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的瞬间,裴京航正半跪在床的边缘,额头抵着江逸的颈窝,左手搭上对方后颈视作安抚与保护,眼睛十分警惕地瞪着站在门口,眸色晦暗不明的江景深。
江逸的手下意识虚晃握住裴京航手腕——他此刻双目紧闭,却因为临时标记的生效身心都洋溢着久违的安全感,脸颊也泛着Omega发情时的脆弱潮红。
“Alpha?”江景深毫无生气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柄淬毒的刀。
屋里没开灯,裴京航此刻又穿着十分低调的纯黑连帽衫,江景深自然看不清对方变幻莫测的神色,唯一确信的是,此人正在狠狠瞪向自己,气场富有攻击性。
见对方不答,江景深想到从小跟踪江逸的人不在少数,笃信对方是个年少轻狂的陌生Alpha,肯定因为觊觎江逸长相才趁其虚弱时标记的。
紧接着江景深垂眸盯着江逸后颈的咬痕,新鲜的齿印里,海盐香混着薄荷的余韵,这股味道陌生又熟悉,但屋内过多的信息素已经让江景深烦躁得丧失思考意识,现在他气得只想骂人。
“外面的安保没响,这个人是你放进来的?”江景深试图维持最后一丝理智,他表面上是在盘问江逸,实则已经踏进屋内步步紧逼。
江逸害怕江景深,他想抬手遮颈,却被裴京航半步挡在身前,互换身体后裴京航早就吃准这个舅舅的性子,再加上江逸难得需要一个人跟他站在一起,裴京航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少年脊背绷成惊弦,Alpha的桀骜登时从裴京航英气的眉骨中渗出来:“您要查岗查到腺体,跟扒小女生裙子有什么区别?一直不找对象也不至于对亲侄子下手吧。”
他还特地加重口气中的“亲”字,见到对方公然挑衅的态度,江景深却没做任何的过激举动,显然被这顿熟悉的糙话噎得不轻,但他一想到这种不质检点的人是江逸放进来的,难得自己最近要对侄子看开了,现在却出这档子事儿,他咋跟姐姐姐夫还有亲戚们交代?
气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卧室里的死寂被一种无形的压力骤然打破,那压力并非来自于对峙的目光,而是源自江景深周身猛然炸开的信息素。
这一次,是毫不掩饰的、顶级Alpha对Omega的绝对压制!
江景深出身名门,在Alpha中也算身体素质及智商性格上的强势天才,他自小便被当做企业继承人培养,若不是因为姐姐姐夫暗中操持,他才不会与江氏本家共享同姓不同脉的个家资产,此人从小品学兼优,高傲薄情,他原本不屑于对江逸使用信息素压制,但现在再不用,眼前这俩人的忘本程度足够闪瞎自己眼了。
龙柏的气息如寒冬里带着冰碴的烈风,裹挟着古木的沉郁与锐利,直直刺向江逸后颈那片脆弱的皮肤。
即便江景深有所收敛,但这种绝对压制是在发情期时比任何利刃都要残忍的精神武器,专门针对Omega腺体,意图从生理到心理彻底摧毁对方的抵抗。
“唔……”江逸的身体瞬间弓起,额头冷汗直冒,整个人已经难受得控制不住开始打哆嗦,像一只被骤然抽走骨头的猫。
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一条缝,里面装满生理性的恐惧与痛苦,瞳孔因极致的不适而缩成针尖,冷汗以惊人的速度浸湿他的额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床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即便这样,江逸还是迫使自己抬起头,睁眼死死瞪着这个丝毫没有人情味的男人。
江逸后颈的腺体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又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穿刺,那种酸胀、刺痛、火烧火燎的感觉混合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极短时间内,江逸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困难,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玻璃割肉般的刺痛。
裴京航和江景深是血亲,这种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也让他浑身一僵,他从来没启用过信息素对抗别人,此等经历更是头一回,裴京航眼看自己也难受得够呛,他想撇过头看看江逸,但从自己托举江逸后背的湿润程度看,对方情况只会更差。
突然裴京航脑子里一根紧线“啪”的崩开,一股清晰无比的痛楚顺着某种无形的纽带,从灵魂深处传来。
那不是他自己身体被攻击的感觉,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直接的,仿佛与江逸的神经末梢紧紧相连的痛感。
他能清晰感受到江逸身体的抽搐,感受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抗拒,感受到那股龙柏信息素带来的冰冷与窒息。
这是临时标记带来的连接,在标记生效的那一刻,他们的感官就已经得到某种程度上的共享。
“草!”裴京航低吼一声,眼中的警惕瞬间被暴怒取代,他原本半跪的姿势猛地站起,将江逸紧紧护在怀中,仿佛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一道屏障。
在此之前,他从未主动释放过自己的信息素,作为一个尚未完全成熟的Alpha,他对这种力量的掌控还很生疏,甚至有些刻意压抑,但此刻看着江逸痛苦蜷缩的样子,感受着那份不属于自己却同样撕心裂肺的痛楚,一股陌生的力量从他体内奔涌而出。
清冽的薄荷香,带着雨后草地的湿润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骤然充斥整个卧室。
这股气息不像江景深的龙柏那样具有毁灭性的压迫感,却带着一种顽强的韧性,如同一道骤然升起的屏障,瞬间挡在龙柏信息素与江逸之间。
嗡——
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素在狭小的空间里猛烈碰撞,发出无声的轰鸣。
空气仿佛被扭曲,形成一道道肉眼难辨的气流,瞬间吹动窗帘的一角,就连床头柜上的空玻璃杯轻轻摇晃起来。
别墅里看守的其他仆人也感受到这股顶尖血脉间的激烈对抗,Alpha和Omega已经头痛欲裂瘫倒在地,就连感受不到信息素的Beta也似乎被逼到悬崖边。
在感受到裴京航信息素向自己袭来的瞬间,江景深原本以为自己会暴怒,岂料当他意识到这股信息素味道的那一刻,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能感觉到那股薄荷信息素的生涩,显然释放者并不熟练,但其中蕴含的决心和保护欲却异常强烈。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这股薄荷的清冽之中,竟隐隐透着一丝极淡的、熟悉的甜香,那味道……像极了他姐姐江淮璟身上的留兰香。
留兰,一种气味更为柔和清甜的薄荷属植物,是江淮璟作为Omega独有的信息素味道。
那是刻在江景深记忆深处的、代表着温暖与保护的味道。
江景深眯起眼睛,看向裴京航劲瘦却死死护住江逸的背影,那道少年的脊背依旧绷得笔直,像一张拉满的弦,毫不退缩迎向他的威压。
薄荷香还在持续释放,虽然微弱,却异常执着地抵抗龙柏的侵袭。
因为信息素对抗,裴京航的额头也渐渐渗出细汗,脸色有些苍白,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后退半步,他能感觉到江景深的信息素如同潮水般一**涌来,他不想让怀里的江逸承受这不得抵抗的压力。
江逸蜷缩在裴京航身后,意识在模糊的边缘徘徊。
他能感觉到那股带着安抚力量的薄荷香将自己包裹,也能感觉到身前那道并不宽厚却异常可靠的屏障。
他知道裴京航在为他对抗江景深,更知道裴京航此刻一定也不好受。
心念一动,江逸眉头渐渐舒展,一丝微弱的、带着潮水气息的海盐香,从江逸身上悄然释放出来。
这股气息很淡,却带着明确的安抚意味,轻轻缠绕上裴京航释放出的薄荷香,像是在为他鼓劲,也像是在平复因愤怒而躁动的信息素。
裴京航身体一松,那股几乎要失控暴走的冲动,在海盐香的安抚下渐渐平息些许。
江景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紧锁。
龙柏的气息缓缓收敛,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坚持,也能感觉到那股薄荷香与留兰香之间诡异的相似。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江逸对那个陌生Alpha的全然依赖,看到了那个Alpha不顾一切的保护姿态。
这画面……有些刺眼,却又让他隐隐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情景。
信息素的对抗极其消耗精力,不过片刻功夫,裴京航的呼吸就有些急促,释放出的薄荷香也出现些许不稳。
江景深虽然游刃有余,但刚才那番全力压制,加上内心的震动,也让他气息微沉。
再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江景深让小崽子们吃尽苦头之后才逐渐收起信息素,卧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江景深的目光越过裴京航的肩膀,落在江逸苍白而痛苦的脸上,随即又看看裴京航,他向前迈进一步,这一次没有再释放信息素,只是定定看着裴京航那张极像姐姐的脸。
光线很暗,借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月光,他能看清少年英挺的眉骨,紧抿的嘴唇,以及那双毫不畏惧、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眼睛。
一个荒谬却又似乎能解释所有疑点的念头,在江景深的脑海中渐渐成形。
他的眼神变幻莫测,最终所有的锋芒都悄然收起,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看裴京航一眼,然后从自己的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精巧的银色药瓶。
“给你。”江景深将瓶子扔过去。
裴京航下意识伸手接住,触手冰凉。
他低头一看,瓶身上印着一行小字——
Omega发情期缓释剂。
“喂他吃下去。”江景深的声音恢复几分平静,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裴京航没有犹豫,拧开瓶盖,一股淡淡的药味散发出来,他小心翼翼扶起江逸,动作焦急又轻柔地将药液喂进他嘴里。
江逸下意识滚动喉结吞咽着,苦涩的味道让他直皱眉,但身体的不适感似乎真减轻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样痛得浑身发抖。
看着江逸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裴京航才松口气,将空瓶子放在一边。
“你。”江景深的目光重新投向裴京航,语气冰冷,“现在,滚出去。”
裴京航立刻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江逸现在要去洗标记,然后强制隔离。”江景深一字一句地说道,“在我确认他没受到实质性伤害之前,他不能再接触任何陌生Alpha,近期他不用去学校了,在家好好待着。”
“不行!”江逸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写满惊恐。
上学是他逃离江家的最优途径,也是自己力所能及的唯一希望。
江景深的命令跟让他自断后路没有任何区别,一想到这里,江逸就浑身发冷,连对江景深的恐惧都被这种更深的绝望压了下去。
看着江逸眼中的抗拒与恨意,裴京航的心像是被揪一下,他转头看向江景深,眼神坚定道:“江逸不能停学,他马上就要单招了。”
“我没在跟你说话。”江景深冷冷道。
“那我就不滚。”裴京航寸步不让,“你想带他洗标记,可以,但你不能停他的学,也不能把他强行隔离。”
话音刚落,裴京航下意识咽下口水,他语气放缓一些,态度依旧强硬道:“你先让我把江逸安顿好,确保他没事,之后我留下来,单独跟你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但你绝对不能动他。”
江景深盯着裴京航,看了足足有半分钟,少年的眼神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退缩,他又看看一旁紧紧抓着裴京航衣角、无比虚弱的江逸,心里那个刚刚成形的念头越发清晰。
最终,他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在客厅等你。”
话毕,江景深大步流星地走出卧室,并轻轻带上门,他小声嘱咐管家看紧江逸,这两天周末务必让少爷平安度过发情期,确保能正常上课。
此刻的卧室里,只剩下裴京航和江逸两人。
空气中,龙柏的压迫感消失了,只剩下淡淡的薄荷香和海盐香交织在一起,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宁静。
裴京航蹲下身,轻轻拍拍江逸的脸颊:“没事了,别怕。”
江逸没睁开眼,任由自己蜷缩在裴京航怀中,轻轻点头。
裴京航温柔看着江逸,抬手拍拍对方后背视作安慰:“相信我,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
他扶着江逸躺下,替他盖好被子,临走前又似乎想到什么似的,他抬手在江逸额头轻轻按一下,转身走出卧室门。
经过长时间的劳累压迫,在裴京航带上门的瞬间,江逸终于没有丝毫余力的沉沉闭上双眸。
此刻江逸不知道的是,裴京航所说的去去就回,将会彻底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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