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港围行动计划的复盘大会,正式开始。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气氛却很压抑凝重。
警视厅厅长李立申站在前方讲台上,发表着重要讲话。他身姿笔挺,神情严肃,两鬓微带白霜,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此次围猎行动,我们警方与沙蜂嫡系毒枭匪首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李立申声音老迈而铿锵,带着几分激昂,先立下了基调。
“首先感谢文书记在交易尾声,提前看出敌方有空中威胁,早早派出我方空警,凭借着高超的驾驶技术和精准的射击,成功将其两架直升机迫降与击落在我国境内,共逮捕与就地击毙毒贩6人,截获高精度海玥毒品高达5000千克。”
然而,他的神情也渐渐变得有些凝重。
“但不得不说,沙蜂的手下毒贩猖獗,并非等闲之辈。他们有雇佣军随行,不断向我方武警部队进行空中扫射。最后在空警的追击下,仍有4架敌机,逃往邻国。”
他顿了顿,提高了音量,“不过,在这场行动中,我方展现出了极高的战斗素养和顽强的斗志。凭借着坚定的信念和出色的配合,我们最终成功将沙蜂的直升机迫降在异国他乡。相信此次战败,毒枭沙蜂将不再敢轻易降临我国境内,进行贩毒行动,我们的围猎计划,也以胜利告终。”
文予宁坐在台下,听完了他的结案陈词,原本就冷峻的面容瞬间布满了震惊与疑惑。
他不禁疑惑地望着李厅长,眼中满是质疑,当即问道:“你是说,我们的行动成功了?!”
检察长邢昌誉坐在他的身边,见他立刻就要发疯,连忙伸手推了推他的手肘,示意他冷静。
可文予宁在政界素有“文大炮”之称,平日里就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又岂是会任由他们这样粉饰太平,就能轻易放过。
只见李立申阴沉着脸,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红,点了点头。
文予宁又看向魏文峰,他也没有提出异议。
事情已经办成这样了,谁都不愿意承认失败。
文予宁轻嗤一声,起身走到台前,身姿挺拔如松,脸上的线条冷峻而刚硬,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各位,不是把这只毒蜂赶到邻国,让他不敢再来,就算完事了,任务结束了。我们跟他有一笔血债,千千万万因为他而涉毒、吸毒甚至贩毒最终导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百姓,难道就跟他没有关系了?我们必须要活捉沙蜂,活的不行,死的也行。”
他锐利的眼睛,如同寒星,扫视着魏文峰、李立申、于向连,包括尹长春和马原,一直默不吭声的林羽貘,以及一众高层领导干部:“现在,我要你们一一进行检讨,少给我来那些废话套话,都给我捞干的说。”
众人静默片刻,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马原率先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开口做了检讨:“各位同僚,此次行动,我的线人经我同意与安排、策划,走出队伍中,代替我跟沙蜂的手下进行交易。
原因是他曾卧底金三角数年,与翁敏、何志雄、陈三坤等人熟悉。事实上在当时,如果不是他的出现,于队长是不可能真的拿到海玥毒品。
他们非常残忍、狡猾且多疑,几次故意转换地点,就是想让我们的武警部署计划落空。最后的直升机扫荡,也是出乎我们意料的。
我认为,我的线人和我们警方此次行动,不算有太大差池,只是我的线人暂时躲避……避避风头而已,事情结束以后,他和钱,自然都会出来。”
“多久以后?”文予宁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马原,冷冷地问道。“我只给了你三天,现在剩一天。”
“三天是肯定不够的,当时情况那么紧急,我的线人携款离开……”
“不是卷款潜逃?!”
“不是!”马原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双手不自觉地捏着钢笔,“我说过,我信任我的线人!”
“各位同僚,”林羽貘倏地起身,开始他的检讨,“这次行动,我认为我们在情报收集方面存在严重的不足。我们对沙蜂的行动计划了解得不够全面,导致在行动中处处被动。尤其是在直升机出现的时候,我们完全没有预料到。
而且,我们在与邻国警方的沟通协调上也存在问题,没有及时得到他们的支持和配合,这才让4架敌机轻易地逃往了邻国。我作为行动的参与者之一,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会尽快与邻国警方取得联系,争取获取更多关于沙蜂的情报,为后续的行动做好准备。至于马队长和他的线人,还有被带走的钱……我认为没有风险。”
文予宁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看他。
尹长春也站起身来,发表她的讲话。
“我觉得我们在战术安排上存在失误。我们过于注重地面的部署,而忽略了空中的威胁,这是其一,其二,我们并不知道沙蜂现在的收款方式是金条和缅币,这跟前面得到的信息出入很大,我怀疑……我们拿到的信息就是错的。”
众人不禁怀疑了于向连,于向连咳嗽了一声,说道:“这次的情报确实是我提供的,但我也是从多方渠道汇总而来的。我承认,可能有些信息并不准确,但我也没想到沙蜂的行动会如此迅速和隐秘。我会继续跟进,尽快核实情报的真实性。”
魏文峰也站了起来,环顾着众人,声音低沉而严肃地说:“大家都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这很好。但我们不能仅仅停留在口头上,必须要付诸实际行动。我们要重新审视这次行动的每一个环节,找出问题的根源,制定出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我们的目标,就像文书记所说,要彻底铲除沙蜂这个毒瘤,还百姓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我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共同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会议结束后,偌大的会议室逐渐安静下来,只余下文件翻动的沙沙声。文予宁留到了最后,他坐在会议桌前,仔细地翻看每个人的案情分析汇报材料,眉头不时紧皱,似乎在思索着其中的关键所在。
最终,他合上手中的材料,抬起头,目光落在了尹长春身上,留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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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首都临时的家,林羽貘一把推开房门,屋内柔和的灯光洒在他身上。
这时,成澄星从厨房门口露出小半张脸,两只大眼睛如同璀璨的星星眨巴、眨巴,满是关切地看着他。
“澄星!”林羽貘心中软了一片,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欣慰,“你还没走?!”
他今天出门前就想着,以成澄星今时今日的“本事”,他若想走,其实根本留不住。
“没有,还不知道你们怎么样了。”成澄星眼神中透露出担忧,轻声问道,“会上怎么说,马原是不是被骂了?”
“那是显而易见的,文予宁把我们所有人都给批了一顿,还只给了马原三天时间,让他交出你,还有钱。”
林羽貘看着成澄星,回首当年桜市匆匆离别,竟然过去了那么多年,他们都从20啷当岁,走向了30。
青春虽然走向尾声,可热血却依然沸腾。
行动那天,林羽貘作为总指挥,一看到那个可疑的“中间人”出现,便神色凝重地离开探哨所,快步走进了现场。
当时场面一片混乱,双方激烈交火,枪声震耳欲聋。毒贩们如同疯狂的野兽,爬着绳梯登上飞机,而地上被警方伏击的犯人一个个被打伤、击毙,鲜血染红了地面。剩下的部分为了躲开直升机的扫射,则如同无头苍蝇般四下逃散。
在这混乱之中,林羽貘死死盯着那个“中间人”,一路追进仓库地下通道,在黑暗的巷道里,大声喊道:“举起手来!否则我开枪了!”
他的声音在巷道中回荡,充满了熟悉感。
与此同时,成澄星的声音从黑暗中的另一头传来:“是我!大林,是我!”
那熟悉的声音和特有的外号,让林羽貘仿佛身在梦中。
他下意识地打开打火机,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照亮了那个撕掉脸上伪装的人。
林羽貘登时怔住了,眼中满是震惊与惊喜:“澄星!”
那一刻,时间仿佛骤然回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大学最好的朋友成澄星。
他毫不犹豫地把成澄星带回了家,秘密保护了起来。
各自讲述这些年,彼此的经历,成澄星向他交代了自己为什么是“中间人”。
“五年前,我们这一接受过特训的缉毒干警支队,一共24人,被组织秘密派到金三角沙蜂制毒、贩毒集团进行卧底。”
成澄星的眼神有些黯淡,仿佛陷入了那段痛苦的回忆。
“我们屡次协助禁毒大队将沙蜂所有类型毒品,拦截在国门之外。沙蜂赚不到内陆的钱,苦思冥想,终于猜出他的团伙里有内鬼,于是进行了残酷的互相告密、揭发、清洗活动……我们饱受摧残。”
成澄星的声音有些沙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受不住沙蜂折磨的卧底开始不停给组织汇报,请求支援,或者协助逃离,可一直杳无音信。24人,被残杀的缉毒干警多达16人以上,几乎所剩无几,我作为能给沙蜂兑换人民币、缅币和金条的多功能工具人,一直隐藏到最后,是我们袁总,派队前来营救……”
“袁总,是我们的袁总?!”林羽貘震惊地问。
“是。”成澄星点头确认,“三年前的那场血战,警方共派出了248名武装部队成员参与行动,到三角洲试图与我们里应外合,剿杀沙蜂贩毒集团。可沙蜂手下雇佣军就有上千人。那场血战,我们彼此伤亡惨重,卧底中三人用鲜血和身躯搭出桥梁,送我出关,而后来,据说18名警务人员命丧三角洲,我们袁总,也从此没有了消息……”
成澄星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悲痛。
林羽貘登时跌坐在沙发上,肩膀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抱住了头。
离开学校,进入职场,多年碰壁,可每到教师节和警察节,他都给袁振川发信息,感谢恩师。
袁振川不擅长打字,却还是抠着他的老式手机,一个个字拼着,给林羽貘发送小作文。
“羽貘,我知道你仕途不顺,几次被贬,迁往乡镇派出所,也知道你心情郁愤,抱负无法施展。可上课的时候,我教过你们,没有小警察,只有好公仆。
不管你去到何处,都要记住,你出自公安大学,接受过警队正规培养,身穿警服一天,就要尽职尽责一天,凡事不愧于心。
为师相信,是星星,去到哪里都会发光的,也许不久的将来,你就有机会大展宏图,实现你的抱负。羽貘,你是你们那一届优秀的毕业生,为师对你寄予厚望,不要放弃自己,要加油……”
林羽貘低头,翻看着保存在手机里、是不是翻看的这一封,袁总给他的劝诫,不禁双眼含泪。
“……这几年沙蜂四处找我,还想用我,是因为我能帮他换钱。当年我们卧底时曾经跟内部联合,使用过多次假的人民币骗他的毒品后,他就要缅币和金条了。”
“于向连那边一直没有得到这个消息,”林羽貘道,“我们和他还是用纸币交易,这次行动差点就进行不下去了。”
“我们几次与警方协作,互通消息,对接人都不是于向连,而是桜市、栾城、沐城、祖安堰等禁毒支队与我们合作,”成澄星到,“我侧面打听过,沙蜂那边怕袁总警职太大,牵连太多,怕惹出更大的麻烦,应该一直不敢杀……”
林羽貘不禁慌张地攥紧了拳头。
成澄星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相信等我拿够了砝码,跟他交易,就能换回袁总。”
“那上面怎么说?!难道他们不想营救咱们的师父吗?!”林羽貘抬起头,眼中满是愤怒与不解,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我想,拯救卧底这件事,袁总就跟上面有冲突,具体的,我不清楚。”
成澄星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闪耀星光,24名卧底深陷三角洲时,曾有多人向组织提交申请,请求援助,最后,却只有我们师父来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明说,可林羽貘这些年饱受欺压,摸爬滚打,却也听明白了。
成澄星已经不再信任组织。
“这一千二百万,你不打算交出来了。”林羽貘看着成澄星,懂了他的意图。
“是。”成澄星转过身,看着林羽貘,“你要反对吗?这可能要搭上你的仕途,甚至包括马原的一起。”
成澄星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他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
“我不反对,我同意!”林羽貘毫不犹豫地说,“我要救师父,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成澄星紧紧攥着拳头,尖锐的指甲插进了手心里,他也丝毫没有感到疼痛。
苍天助我,他心中感叹,还得是睡在他下铺的兄弟,不然今天在西海港地库里被他逮住,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有些狡黠。
“那什么……我能问问吗?”林羽貘问道,“马原知道你要拿这些钱去换师父吗?”
“……不知道。”成澄星摇了摇头,“我把因果颠倒了,告诉他,沙蜂一定会来找我。”
可马原并不知道,沙蜂之所以会找成澄星,是因为成澄星接近他,就为了参加后续警方的行动,拿到这笔钱,就能去跟沙蜂进行交换,这就是他口中的“因果前置”。
“你提前就知道警方会行动?这件事,从文予宁开始,市警厅介入,才开始变成大案要案,那么说,你……”林羽貘看着成澄星,眼中满是惊讶。
“没错。从文予宁到警局的第一天,我就猜到了。”成澄星眯了眯眼睛,“他就是为了沙蜂。如果不是他把146吨毒鱼掀翻在码头上,又让王若明下马,我是没有信心拿到这笔钱的。”
林羽貘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暗暗心惊,原来成澄星心思缜密,步步为营,早已不是当年在大学里初见的明朗少年。
可林羽貘此人,就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为了营救师父,为了暗杀沙蜂,他同意和成澄星一起去冒这个险。
“我会帮你跑路,”林羽貘站起身来,走到成澄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要跟你一起去三角洲。”
“不,我一个人就够了。”成澄星转过身,看着林羽貘,“你有你的生活,也有你的责任。事后就说你和马原都被我骗了,我是警方卧底线人不假,但我中途变节,卷款潜逃。如果我幸运,那就让我成功救出师父,杀掉沙蜂,如果我失败了,那就让我一黑到底,这样你们才能保全自身。”
“澄星,你……”林羽貘声音有些哽咽,可他也知道,这是两全之策,“可你……”
“别婆婆妈妈的了,”成澄星笑道,“没关系,我什么也没有,所有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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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长春走进了文予宁的个人办公室,发现地上、桌上一片凌乱,甚至还有没收起来的药瓶,躺在钢笔旁边,药片洒了几颗出来。
如此凌乱的样子,真不像文予宁一贯的作风。
文予宁往她身后看了看,空无一人。
整个市警厅办公大楼,也人去楼空,眼下是凌晨3点多,他故意交代尹长春,务必在这个时间单独来找他。
“这办公室里有监控,你不要害怕,”文予宁揉了揉蓬乱的头发,坐在他的办公椅上,领带歪斜在左前胸,纽扣散开了两颗,非常没有男德,“我知道我现在的状态不大好。”
尹长春迟疑地看着他,说道:“人体面容和步态分析,我们已经做完了。”
那天文予宁交代给她这个任务,她就及时找了法医科顺利完成,并且及时将报告发送给了文予宁。
现在,他这个样子,是发生了什么?
行动过去了三天,马原当然没有交出人和钱来,而文予宁就气成了这样吗?一点儿都不像他在行动复盘会上的沉着冷静。
“实话告诉你,我有一点儿病。”文予宁把桌上的药,塞到瓶子里,将瓶子直接递给了尹长春,同时,给了她一份警队内部出具的诊疗鉴定报告。
尹长春接过,有些惊讶,抬眸看他。
阿立哌唑,一种多巴胺系统稳定剂,也是一种治疗精神分裂的药物。
“我的症状不严重,经过市刑侦专科医院鉴定,目前我这个病症,还没有影响到我的工作,”文予宁给她解释,“而且我的发病因素是在特定环境内发生,每次失眠症状持续不断后,才会加重。”
“为什么?”尹长春忍不住问。
他是一个行动力、专注力、自律以及工作能力极其突出的人,不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因为我老婆跑了,我被抛弃,简单来说,就是这个原因,”文予宁道,“他的幻象会时不时出现在我的家里,跟我对话,甚至对我笑,但他一直很乖的,只会出现在家里。”
“……那现在,他不乖了,”尹长春感觉有些冷飕飕,声音也忍不住打飘,“他跑出来了?”
“是的,”文予宁神情古怪,指着电脑屏幕,“他现在出现在案发现场了。”
尹长春走过去定睛一看,顿时怔住。
电脑画面上是那天行动的西海港,于向连同行的警员暗中用衣扣监控录像,拍下的画面。
那个“中间人”,马原声称名叫“王小毛”的警方卧底线人,背对着镜头,站在交易现场的中间,举起了双手。
他的身型高挑,走出来时,傲然而立,自带气场。身穿土黄色翻毛领皮夹克,宽阔的肩膀线条非常硬朗,下边是黑色修身牛仔裤与黑皮鞋,衬托着一双长腿笔直而修长。虽然这人看着很瘦,但骨骼硬朗,手臂青筋凸出,肌肉含量不少,是那种一看就经常锻炼,有男人味儿的那种力量感。
仅仅是一个背影,尹长春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貌似很帅,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窥他正面的容颜。
“可他正面不好看,据于队长描述,这是个眼瘸且像半盲的瞎子。”
“这样?”文予宁问道。
尹长春一转身,吓了一跳。
只见文予宁一侧眼睛半眯着疯狂眨眼,另一只眼睛贴着一个云南白药创可贴。
“好像就是这样。”
“这很容易伪装,”文予宁把创可贴撕掉,恢复原样,“假设这个贴是透明的,你就很难从监控里识别出我的原貌,对吧?”
“是,”尹长春想到他提前要的头骨、面部数据分析,“文书记,显然你已经有答案了。”
“是。”
文予宁晃动鼠标,电脑画面随之变化,赫然出现了一个尹长春提供的3D头骨三维展示画面,而它的参照组,竟是成澄星红狐上拍下的侧身照片!
“你认为他是成澄星?!”尹长春震惊道。
“是,”文予宁点头,“我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怎么了,但我泼水给他,他没有消失。”
文予宁拿起桌上水杯,对着电脑上那个人的头骨泼去。
……当然,画面不会消失。
尹长春连忙抽出纸巾,擦了擦他的屏幕:“你在家的时候,会朝他的幻象泼水?”
“是,一泼就消失了,”文予宁声音中不乏伤感,“有时我需要强迫自己清醒,就会泼他。”
但更多的时候,他沉溺当中,不能自拔。
第一个发现他有这个毛病的人,是赵晓卉,当晓卉坐在他家中的沙发上,听到文予宁对厨房不存在的人说:“你会煮什么饭啊,让我来吧。”
赵晓卉简直毛骨悚然。
她立刻告知了田法容,田法容和她爸简直是把文予宁给押到了医院里,进行检查和治疗。
这个药一吃,就吃了三年多了。
“这个头,这个身材,这个背影……甚至头发丝儿,”文予宁感叹道,“我第一眼看过去,就特别熟悉。”
只是交易现场他最先发现不对,就赶忙申请调动空警前来支援,后面中间人出场、谈判,直到双方交火,文予宁才重新切换回画面,喝令地上的武装部队赶紧撤回。
他最后得到了就仅仅是这一个背影。
尹长春反反复复对照这个头骨形状和成澄星的照片,一是核对是不是他本人,而是核对文予宁是不是真的发疯。
时间如流水,静静淌过。
一个多小时后,在纸上涂涂画画的尹长春,忽然转过身来,看向躺倒在沙发上,失意落魄的文予宁。
“我画了他们的耳骨进行比对,我确信……你没疯,他就是成澄星。”
文予宁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看到尹长春笔下那弯弯曲曲仿若小迷宫似的耳廓和耳骨形状,不禁拍手叫绝:“就是他了!”
他高兴地抓了一下尹长春的肩膀,生疼,又连忙松手,高兴得满眼晶莹。
“文检察官,我劝你还是别高兴太早。”尹长春仍旧习惯了这么叫他,看他兴奋地在办公室里上蹿下跳,喉咙里还时不时发出类似野兽开心时的低吟、吼叫,不得不朝他泼冷水。
“你要知道,他刚刚骗了我们双方的钱,一千二百万,既是警方的,也是毒贩的,现在连个人影都没有,咱们掘地三尺,都没有他的下落,而马原……显然已经被他骗了,他早就跑了。”
文予宁却一声狞笑,似乎早有妙计:“他跑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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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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