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长假最后一天的晨光刚漫过窗台，柯愈和祁忻云的手机就同时响了。
两人各接各的。
祁忻云对着电话简单应了几句，就很快就挂了，刚把手机放到茶几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直到柯愈打完电话，他才慢慢调整了过来。
柯愈挂了电话，与祁忻云并排坐在沙发上，说道，“优秀毕业生的旧手稿都被整理出来了，在却州大学图书馆，今天他们开会研究展出细节，我正好可以在旁边比对笔记上的字迹。”
“好，早点回来。”祁忻云点头，语气平静。
柯愈愣了愣，原本以为祁忻云会想跟自己一起去，见对方没开口，他也就不准备提了。
祁忻云一眼就能看出柯愈的情绪变化，便道，“今天下午轮到我去处里值班。”
“值班？”柯愈挑眉，“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每人半天，没排实习生，所以你不知道。”祁忻云一本正经地解释。
柯愈立刻皱起眉，一边抱怨着“职场霸凌”，一边回了主卧。
祁忻云跟在他身后，静静地看他换衣服，再陪他走到玄关，扶着他换鞋。
“等一下。”祁忻云突然叫住柯愈，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在他唇上印了个短短的吻。
这个吻很轻，带着点藏不住的心事，却又刻意维持着平静。
柯愈只觉得最近自己吃得太好，想都不想就回了个吻过去。
“路上小心。”祁忻云在柯愈的怀里又靠了会儿，才目送他出门。
祁忻云没有安全感惯了，即使柯愈早就治好了他的患得患失，可事实上，一场“惊涛骇浪”已经打湿了他的脚踝，正沿着裤腿慢慢往身上爬行着。
“喂，谷医生，到底怎么回事？西哲怎么会失联？”祁忻云捏着手机快，回拨过去，尽力按捺住心底的急慌。
“祁组长！”谷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明显夹杂着无意识的抓挠声，“我真的没办法了，联系不上他，到处都找不到人！”
“很早之前西哲就跟我约好了，答应从小长假开始，就让我给他做复健的！”谷音的语速又快又急，“第一天他说要去执行处值班，让我第二天再去找他，结果第二天一早我就给他发消息，他一直没回，打电话也没人接，现在已经都关机了！”
“他会不会是故意躲着你？”祁忻云追问，想着或许路西哲性子内敛，嘴上答应，但心里还是不想做复健，所以用这种方式回避。
“不会！绝对不会！”谷音立刻反驳，声音发颤，“他这几天虽然总闷闷不乐的，问他什么都不肯说，但我陪着他的时候，他也没赶我走，还会跟我聊两句复健的事……怎么会突然躲着我？”
祁忻云沉默了几秒，又问，“你去他家里找过了吗？他平时喜欢去游泳，那些地方你都去找过了吗？”
“都去过了！”谷音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他的车子在平安里的车位上，我以为他回家了，可昨天我在这里守了一晚上，都没等到人！祁组长，他已经失联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了，我能不能报警？我真的怕他出事……”
“你先报警吧，看看小区的监控拍到了什么。”祁忻云闭了闭眼，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我现在就去执行处，调取他值班当天的监控，看看他离开后的动线。”
***
执行处专案组的值班表被付瑶琴打印下来贴在移动显示屏上，第一天上午是路西哲，下午是付瑶琴，第二天是麦隽和年文艺，第三天是江鲸泓和祁忻云。
祁忻云调取了监控，摄像头很清晰地拍到路西哲早上八点开车抵达，下午一点半离开，时间线很完整。
但要查他离开后的行车动线，还得走报备程序，因为要牵涉到其他部门。
等待审批的间隙，祁忻云瞥见桌上放着个文件夹，这种马卡龙色系与处里派发的格格不入，哪怕没有写年文艺的名字，也知道是他的。
文件夹里面夹着几张纸，是关于复刻AI模型的分析报告，报告显示，年文艺已经查完江鲸泓与局内网的关联，附页里还夹着十多年前的旧案资料。
这个模型还真就找到了一件与江鲸泓有关的案子。
这个案子当年是由项一律负责的，报案人应该是江鲸泓的母亲，她向执行处求救，说家里的AI仿生人觉醒了自主意识，原本是买来陪孩子的，却多次目睹孩子与仿生人有亲密举动，申请销毁仿生人。
当时维护局还未出台相关约束仿生人制造的条例，很多研究人工智能的技术公司与仿生物外部承载物机构联合，制造出很多千奇百怪的仿生人，一度给社会造成不小的混乱。
当时的远景创界也乘着这股东风，研究出了相对正规、正常的高智AI仿生人，才得以从一众人工智能技术公司里脱颖而出。
翻到文件最后一页的结案说明，里面提到，当时还未成年的江鲸泓情绪波动极大，建议进行心理干预。
祁忻云心里一沉，怪不得江鲸泓说，他也去过“心晴心理诊所”。
陪伴自己多年的仿生机器人被维护局执行处销毁，且不论这是否是“深仇大恨”，还会选择到此工作，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江鲸泓是否别有用心。
祁忻云合上文件，关于江鲸泓的疑点暂且押后，眼下每分每秒都关系着路西哲的安危。
他刚要拿起手机催问审批进度，办公桌的电脑突然弹出一条红色提醒，一封归属地显示“未知”的邮件被系统自动拦截，对话框在屏幕中央闪着，询问“是否查看”。
祁忻云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悬在鼠标上顿了两秒，终究还是点下“是”。
邮件附件只有一张照片，点开的瞬间，屏幕的光映在祁忻云脸上，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冻住。
照片里的路西哲倒在铺着防滑垫的地上，地面很湿，他双手被反手绑着，手腕上的尼龙绳勒得皮肤发红，他浑身好像都湿透了，头发一缕缕黏在苍白的额头上。
四周光线昏暗，只有墙角一盏应急灯亮着，昏黄的光勉强照出他蜷缩的身形，他眼睛半闭着，像是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祁忻云狠狠攥住鼠标，手心冒汗又微微发麻，心脏好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疼。
他死死盯着照片，将照片放大到模糊，来来回回地看，没放过任何一处。
眼睛在看着，脑子里却全是混乱的念头：西哲在哪里？谁绑架了他？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他强迫自己冷静，才将目光往下移，看到了邮件末尾留了一个定位，以及五个字“一命换一命”。
“这是灰滩……”祁忻云低声重复。
那是东岛外围的一个小岛，算是个热闹的地方，近几年有很多游客喜欢在那里赶海。
祁忻云扶着桌沿站起身，腿有些发软，脑子里乱得像一团被揉皱的纸，一时竟想不出任何周全的应对办法。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江鲸泓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探进半个脑袋，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什么，“祁组长，你在忙吗？”
祁忻云整个人一滞，缓缓抬头看向门口，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惊惶。
江鲸泓见他脸色惨白，眼底布满红血丝，赶紧走进来，“祁组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说着，他就走了进来，绕到了祁忻云的身边，目光漫不经意扫过电脑屏幕上邮件界面，以及那张照片上。
江鲸泓的脚步猛地顿住，眼睛瞬间瞪大，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发着颤，结结巴巴地说，“祁组长…这…这是路…他…他怎么……”
祁忻云猛地回过神，伸手按了退出键，电脑屏幕瞬间回到桌面，可照片里路西哲蜷缩在地上的模样，还有邮件末尾的定位，都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海里。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你先出去。”
“我不走！”江鲸泓反而往前迈了一步，难得一见地固执道，“组长，别一个人扛着，我可以跟你一起想想办法。”
祁忻云抬眼看向江鲸泓，眼底的惊惶散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将信将疑，他说道，“这件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好！”江鲸泓立刻点头，语气急切，“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祁忻云重复着，重新点开那封邮件，“你去查一下，从执行处去东岛灰滩的所有路线，避开主干道，越隐蔽越好。”
“好！我马上去查！”江鲸泓应得干脆，转身就往自己的工位跑。
祁忻云靠在办公室的门上，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
江鲸泓怎么会在这里……有点不对劲，是巧合吗？
那封邮件，显然是设好了圈套，但又…不能不去…
思及此，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短促又急促的“嗡嗡”声，在寂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办公室里炸响，瞬间攥紧了祁忻云的神经。
他快步走了过去，余光似乎隐约瞥见江鲸泓正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目光直勾勾地朝他的方向看过来，眼底…充满了机警。
可当祁忻云看清屏幕了显示着“柯愈”两个字的瞬间，那股绷到极致的紧张骤然崩塌。
他感觉到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被热气漫过，“喂，阿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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