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日·晨光与钢印
盛夏的晨光,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炽烈,早早地泼满了整个城市。空气里浮动着被晒透的尘埃和行道树蒸腾出的、略带苦涩的绿意,蝉鸣在八点钟就已经拉开了盛大而聒噪的序幕。
盛念站在盥洗室巨大的镜子前,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身上那条简洁的米白色连衣裙。丝绸的料子滑凉如水,剪裁利落,只在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同色系带。镜子里的女孩,短发清爽,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以及被晨光镀亮的、难以抑制的期待。
阿皎蹲在洗手台边沿,歪着小脑袋,蓝宝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尾巴尖儿疑惑地轻轻扫动。它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主人今天格外不同的气息,一种混合着甜蜜与庄重的频率。
“阿皎,”盛念俯身,用指尖点了点它湿润的小鼻尖,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今天…很重要哦。”
小家伙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指尖,像是在给予它小小的祝福。
客厅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盛念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那只扑棱着翅膀的小鸟,转身走了出去。
左予安站在玄关处,已经穿戴整齐。他今天没有穿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裤,而是一件质地精良的浅灰蓝色亚麻衬衫,搭配同色系的修身长裤,少了几分实验室的冷峻,多了几分温润儒雅。晨光落在他挺拔的肩线上,勾勒出利落的轮廓。他手里拿着车钥匙,另一只手捏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小盒,指节微微用力。
听到盛念的脚步声,他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从发梢到裙摆,细细描摹。那目光沉静依旧,深处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暗流,像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暖潮。他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好了?”
声音低沉平稳,却比往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嗯。”盛念走到他面前,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玄关里格外清晰。她抬眼看他,目光落在他紧抿的唇线和握着丝绒小盒、指节泛白的手上,忽然间,那点紧张奇异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想要抚平他所有紧绷的柔软冲动。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紧握着丝绒盒的手指背。
微凉的触感让左予安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松了松。他垂眸,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纤细莹润的指尖,那层无形的紧绷外壳,被她一个小小的动作轻易瓦解。他反手,将她的指尖完全包裹进自己温热干燥的掌心,力道坚定。
“走吧。”他牵着她,拉开门。
盛夏滚烫的热浪瞬间拥抱了他们。阳光白得晃眼,晒得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空气。坐进开着冷气的车里,才隔绝了外面的酷暑。车内流淌着舒缓的古典钢琴曲,是左予安一贯的品味。
民政局门口,意料之中地排着不算短的队伍。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香水、汗水和纸张油墨混合的味道。大部分情侣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兴奋或甜蜜的笑容,也有人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盛念和左予安并肩站在队伍里,像两株安静而挺拔的植物。左予安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掌心传递着稳定而令人心安的温度。他的目光偶尔扫过周围喧闹的人群,更多的则是落在盛念的侧脸上,带着一种专注的沉静。
“紧张?”他忽然低声问,声音贴着盛念的耳廓响起。
盛念摇摇头,诚实地说:“有点…不真实。” 四年离散,误会重重,走到这一步,如同穿越了漫长的荆棘迷雾。此刻站在这里,握着这个人的手,等待一个将彼此生命彻底捆绑的法律契约,幸福来得太具象,反而有种踏在云端的感觉。
左予安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他的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一种无声的确认和安抚。
流程比想象中更快。拍照,填表,签字。当那枚鲜红的钢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重落在两本崭新的、印着金色国徽的小红本上时,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微响。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盛念的心湖里轰然炸开。
工作人员微笑着将两本结婚证递给他们:“恭喜二位,新婚快乐!”
盛念接过那本还带着机器余温的小红本,指尖微微发颤。她低头看着封面上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再翻开,里面并排贴着她和左予安的红底合照。照片上的她,笑容有些腼腆却明亮;而他,唇角绷得有些紧,眼神却异常专注地落在镜头上,落在她身上。旁边是他们清晰的名字、出生日期,以及那个象征着法律效力的红色印章。
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踏实感,混合着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她。眼眶毫无征兆地涌上一股热意。
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轻轻覆上了她握着结婚证的手背。盛念抬起头,撞进左予安深邃的眼眸里。他另一只手也拿着自己的那本结婚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镜片后的眸光深不见底,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是尘埃落定后的释然,是夙愿得偿的满足,是更深沉、更汹涌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爱意。
“左太太。”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的确认感。简单的三个字,像烙印,清晰地刻在了盛念的心尖上。
盛念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却带着最灿烂的笑意。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嗯!左先生!”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正午的阳光更加炽烈,几乎要将人融化。热浪扑面而来,蝉鸣声浪高过一波。可盛念却觉得,这盛夏的酷热,远不及她心口那团名为“左太太”的火焰滚烫。
坐回车里,空调的凉风拂过滚烫的脸颊。盛念低头,一遍遍摩挲着手里那本小小的红册子,像捧着稀世珍宝。
“看路。”左予安的声音在驾驶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笑意。
盛念这才发现自己一直低头傻笑,忙把结婚证小心地收进随身的小包里。她侧头看向开车的男人,他下颌线依旧清晰利落,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指节,似乎比平时更用力一些,耳根处也染上了一层极淡的、几乎被阳光掩盖的红晕。
原来,冷静自持如左教授,也会有这样…可爱的时候。
“左先生,”盛念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狡黠,“我们现在去哪?庆祝一下?”
左予安打了转向灯,车子汇入车流。“吃饭。”他言简意赅。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坐落在老城区梧桐树荫下的私房菜馆门口。门脸低调,推开厚重的木门,里面却别有洞天。天井庭院,翠竹掩映,流水潺潺,隔绝了外面的酷暑和喧嚣。包间临窗,窗外是爬满绿萝的老墙和几株开得正盛的紫薇花。
菜品精致可口,都是盛念喜欢的清淡口味。席间,左予安的话依旧不多,只是盛念碗里的菜从未空过。他细致地帮她剥着虾壳,剔着鱼刺,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
饭后,侍者送上两盏冰镇过的杨梅荔枝饮。剔透的玻璃盏里,深紫色的杨梅汁沁着细密的水珠,沉浮着几颗剥好的、莹白如玉的荔枝肉。
“还记得这里吗?”左予安端起冰饮,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目光透过窗棂,落在庭院一角那丛茂密的芭蕉叶上。
盛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那是大二下学期,她代表系里参加一个跨校学术交流会,会后聚餐就定在这里。当时她坐在角落,听着学长学姐们高谈阔论,有些拘谨。而他作为备受瞩目的新星,被众人环绕。席间,他起身离席,回来时,手里却端着一杯和她面前一模一样的杨梅荔枝饮,极其自然地放在了她手边,然后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只淡淡说了句:“解腻。” 便转身回到了他的位置,仿佛只是随手为之。
那时的心跳如鼓,那杯冰饮的酸甜清凉,瞬间穿越了数年的时光,在此刻重新击中了她。
“原来…你那时候就…”盛念喃喃道,心口像被温热的蜜糖填满。
左予安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自己的冰饮,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杯盏。玻璃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一声轻响,像某种心照不宣的暗号。
“左太太,”他看着她,镜片后的眸光深邃温柔,“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左先生。”盛念笑着回应,冰饮的酸甜沁入心脾,甜得发齁。
婚礼日·玻璃花房与熵减誓言
婚礼的日子,是盛夏最极致的热烈。
天空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阳光像熔化的金液,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整座位于近郊山谷的玻璃花房婚礼场地映照得璀璨夺目,如同遗落人间的巨大水晶宫。花房依山而建,穹顶是剔透的弧形玻璃,四周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林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冷气开得很足,将酷暑牢牢挡在外面,只留下满室清凉和馥郁芬芳。
花房内部被打造成了热带雨林秘境。高大的旅人蕉、姿态婆娑的鹤望兰、垂挂着气根的龟背竹……各种珍奇的热带植物肆意生长,营造出蓬勃的生命力。宾客的座椅掩映在绿意之中,过道两旁铺满了洁白无瑕的铃兰和带着露珠的绿毛球,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花香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盛念在花房后方的独立新娘休息室里,由造型师进行最后的点缀。巨大的落地镜映出她的身影。婚纱是极简的缎面抹胸款式,没有任何多余的蕾丝或钉珠,流畅的线条从胸口倾泻而下,在腰后收紧,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又在臀部以下豁然铺开,形成优雅而庄重的鱼尾裙摆。巨大的头纱是唯一的装饰,用纤细的珍珠钉固定,长长的拖尾像一片凝固的月光,轻柔地铺洒在地毯上。
“完美!”造型师最后调整了一下她耳边一枚小巧的珍珠耳钉,由衷地赞叹,“盛小姐,您真是我见过最…有‘气质’的新娘!”
盛念看着镜中的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搏动着,带着一丝幸福的眩晕感。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清冽的花香让她稍稍平复。目光落在休息室角落一个特制的、铺着软垫的藤编小篮里。
阿皎今天被打扮成了最可爱的小花童。它穿着一件量身定做的、同色系的缎面小马甲,脖子上系着一个精致的、缀着小小珍珠的蝴蝶结。小家伙似乎对身上的束缚有点不满,正试图用小爪子去扒拉那个蝴蝶结,毛茸茸的小脸上带着点委屈巴巴的神情,蓝眼睛湿漉漉地望着盛念。
“阿皎乖,”盛念走过去,蹲下身,指尖轻轻挠了挠它的小下巴,“今天很重要,要帮妈妈的忙哦。” 她将一个用深蓝色丝绒包裹的小巧戒盒,轻轻系在了阿皎特制的小马甲内侧一个隐蔽的小口袋里。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帮忙”两个字,暂时放弃了和蝴蝶结的斗争,用脑袋蹭了蹭盛念的手指,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呼噜声。
门外传来伴娘团兴奋的低语和轻快的脚步声。门被推开,盛念最好的闺蜜们涌了进来,清一色的浅雾霾蓝伴娘裙,像一群活泼的精灵。
“念念!美炸了!” “天哪!这婚纱!这气场!左教授待会儿肯定看呆!” “呜呜呜我的宝贝终于嫁了!” 女孩们围着她,七嘴八舌,兴奋又感动,休息室里瞬间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淡淡的香水味。
盛念被她们感染,紧张感被冲淡了不少,笑容在脸上漾开。她看着镜中那个被幸福和期待笼罩的自己,等待着那个重要时刻的降临。
与此同时,玻璃花房前方,仪式区。
巨大的心形拱门由鲜活的白色蝴蝶兰和绿藤缠绕而成,背景是通透的玻璃幕墙,映照着外面苍翠的山谷和湛蓝的天空。宾客们已经陆续落座,低声交谈着,空气中流淌着悠扬的弦乐四重奏。
左予安站在拱门下,背对着宾客,面对着那片开阔的山谷景色。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塔士多礼服(Tuxedo),白色翼领礼服衬衫,系着黑色的领结,身姿挺拔如松。阳光透过玻璃穹顶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轮廓。他没有像其他新郎那样紧张地踱步,只是静静地站着,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目光沉静地投向远方。
只有站在他身后的伴郎,也是他实验室最得力的助手兼好友周时,才能看到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条,以及背在身后、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手。
“喂,老左,”周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调侃,“放松点。你这气场,知道的你是娶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主持诺奖颁奖礼呢。”
左予安没有回头,只是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平稳:“我很放松。”
周时忍着笑,目光扫过他紧绷的肩线:“是是是,你放松得都快把礼服扣子绷开了。话说回来,盛学妹今天…”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左予安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挺得更直了,目光依旧望着前方,但耳朵却敏锐地捕捉着身后花房入口处的任何一丝动静。
就在这时,悠扬的弦乐声渐渐弱了下去。一个短暂的、充满仪式感的停顿后,婚礼进行曲那庄重而熟悉的旋律,如同清冽的山泉,缓缓流淌在玻璃花房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交谈声瞬间停止。宾客们纷纷转头,目光聚焦在花房深处那扇被绿色藤蔓缠绕的拱形入口。
入口处的光线似乎被精心调整过,柔和而圣洁。
首先出现的是穿着可爱小纱裙的花童,小手认真地撒着洁白的铃兰花瓣。紧接着,是盛念的闺蜜们,身着雾霾蓝伴娘裙,脸上洋溢着祝福的笑容,款款走来,分列在通道两侧。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期待中,入口的光晕里,缓缓出现了一个身影。
盛念挽着父亲的手臂,出现在那里。
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穹顶,仿佛被无形的手聚拢,精准地投落在她身上。纯白的缎面婚纱在光线下流淌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巨大的头纱像一片氤氲的雾气,笼罩着她精致的面容和纤细的肩颈。她的步伐缓慢而坚定,每一步都踏在铺满铃兰花瓣的通道上,如同踏着月光而来。
没有繁复的珠宝,没有夸张的妆容。极简的婚纱衬得她气质清冷脱俗,而那双望向拱门方向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如同蕴藏着整个盛夏星河的光芒,里面盛满了纯粹的爱意、期待和无以伦比的坚定。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左予安在婚礼进行曲响起的瞬间,已然转过了身。当他看到光晕中那个缓缓走来的身影时,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宾客、花房、音乐、甚至窗外的山谷……一切都模糊褪色,成为遥远流动的背景板。他的视野里,只剩下那个穿着白纱、向他走来的身影。
是她。
是那个在物理竞赛班解出难题时眼睛亮如星辰的女孩;是那个在雨天更衣室门后被他笨拙“搞砸”了递伞计划、却咬上他喉结的女孩;是那个在伦敦的寒夜里独自哭泣、而他只能远远看着心如刀绞的女孩;是那个在许愿树下被他吻得浑身发软、成为他宇宙唯一确定解的女孩……
四年分离的酸涩,误会澄清的释然,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此刻汹涌到几乎要将理智淹没的幸福……无数复杂的情绪如同奔腾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堤坝。
他的呼吸在看清她的那一刻,彻底停滞了。胸腔里那颗向来以稳定频率跳动的心脏,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烙铁,猛地一缩,随即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撞击着肋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涌向四肢百骸,带来一种近乎眩晕的失重感。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下颌线绷紧到了极致。镜片后的眼眸,如同遭遇了剧烈星震的宇宙,所有冰冷的星辰全部碎裂、重组,汇聚成一片深不见底的、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墨色海洋。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铺天盖地的惊艳,是失而复得的巨大珍重,是沉淀了漫长时光终于得以宣之于口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爱意。
他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踏着花瓣,踏着光晕,踏过他们之间所有的分离与等待,坚定地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像踏在他的心上。
盛念的目光,自出现的那一刻起,就牢牢地锁定了拱门下那个穿着黑色礼服的身影。隔着长长的通道,隔着众多宾客,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那瞬间崩塌的冰川和汹涌而出的、几乎要将她灼伤的情感。那眼神,比任何情话都更有力量,瞬间抚平了她最后一丝细微的紧张。
她挽着父亲的手臂,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眼底的笑意如同盛放的夏花,璀璨夺目。
终于,她走到了他的面前。
父亲郑重地将盛念的手,交到了左予安微微有些发颤的手中。那双手,曾握过无数精密的仪器,曾写下无数复杂的公式,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力道,稳稳地、紧紧地握住了她,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重心。
司仪温和的声音在花房里响起,引导着仪式的流程。
交换戒指的环节到了。
盛念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伴娘团的方向,寻找那个小小的银灰色身影。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穿着缎面小马甲、系着珍珠蝴蝶结的银灰色毛团,迈着还不太稳当却异常认真的小步子,从通道旁边的绿植丛里钻了出来!它脖子上系着一个小小的、同色系的丝绒小包,里面鼓鼓囊囊。
“阿皎!”盛念惊喜地低呼出声。
宾客席中发出一阵善意的、带着宠溺的轻笑声和低低的惊叹。
阿皎似乎有点被这么多人注视,小耳朵紧张地抖了抖,但它蓝宝石般的眼睛却坚定地望着盛念的方向。在左予安实验室另一位年轻研究员(被临时委以重任的“小猫引导员”)手里拿着的小鱼干诱惑下,小家伙克服了小小的紧张,迈开穿着白色“小袜子”的爪子,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朝着新人走来!
它走得不算快,小尾巴高高翘起,像一根小小的平衡杆。阳光透过玻璃,在它银灰色的毛发上跳跃。它脖子上那个小小的丝绒包随着它的步伐轻轻晃动。
终于,它走到了盛念和左予安面前。它仰起小脑袋,看看盛念,又看看左予安,然后冲着盛念细声细气地:“喵~”
盛念的心都要化了。她微微屈膝,伸出手。阿皎立刻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指,然后乖巧地侧过身,露出了脖子上系着的小丝绒包。
盛念在左予安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解开丝绒包,从里面取出了两个深蓝色的丝绒戒盒。
全场响起一片温暖的、带着感动的掌声。
盛念打开属于自己的那个戒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戒指。戒托是极简的铂金线条,流畅而富有力量感,托举着一颗切割完美的圆形主钻,纯净得如同凝结的冰晶,在花房的光线下折射出璀璨夺目的火彩。而在主钻的侧面,极其精巧地镶嵌着一圈微小的、几乎肉眼难辨的蓝钻,如同众星捧月,又像是深邃宇宙中环绕恒星的星环。
简约,大气,却蕴含着不动声色的磅礴力量与浩瀚心意。
左予安也打开了属于他的那枚戒指。同样是铂金戒圈,设计更加内敛沉稳,只在戒圈内侧,用极其精细的微镶工艺,嵌入了一圈细密的、如同星尘般的蓝钻。低调,却暗藏玄机,如同他这个人。
他们在司仪的引导下,在无数祝福的目光中,为彼此戴上这枚象征永恒的契约。
冰凉的金属圈套入无名指指根,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归属感。指尖相触的瞬间,电流般的悸动窜过全身。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司仪微笑着宣布。
掌声和欢呼声瞬间达到了顶点。
左予安深深地看着盛念。她的眼眸清澈明亮,映着他此刻不再掩饰任何情绪的脸庞。他伸出手,指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捧起她的脸颊。然后,他微微俯身。
这个吻,不再是许愿树下那个带着试探和宣告的吻。
它温柔得如同拂过花瓣的晨风,珍重得像触碰稀世的珍宝。唇瓣相贴的瞬间,带着阳光晒过的微暖和她身上清甜的花香。他吻得很慢,很专注,像是在用唇齿细细描摹着失而复得的轮廓,确认着此刻的真实与永恒。没有激烈的攻城略地,只有一种深沉到骨髓里的怜惜、满足和刻骨的爱恋。盛念闭着眼,感受着他唇上的温度和小心翼翼的力道,心口被一种巨大的、名为幸福的暖流涨满,几乎要溢出来。她生涩而虔诚地回应着,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悄然滑落。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在他们相拥亲吻的身影上投下圣洁的光晕。周围是如潮的掌声、欢呼和祝福的笑脸,是摇曳生姿的热带植物和馥郁的花香。这一刻,时间被无限拉长,定格成了盛夏光年里最璀璨的永恒画面。
晚宴·星辉与永恒力场
暮色四合,山谷里的暑气稍稍退去,晚风带来了草木的清凉。玻璃花房的穹顶被点亮,如同倒扣的星空。室内的热带植物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投下婆娑的魅影。长条形的餐桌被布置在花房中央,洁白的桌布,精致的银器和水晶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餐桌上点缀着热带风情的兰花和蜡烛。空气里弥漫着美食的香气、香槟的微醺和宾客们愉悦的交谈声。
盛念换上了一身轻盈的香槟金色吊带礼服裙,裙摆缀着细碎的亮片,走动间如同流动的星河。左予安也脱掉了外套,只穿着白色翼领衬衫和黑色马甲,领结依旧一丝不苟,少了几分仪式感,多了几分随性的优雅。他始终牵着盛念的手,或是虚虚地揽着她的腰,像守护着最珍贵的宝藏。
他们穿梭在宾客之间,接受着最诚挚的祝福。盛念脸上的笑容从未褪去,左予安虽然话依旧不多,但眉宇间的柔和与满足显而易见,甚至能在他微扬的唇角捕捉到一丝极淡的笑意。
晚宴进行到**,司仪示意新人进行最后的环节——抛捧花。
盛念拿着那束由白色马蹄莲、绿毛球和热带兰组成的、清新别致的新娘捧花,走到特意为单身朋友们留出的空地前。人群里爆发出善意的起哄和期待的笑声。
她转过身,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掠过一张张熟悉或半熟悉的笑脸。最终,她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伴娘团中,那个笑得最大声、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的闺蜜——高中时睡在她上铺、陪她熬过无数个失眠夜晚的姑娘,田薇。
盛念没有像传统那样背过身去抛掷。她拿着捧花,径直朝着田薇的方向走了过去,脸上带着狡黠而温暖的笑意。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在所有人惊讶又了然的注视和起哄声中,盛念走到有些懵的田薇面前,将手中的捧花直接塞进了她怀里。
“薇薇,”盛念的声音带着笑意,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的幸福,分你一半。下一个,必须是你的好消息!”
田薇抱着那束还带着盛念掌心温度的捧花,眼圈瞬间就红了,随即又忍不住笑起来,用力点头:“念念!你最好啦!” 她紧紧抱住捧花,像抱住了某种幸福的接力棒。周围的单身朋友们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和掌声,带着羡慕和祝福。
盛念笑着回到左予安身边。他自然地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左太太,很会安排。”
盛念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和沉稳的心跳,仰起脸,笑得眉眼弯弯:“那当然。”
晚宴的气氛在香槟和音乐中推向顶点。盛念挽着左予安,走到相对安静的落地玻璃窗前稍作休息。窗外,山谷已完全沉入夜色,点点繁星缀满墨蓝色的天幕,与花房内璀璨的灯火交相辉映。
“累吗?”左予安递给她一杯温热的柠檬水。
盛念小口喝着,摇摇头,目光望向窗外浩瀚的星河:“不累,就是感觉…像梦一样。” 她顿了顿,侧头看他,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左先生,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许愿树上写了什么愿望了吗?反正已经灵验了。”
左予安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星空,镜片后的眸光深邃悠远。沉默了片刻,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独属于他的、理性的浪漫:
“熵增,是宇宙不可逆的定律,万物终将走向混乱无序。”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从星空收回,沉静地、专注地落在盛念脸上,如同锁定了他穷尽一生追寻的坐标。
“而你,盛念,”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一字一句,重若千钧,“是我对抗整个宇宙熵增的,唯一永恒力场。”
盛念的心跳在那一刻,彻底停止了。她怔怔地望着他,望着他眼底那片如同宇宙般深邃、此刻却只倒映着她一人的光芒。血液在瞬间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冲入四肢百骸,带来一种灭顶的酥麻和滚烫的悸动。
熵增…永恒力场…
他用最冰冷的宇宙定律,说出了这世间最滚烫的情话。他不是祈愿他们相爱,而是宣告——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对抗整个宇宙走向混乱寂灭的终极力量!是超越定律的永恒!
巨大的震撼和汹涌的爱意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不是悲伤,而是被这样磅礴而深沉的爱意彻底击穿的幸福。
左予安伸出手,指腹带着温热的力度,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珍重,为她拭去脸颊上滚烫的泪珠。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擦拭稀世的珍宝。
然后,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背,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他的下颌抵着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低沉的声音带着未褪的沙哑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极致满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
“左太太,余生漫长,请多指教。”
盛念将脸深深埋进他温热的颈窝,嗅着他身上清冽熟悉的气息,用力地点着头,声音哽咽却带着最灿烂的笑意:“嗯!左先生,请多指教!”
窗外,星河流转,亘古不息。玻璃花房内,灯火璀璨,爱意汹涌。在这盛夏最炽烈的光年里,在这对抗熵增的永恒力场中,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写下最完美的开篇。
番外二明天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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