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如果数字不设上限呢?比如,给你一张支票,你自己填呢?”
阿程迎面走过来,看出沈持微的惶恐,笑着说:“别害怕,就像平常一样就行。少爷想安静一会儿。”
沈持微低声应好”。
阿程侧过她的身拾阶而下。
没想到他不留下,那岂不是只有那个男人和自己。沈持微真的无法不紧张,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迈上天台,走到顾斐身边。
男人慵懒地倚靠在竹编沙发上,双腿交叠,手里握着一杯伏特加,借力搭在扶手上,轻轻晃着。
氛围灯带散发出氤氲光晕,笼罩着天台,仿佛是为这男人划出的结界——仙人在此,凡人勿近。
而自己这个凡人,却不知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沈持微按照包厢里的规矩,在顾斐身侧45度半米开外的位置,缓缓弯下双膝。
却在这一刻,被对方轻声制止。
“不用了,坐这里吧。”
顾斐用他不握酒杯的那一只手,轻轻点了两下身旁的空位。
这里不是包厢,他不是客人,她也不是侍酒女郎。
那就是老板和员工了。沈持微这么想,点头坐了过去。
熟悉的手工皂香气再次沁入心脾,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26岁生日那晚的画面。
因为没有找到新的黑天鹅面具,又是在下班的路上被拽回来的,沈持微此时戴着的还是顾斐刚才给她的口罩。
口罩是依据顾斐的面部尺寸和弧线定制的。今天他去参观某集团的施工现场,走之前装了两片在身上,用了一片,还剩一片。
可戴在沈持微脸上就有点夸张了,口罩下边沿直接兜住了她整个下颌骨,左右都盖到耳根,上边沿遮住下眼睑,怎么看怎么影响视线。
顾斐注只是视了一会儿,都替戴口罩的人难受。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替她把口罩往下拉一拉。
沈持微以为对方要摘自己的口罩,一个激灵往后挪了半个身。
顾斐笑说,“你怕什么,我又不做什么。”
他的手还没有放下,但沈持微已不敢再回避。
果然,男人只是捏着口罩的下边缘,往下抻了抻,好让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完整地露在外面。
沈持微心下一松,悄悄地又往前挪了半个身。
她得给他倒酒,坐太远不合适。
“帮我拿下。”
酒杯自男人右手转至左手,递向沈持微。
沈持微接过,酒杯的重量在对方手中不算什么,对她纤细的手腕却是负重。她握着酒杯的双手,缓缓落在膝头。
男人扯开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将整个身子靠上了背后的软垫,把头仰在软垫的横截面上。
这个动作令颈椎很舒服。
他任由视线在漆黑的夜空中虚焦,感受到了久违的松弛。
一切都太舒服了,今夜的温度,不急不缓的风,极弱的氛围光,舒适的沙发,空气里的气味,和身边安静的人。
他的眼皮有些沉,没过多久,就缓缓盖了下来。
两扇浓密的羽睫,在暖橙色的光带下,像两只蝴蝶的翅膀。
沈持微只是安静地望着,许多个刹那她甚至会忘记,这个男人和那一夜的野兽是同一个生物。
忘记自己和他发生过很不寻常的关系,通常是这世上有着深厚情感的两个人,才会发生的关系。
而他和她,有的只是结界。
像今晚这种,被要求停留在对方结界之内的情况,属于意外。
男人看起来很累,此刻已经睡着了。
沈持微不敢制造出任何动静,于是低下头,注视着手中的酒杯,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杯壁上的垂纹。
不知他会睡多久,不过以她对此人体魄的了解,不必担心感冒的问题。
沈持微往阶梯口看了看,盼望看到阿程的身影,奢望他上来喊他们家少爷回家睡去。
可惜什么也没看到,她又将视线收回至酒杯。
周围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般,唯有男人的胸膛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着。
周遭没有任何值得分散注意力的事物时,人就会走神。
沈持微下意识地开始想,搬去哪个城市生活较为合适。到时候自己先去,等安顿好了再替奶奶办理转院。最好是个小一点的城市,可以在奶奶入住的医院附近租一间小公寓。自己和姨婆两个人住。
工作也最好不要太远,若还能做小学英文老师就最好不过。
若是不能......想着想着,思绪一下子又从工作跳到了秦朗。
此人的攻势并没有因自己的冷淡而减退,沈持微有些不知道该拿对方怎么办了。
可能想得太入神,当意识到投射在自己脸上的迷离的目光时,她猜,身旁的男人或许已经醒了许久。
酒杯中的冰块融化了一大半,显然不能再喝了。
她想问他有什么需要,要喝水还是喝酒?
可天台上太安静,她怕对方会识别出自己的声音。
这么犹豫着,就等于她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她静静地等着,顾斐就静静看着。
两个人谁也不急。
不知道为什么,顾斐觉得身边女人的眼睛似曾相识,可她从不与自己对视,总倔强地看着自己的鼻头,即便鼻子被口罩遮住。
她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不同于官甯用过的所有昂贵的香水。
顾斐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了,自从那晚之后,他没有回过洲际酒店那间总套,他知道他在那里一定睡不好。
可他在金晖台也依旧睡不好。
有时候是不能闭眼,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沈持微的样子。有时候是高贵清冷的,有时候是狡猾算计的,有时候是**的,潋滟的。
他整夜整夜的辗转反侧,总是到撑不住了,几近天亮才勉强入睡。
入睡了更可怕,会做噩梦。
梦中与那个女人抵死纠缠,他无休止地,直到把她的半个身子顶出床外。
醒来常常发现弄湿了床褥。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没想到今晚,在这样一个并不十分适合睡觉的竹编沙发上,他竟然睡着了。
睡梦中,什么也没有,主要是没有沈持微。
顾斐以为,是身旁这个女人令自己忘记了沈持微。
他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堪称以毒攻毒的想法。
“来月徊多久了?”他温柔地问。
这一声突然的发问,打破了长久的沉静。
沈持微有些猝不及防,可她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沈持微急中生智,从兜里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中打出一行字。
“不好意思,我喉咙发炎。来了三年了。”她刻意闷咳了两声。
还记得岑绍提起过,谭菁菁已经做了三年了。
“这么久了~”顾斐点头,目光始终落在女人的脸上,虽然是黑压压的一片口罩,但他仍旧打量得很认真。
“我接手之前,这里有金字工牌,想必你对她们很熟悉。”
女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你对用身体交换金钱怎么看?”
也不知为何,他此刻十分好奇面前女人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听到这个问题,沈持微心头一惊,逼迫自己千万不要抬头。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膝头,片刻后,缓慢地摇了摇头。
“不予评论?”顾斐笑笑,“那我换个问法,如果我没有接手月徊,你觉得有一天你会由银字工牌,变为金字工牌吗?”
这个问题他曾经也问过岑绍,对方说,每年都有这样的例子。而眼前的女人仍旧摇摇头。
他不甘心,“如果数字不设上限呢?比如,给你一张支票,你自己填呢?”
沈持微无奈,只好再次打字:「不是每个人都需要那么多钱。」
“不需要钱为什么来做这种工作?”他指的是侍酒女郎。
沈持微继续打字:「因为月徊很讲规矩。而且做这种工作,在我接受的范围内。」
“挺好~”
顾斐满意地点点头。
他突然又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如果她点头。
他今天晚上就带她回金晖台。
当然不会做什么,他只是想睡个好觉。
可他又很害怕她点头,怕她会是那样的女人——沈持微那样的女人。
他竟又想到了沈持微。
该死,男人在心中无声地咒骂。
看看,连一个侍酒女郎,都知道洁身自爱。
他真想现在就冲到睿和宿舍楼里,把那个女人拉过来,让她看看什么是好女孩。
他那么尊重她,她为什么不尊重自己?
对话的方向很危险,不论是对方对自己表现出的兴趣,还是自己有可能败露的身份。
西服之下,沈持微四肢都抖得厉害,
见她这样,顾斐以为她冷,况且她说她喉咙发炎了。
“岑绍也是的,生病还让人来上工。”
他收回暧昧的注视,恢复平日对黑天鹅下属的温和有礼。
“回去休息吧,这里不需要你了,我让岑绍今晚给你算三倍工资。”
沈持微点头表示感谢,仓皇而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