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是一种混合着惊愕、新奇、以及某种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撞开了心门的柔软茫然。
盛念看着这一幕，心尖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在温暖的空气里漾开。她放下书，也挪到地毯上，凑近那滚成一团的小毛球。
“阿皎，你抓到啦！好厉害呀！”她的声音又软又甜，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伸手轻轻点了点阿皎粉嫩的小鼻尖。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夸奖，暂时放开了被它“制服”的羽毛，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用那双湿漉漉、亮晶晶的蓝眼睛望着盛念，细声细气地拖长了调子：“喵~嗷~” 像是在骄傲地宣告自己的胜利。
左予安看着盛念逗弄阿皎时眉眼弯弯、毫无防备的温柔模样，又看看那只用整个小身体蹭着她手指的小猫，紧绷的肩线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悄然松弛了几分。他默默收回逗猫棒，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一人一猫身上，镜片后的眸色深邃，像沉静的夜空，倒映着这人间烟火里最温柔的星火。
夜渐渐深了。窗外是城市璀璨的灯火星河，窗内是暖灯、书页、和一只在人类脚边呼噜呼噜踩奶的小猫。
盛念洗漱完，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裙走进卧室。左予安已经靠在床头，手里拿着平板，屏幕的光映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神情是惯有的专注。阿皎呢？
她目光逡巡，很快在宽大的床铺中央发现了那个小小的隆起。阿皎不知何时已经占据了枕头边最柔软的位置，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完美的银灰色毛团，小脑袋枕在自己前爪上，眼睛半眯着，发出极细微、极安稳的呼噜声，俨然一副此床主人的架势。
盛念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小心翼翼地躺下，尽量不去惊扰那个小毛团。她侧过身，面对着左予安的方向。床头灯柔和的光线勾勒着他挺拔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她伸出手指，隔着几厘米的空气，轻轻描摹着他侧脸的轮廓，从额头，到眉骨，再到下颌线。
指尖的微动带起极细微的气流。
左予安的目光从平板上抬起，看向她。那眼神褪去了白日的清冷，在暖黄的灯光下，沉淀出一种深海般的沉静和包容。
“睡不着？”他低声问，放下了平板。
盛念摇摇头，手指没有收回，反而更近了一点，几乎要触碰到他的脸颊。“阿皎…睡得好香。”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声音轻得像梦呓。
左予安的目光也落到那个占据了枕头一隅、睡得小肚子微微起伏的毛团身上。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注视，在睡梦中极轻地“咪”了一声，小爪子无意识地抓挠了一下柔软的枕套。
“嗯。”左予安应了一声，伸出手，却不是去碰盛念描摹他侧脸的手，而是极其轻柔地用指背，拂过阿皎背上那层在灯光下泛着月华般光泽的银灰色绒毛。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阿皎毛茸茸的小脑袋旁边，离盛念悬在空中的手指，只有咫尺之遥。暖黄的灯光下，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她的指尖纤细莹润，中间隔着不足一掌宽的温暖空气，和一只沉睡中发出细小呼噜声的小猫。
时间仿佛被这静谧、这暖光、这细微的呼噜声拉得很长很长。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再动。一种无声的、庞大的暖流在他们之间静静流淌，漫过四年的分离与误解，漫过白日里的疏离与试探，最终沉淀在这方被灯光、被一只小猫温柔分割的床榻之上。
盛念看着左予安落在阿皎毛发上的手指，又看看他近在咫尺、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心底某个角落，最后一点因白日里实验室冰冷距离而残留的微末酸涩，终于被这无声的暖流彻底融化、熨平。
她悄悄收回悬在空中的手指，蜷缩进温暖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安静地看着灯光下他沉静的侧影，和那个睡在他指尖旁、像个小小月亮守护神的毛团阿皎。浓密的睫毛渐渐沉重，像被这满室的温柔和细微的呼噜声催眠，终于缓缓合拢。
左予安听着身旁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目光从熟睡的盛念脸上移开，重新落回平板屏幕。屏幕上复杂的图表和公式在暖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他静默片刻，指尖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调低了亮度，最终按灭了屏幕。
卧室彻底陷入柔和的昏暗，只有窗外城市遥远的光晕隐隐透入。
黑暗中，他侧过身，动作轻缓，尽量不惊动枕头边沉睡的小生命。目光在适应了黑暗后，清晰地描摹出身旁女孩熟睡的轮廓，和她枕边那团小小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银灰色毛球。
他伸出手，这一次，越过了那小小的、温热的毛团，指尖带着夜风的微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极其轻柔地、用指腹拂开了盛念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一个梦。
指尖的微凉触感让盛念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左予安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发丝细腻的触感和脸颊温热的温度。他重新平躺好，闭上眼睛。黑暗中，身旁女孩清浅的呼吸声，和枕头边那只名叫阿皎的小猫发出的、如同微小引擎般安稳的呼噜声，交织成一首奇妙的夜曲，温柔地填满了这曾经空旷冰冷的空间。
窗外，一轮真正的皎月升上中天，清辉无声地洒落，穿过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在深色的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而明亮的银色光带。光带的一端，恰好温柔地笼罩着床头柜上一个小小的、新添置的物件——一个猫爪形状的、盛着几颗圆滚滚猫粮的浅口小瓷碗。
那碗，像一枚小小的月亮，盛着人间最温柔的烟火。
小月亮着陆器盛满毛茸茸烟火，呼噜声引擎驱动光锥，越过银灰色云团指腹轻触你睡梦坐标——阿皎是宇宙级缓冲软垫。[猫爪][猫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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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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