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一个月后,成澄星按时返校,学校导员和老师、长官、教练都很关心他的身体状况,同宿舍的室友们更是在每日训练前后,都会问他的心脏感觉怎么样,每到这时候,成澄星都很心酸。
也许以后注定当不了警察,不能跟他们并肩作战了,既愧对学校老师们的辛勤栽培,也对不起同学室友们的照拂。长到如今21岁,他渐渐明白人生有很多“无常”,有些错误,明明不是自己去犯的,却注定要为之买单。
他开始思考未来的方向,或许可以转向文职,用自己所学为警界贡献一点力量,而不能在一线冲锋陷阵。这样的想法让他稍微宽慰了一些,至少,他还能以另一种方式,完成他的梦想。
每当夜深人静时,成澄星都会辗转反侧,不知道父亲与舅舅到底能判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尽快找到新的目标,更担心文予宁和林时新联手进击的过程是否顺利,文正山的病情,以后多变的将来,舅妈和表妹能否承受得住打击,甚至想起继母,她有没有涉案,那对同父异母的双胞胎,妞妞和牛牛,现在想来,也都小学四五年级了吧,学习还好吗?
每天晚上都把这些问题思来想去,然后才心情郁郁地睡着。
一周很快过去了,到了周五,他给文予宁发信息,问是今晚去京郊康复医院,还是明天早上去。
文予宁没有回复。
成澄星打了两个电话过去都没接,以为他是在实验室里没出来,可等到周六这人还没回复,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这实在不是文予宁的作风,这一周不但没有给成澄星发来只言片语,连周六都没动静,他随即打电话给赵晓卉,晓卉说一周没看见文予宁,成澄星想了想,只得先坐车去郊区医院,看望文正山。
文予宁不在,阮明坐在文父身边,陪他吃饭说话。
成澄星到了以后,先跟阮明寒暄了几句。
“感谢你来陪着,我们因为上课,没有时间……”
“这倒不用你谢了,小文已经谢过了。”阮明笑了笑。
俩人自从年后在医院里碰面,成澄星知道他这两个多月都陪在老人身边,也不便说什么。
现在的情况是他们确实需要靠谱的护工,赵晓卉的母亲虽能常伴左右,但毕竟是女人,换洗身体不方便,医院检查和搬来搬去等体力活,也需要一个真正有良心且有耐心的人来做。
成澄星不愿接受,也不得不接受,目前阮明是最好的人选,文予宁提到这儿也有些发愁,这人情就这么欠下了,以后只能找机会还。
成澄星说文予宁被学校的事绊住了,但文父显然有些不信,多忙也不至于一个电话都不打,成澄星和阮明互相看着,都隐约觉得大事不妙。
成澄星直接致电给文予宁的室友李睿渊,物理学院的学长关岳,还有辩论组成员周理,这才真正确认,一周以来,文予宁除了周一早上把成澄星送到学校,上午正常上课以外,从周一下午开始,这个人就失踪了。
成澄星和阮明兵分两路,阮明去到清北大学里到处寻找文予宁的踪迹,而成澄星直接报警。
文予宁坐在审讯室里,今天是周六,这是他被警方带走调查的第五天。
就在周一中午,文予宁在校内食堂吃过午饭,按照寻常惯例,走出了校门,习惯性地把午休睡眠时间变成“到公大四周转一圈儿”来散步运动,一辆警车停在他的身侧,下来两名警察,按着他的脖子,将他推进了车里。
文予宁难以形容当时的心情。
这一个月以来,他一边准备着在辩论赛中力压群雄,夺得最佳辩手,一边和林时新常常见面,琢磨孙少雄、刘昌宗那边什么时候才会动作。
他特别害怕对方一动不动,任由舆论发酵,坚决不肯承认孙志奇就是“孙某”,文予宁就是“文某”,这属于扔下的鱼饵,他们不去咬钩。
“你这风头太劲,又是学法律的人,还在辩论赛里拿了奖,属于名人,”林时新叹道,“我要是他们,现在绝不动你。”
文予宁却摇了摇头:“你是不知道这姓孙的有多嚣张,我在桜市那几年,深深体会到了。我敢保证,孙少雄一定会想办法,枪都敢拿出来用了,还怕我一个学生吗?”
“只怕他们在京城有联动啊,”林时新抱着手臂,眉头紧皱,“你想,那些金条是在邢昌誉桜市的家里发现的,但人是被京城检察院和公安局直接带走的,这说明他们在京城也有保护伞。”
“姜世伟、姜明申、姜建源,都是桜市警局高层,如果他们决心给我安个罪名,在京城一定还有势力。”
“那你这多危险啊,”林时新看着他,“我每天都在想,你这一旦被直接给暗杀了……”
“你就搞一个大新闻出来,”文予宁道,“我真怕他们不上钩。”
“你不怕死吗?”
文予宁淡然一笑,脑海里闪回的,都是跟成澄星耳鬓厮磨的画面。
这辈子曾经拥有,也不算亏了。
他摇了摇头,说:“我怕活得憋屈。林哥,这个桜市的蝇营狗苟一天不铲除,我一天坐立难安。”
林时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试试看,就看能不能借用民众,跟他们掰这个手腕!”
又饥又渴地坐在审讯室里,灯光打在文予宁惨白的脸上,高高的鼻梁映照出一道深深的阴影。
尽管被审问的第五天,他持续接受疲劳轰炸和反复询问等精神折磨,但眼下他的情绪平稳,脊背挺直,不卑不亢的气质依旧不减,仿佛坐在正方四辩的席位上。
审讯桌对面,两位警员色厉内荏,表情严肃。
年长的那位名叫张城垒,他目光犀利,紧紧盯着文予宁,手中的笔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另一位年轻的审讯员名叫李承恩,望着文予宁,眼神中时不时流露出警惕的神色,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口供内容。
张城垒清了清嗓子,身体前倾,声音低沉:“文予宁,今天是第五天了,希望你能如实交代你在柏林参加奥赛期间,都做了什么,由你研发的前沿科技信息,是否外漏。”
“前沿科技信息,”文予宁微微皱眉,戴着手铐的双手放在桌上,不紧不慢地说,“这个前沿科技信息,到底指的是什么?”
“这个需要我来告诉你吗?就是你那个得了奖的,物理方面的,别以为你是内行,我是外行,我就不明白了,再说一遍,坦白从宽,你不要浪费时间。”
文予宁道:“你再问我多少遍,我都是一句话:我在柏林参加奥赛期间,一心只专注于比赛,没有做任何违法犯罪的事,更不存在里通外国和间谍行为。既然我被带来审讯,证据需要你们给我,而不是我来自证。”
李承恩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目圆睁:“文予宁,别再挣扎了!我们有证据表明,你在比赛期间与外国可疑人员有过密切接触,你怎么解释?”
“哪个可疑人员,谁?”
“这些我们都有切实证据,”对方将一沓照片,在他面前摊开,“这些白人,黑人,据举报者所说,都是国外物理学界领导,也是他们信息发展重要片区的责任人,你跟他们拥抱、说话,还笑,这就是不对!”
文予宁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在国际比赛中,和其他国家的选手、工作人员交流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和他们只是交流学术问题,讨论比赛心得,并没有任何不正当的行为。”
张城垒冷笑一声,眼神中充满了怀疑:“正常交流?那为什么对方是一个有间谍嫌疑的组织成员?你会这么巧和他接触?”
“也没有多巧,他在比赛现场,而我去参加比赛之前,只专心于自己的项目,不可能对现场那么多人进行背调,何况我的导师还有清北项目组其他成员都接受了你们所说可疑人的颁奖和拥抱,为什么只有我,被你们怀疑是间谍?”
“你不要来问我们,是我们审问你。”
“谁问谁这个没有固定要求,还是说,你们总是回答不上我的问题,”文予宁洞察一切的眼神,迎上张城垒的目光,“当时在那样一个学术交流活动中,他主动和我搭话,就聊了几句专业相关的话题。我没有理由去怀疑一个正常和我交流学术的人,但你却很笃定我是间谍,至今不能说明白,我出卖的是什么‘前沿科技信息’。”
“不要卖弄你的学识,不过是拓跋之类的什么。”
文予宁莞尔一笑,能把凝聚态拓扑绝缘体简称为“拓跋”,他也是一个人才。
李承恩用力把一份文件甩在桌上,纸张四散开来:“你看看这些照片,你们交谈的时候,鬼鬼祟祟的,还交换了东西,这怎么解释?”
文予宁看了一眼照片,平静地说:“我们交换的是学术资料,当时他还把研究成果分享给了我。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调查那份资料的内容,都是公开的学术知识,被我刊登在清北物理学术028号期刊上。”
张城垒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玩味:“文予宁,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吗?我们知道,你人很聪明,特别擅于狡辩,但我们有足够的人证和物证指向你,希望你能认清形势,主动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文予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张警官,我没有做过的事情,绝不会承认,除非你屈打成招。但我现在很高兴,真的,我原本觉得眼前一片迷雾,找不到北,看不清这京城的保护伞,到底在哪里,现在,你出现了。烟花区分局刑侦大队支队长,真是不小的一个官了,你露头了,就像从缠成一团的毛线里,伸出了触角,让我看到了你。”
张城垒面容一紧,声音冷寒:“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那我就说一些你能听明白的事吧,”文予宁微笑地看着他,像报菜名一样,报出了一堆人名,“姜世伟、姜明申、姜建源、姜同诚、姜涟源……啊,原来你都认识啊?”
他看出张城垒逐渐发青的脸色,看到他和李承恩甚至对视了一眼。
“这姜氏集团看来早已渗透到这里了,邢昌誉检察官也是你们带走调查的吗?”文予宁清亮的眼睛,直视着他们,“那是你们的同僚啊,栽赃陷害他的时候,下黑手的时候,你们的心肝不颤抖吗?”
张城垒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向前压,咬牙切齿:“文予宁,你要明白,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抗拒,只会让你的处境更糟,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
文予宁扬起下巴,眼神与之平视,毫不畏惧:“张警官,我叫你一声警官,是尊重你的工作,但我更尊重事实。我没有犯罪,不会因为你们的逼迫而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倒是希望你能自省,你对不对得起你身上的警服,有的人竭尽全力想要穿上它,却根本没有机会!”
张城垒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迅速关掉了桌子下方的监控按钮,刹那间,全屋的监控设备同时熄灭,审讯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张城垒站起身来,双手用力拍打在桌子上,怒目圆睁,手指着文予宁的鼻子,声嘶力竭地吼道:“文予宁,你敢袭警?!”
文予宁未等说话,审讯室的门猛地从外面拉开,几个身材魁梧、表情凶悍的人冲了进来,张城垒一挥手,那几个人像一群强盗一样,朝着文予宁扑了过去。
拳头和脚雨点般地落在文予宁的头上和身上,他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咬紧牙关,既没有求饶也没有抗辩,只是心中不断冷笑。
人间充满了愤怒和冤屈,尽管这么多年身遭苦楚,但他心中光亮,信念依然坚定。
一晚上的拳打脚踢之后,文予宁已经遍体鳞伤,他瘫倒在地上,鲜血从嘴角汩汩流了出来,眼睛只能睁开一边,另一只眼睛肿得看不清。
张城垒看着躺在地上的文予宁,脸上露出了得逞的惬意。
“现在你还嘴硬吗?赶紧老实交代,说不定还能少受点罪。”
间谍罪,这要怎么交代,一旦被冠上这个名头,不但学校会被直接清退,从此文予宁从政从法的路,也就此断绝。
“打死我,”文予宁艰难地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倔强,“张警官,你试试打死我,看看孙少雄能给你多大的官,姜氏集团能护你多久,刘昌宗又能给你……多少钱,买我的命!”
他声音微弱,但仍旧气势逼人,指着上方,摇摇欲坠的天花板:“总有一天,真相得以大白,我会被平冤昭雪,举头三尺有神明!”
一个学了物理和法学的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此时满脸是血,竟然寄期待于神明。
“我没有罪,你们的暴行改变不了事实,总有一天,正义会得到伸张,你们这些保护伞会被撕碎,桜市的天能够恢复清明,我文予宁,死而无憾!”
三天后,警方拿到了最新证据。
“你的物理学院导师丘教授,你的同窗丘兆光,他们都举证你在柏林参赛期间,和外国友人举止暧昧,这你要怎么说?!”
“这俩人是一对父子,穿一条裤子的,你看不出来?”文予宁反问道。
“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已经答完了,你要胡乱编排,随你的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举报掉了丘兆光的参赛资格,他本人和他老子都很生气,眼下有报仇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你平时不得罪人,我们也拿不到这样的证据。”张城垒忍不住嘲弄道。
“可我也警告你,在清北大学两年半,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要注意了,”文予宁敲了敲自己的胸膛,砰砰直响,“今天你对我栽赃的所有罪刑,来日都会促成你职业生涯的彻底灭亡,包括但不限于你要被判重刑!”
“被正义判刑吗?”张城垒笑道,“你还真是个学生,除了文绉绉拽几句名言以外,什么都不懂。我长你十五岁,不妨告诉你,人间正道是沧桑,你啊,就在这感受你的沧桑吧。”
文予宁鼻青脸肿的,却笑了起来,抓着凳子腿,勉强让自己站起来。
“既然我反正也翻不了身了,不如告诉告诉我,他们答应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陷害我一个清白的学生。”
“你并不清白啊,文予宁,”张城垒轻蔑道,“你是同性恋,跟同学因为争夺同班一个漂亮男孩而结怨多年,甚至你故意在公开场合对他进行污蔑造谣,你是有错在先,甭觉得你有多冤枉。像你这种同性恋,早该放火烧死了,你要感谢文明,感谢社会。”
文予宁怔住了。
林时新作为一个资深调查记者,是多么有先见之明,早就告诉过他,只要他的申诉卷入到三角恋中,他的所有诉求,都会变成一段猎奇的感情纠纷。
他不是完美的受害人了,他有污点,是被人唾弃的同性恋。他的举报也不再是公平正义的举报,而是与孙志奇因为私怨而纠缠互殴数年。
凡俗的人间,世俗的眼光,对他就是这样粗暴审判的。
“我不是同性恋。”文予宁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气中发冷,陌生,荒谬,但却非常笃定。
这一刻,他终于分清了孰轻孰重。
“我不是同性恋!你们冤枉我,我根本不是同性恋!”
张城垒等警官们只畅快大笑,看着他发疯。
又过三天,IPO物理奥赛另一位获奖者关岳,被警方传唤。
听到文予宁被罗列的种种罪名,他整个人惊呆了。
“间谍?叛国?!怎么可能?!”关岳扶了扶镜框,眼睛瞪圆了,“你们搞错了吧?!小文特别爱国,还总跟我说要持续深耕量子科技,扬我国威!他怎么会是间谍?!”
“这种过早下来的结论,我劝你别说,以免影响你的前途,”李承恩坐在他的对面,意有所指,“柏林得奖的人有两个,现在他坐在里面,你坐在外面,你要想一想,你该怎么回答……才不会跟他易地而处。”
关岳愣住了。
低下头,想了又想,他把厚厚的眼镜摘下,揉了揉眼睛。
“整个柏林参赛期间,我和他吃喝住行都在一起,我听得懂外语,听得懂他跟外国人的所有交流,我确定以及肯定……他没有出卖国家,他不是间谍!”
关岳被关押了48小时,没有被放行,他刚刚新婚不久的妻子报案,找到了这里,警方通融,让他们夫妻隔着窗,见了一面。
“我现在惹事了,对不起你……”关岳可怜巴巴地趴在窗上,看着老婆,忍不住掉眼泪,“我现在心很乱,他们不放我出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岳,”她在外面喊着他的名字,大声斥道,“这一路咱们是怎么过来的,你懂,我也懂,现在,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关岳怔怔地望着她。
“人不能昧良心!”她瞪着他,坚定地说,“落井下石的事咱们不做,背信弃义的事,更不能做!”
“嗯!”关岳擦了擦眼睛猛点头。
这个突破口竟然连续数日没有被攻破,警方迟迟不能得到有效证据,得以立案,直到传唤了公安大学的成澄星,坐到了审讯室里。
“文予宁现涉嫌出卖高精尖信息技术,通敌卖国,是外国间谍。”
成澄星缓缓抬头,望向前面说出这种话的警官。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哑然,这特么是在说谁,谁是间谍?
“据参赛项目组成员所说,你作为他的男朋友,在柏林参赛期间,全程陪同,你是否能够证明,文予宁与外国高校领导私交甚密,他为了个人利益,出卖本国机密信息。”
“个人利益是指什么?钱财,名誉,荣誉?”成澄星问道,“他在凝聚态技术方面的突破,有国际期刊发表论证,至今学术界无人敢质疑,您所说的出卖,是卖给了谁,谁接收了,谁获利了?”
“我是在问你,不是被你审问!”对方气得胸膛起伏,“你倒真不愧是他的男朋友,跟他说话都是一个腔调。”
“22天,你们把他关押22天,仅仅因为他的导师他的同学说他跟外国人举止暧昧,就能无故关押他22天。这位警官,我现在记下了你的警号,即将对你进行投诉,你的办案流程和拘捕手续,都是否合规,我表示怀疑。”
“别拿你上课学的那一套,来吓唬我,对他做的一切手续都是合规的,倒是你,成澄星,这是一份举报材料,里面的名字,想必你很眼熟。”
对方扔给了他一沓厚厚的牛皮纸袋,外面是清北大学校徽,文予宁的字样,成澄星对它并不陌生,因为这个东西就在家里桌上,文予宁每天鏖战到深夜,写下的东西,都装进这样的文件袋里。
成澄星将它倒出来,打开看,当他终于看到父亲刘昌宗和舅舅成立罗的名字,出现在被举报人一栏里时,他忍不住笑。
“这举报材料,竟然能到你们手里,他还真是所托非人。”
“成澄星,你看清楚了,你所谓的男朋友,到底在干什么,现在……弃暗投明,”张城垒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刘总说过,你始终是他的长子,他至今没有把你从户籍上除名。”
“哈哈哈哈……”成澄星笑了,忍不住笑出了眼泪,“我的好爸爸,竟然还是爱我的。”
“你知道了就好,现在,我问你,文予宁在柏林期间,有没有晚上私自出门,跟外国间谍……”
“没有!”成澄星坚决地说。
“你想想再回答!”
“我不用想,就可以告诉你,在柏林的所有夜晚,我们都在一起,他根本没出去过!”
“那你们在干什么?!”
“做!爱!”
张城垒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现在说他不是同性恋了,你明白吗?他比你先弃暗投明了!你还在这帮他,你忘了你姓什么?!”
“我姓成,是我单恋他,”成澄星咬了咬嘴唇,“他不是同性恋,我是。”
3月11号,文正山病危,成澄星从警局被放出去后,急忙去到京郊康复医院,和阮明、赵晓卉一起,撒谎骗文父,说文予宁接到“国家命令”,被特派出国学习了,短时间内回不来。
3月18号,文正山抢救无效,在icu里病逝,没能见到儿子最后一眼。
3月22号,文予宁在警局里得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他抱着头坐在地上,终于被这一残酷的事实击溃了。
3月28号,成澄星向学校在职警长袁振川,实名举报生父刘昌宗、孙少雄、姜世伟涉黑,以关键证人的身份,被警方带走。
4月1号,一篇名为《农民之子》的案件深度调查报告,由林时新记者采访、报道,一经播出,全国轰动。
4月5号傍晚,一辆红旗轿车深夜驶向烟花区,一个带着粉色贝雷帽、身穿白色风衣的女孩,在叔叔的陪同下,走进警局。
不到半小时,文予宁被无罪释放。
他浑身脏污,踉踉跄跄走出拘留室,看到一个长发齐腰的女孩,正歪着头,静静地看着他。
有点儿面熟。
文予宁看着她歪歪斜斜的帽子,想了半天,才记起了这个人。
“法理难容”的女孩,名叫田法容。
也是阮明的男朋友张威,极尽想要攀附的那个来自外语学院的白富美,女朋友。
接近两个月的摧残,文予宁浑身戒备,当即质问警方:“这是什么意思?她又是谁?!我的案子跟她无关!”
对方嫣然一笑:“都这德行了还逞能啊,男朋友。”
她走过来,搀扶着他的手臂:“走吧,回家去,我爸很想你。”
文予宁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又看向周围的警察,有些不敢相信,他竟能活着走出这里。
可周围的人脸色漆黑,竟都不发一语,就这样看着这个女孩,大大方方地带着文予宁离开。
坐上了红旗轿车,文予宁不住地往外看。
“这是什么意思?田法容,你为什么会掺和进来?”文予宁皱紧了眉头,“我这事可大可小,已经有人栽进来了,你确定能带走我?”
“你说呢,”那女孩哼笑道,“举报材料都敢扔到我们家院子里,我当然要来找你。”
车一路直行,身前身后都有引路的同色车系陪同,排场很大,也十分诡异。
这行车一路驶向了西南台,国家领导人的办事处和居住处,文予宁不禁面色肃然。
这地方他是来投过举报信的,但无一例外,都被警卫赶了出去。
“你到底是谁?”文予宁问道,“你为什么来帮我?”
“……因为啊,”田法容抱着手臂,回想起了他们初遇的那一天,“因为有一天,有个人,坐到我的对面,说我男朋友是gay。”
此行终点到站,田法容抓着文予宁的袖子,将他从车里拽了出去,俩人一起走上那高高的楼梯,进到那庄严肃穆的建筑。
从此,青云直上。
成澄星坐在林时新的车里,二人一起看着那守卫深严的领地。
“政法委书记田荣深,竟然是田法容的亲爹,而文予宁这小子竟然帮过田法容!啧啧,真是命不该绝,”林时新摇头感叹,“没想到啊,咱们白忙活一场,大小姐一出马,当即无罪释放。”
成澄星没有说话,四月的天,晚风阵阵,他的头伸出车窗,一直望着那恢弘建筑里,灯亮起的地方。
“你是怎么看出这女孩是大小姐的,我怎么没查到这层关系?”林时新在后面喋喋不休地问,“你告诉我呗,有什么是你们警察能发现而我发现不了的?”
“多了去了,”成澄星道,“文予宁参加了46场辩论赛,每一场,这女孩都稳坐C位。”
“原来如此,还是你观察仔细,”林时新点头,“这要不是情敌看情敌两眼放怒光,还真看不出来。”
他看到成澄星不说话,一直怔怔地望着那里,不禁劝道:“别看了,送到这就行了。他在里面已经说不是同性恋了,估计,以后……这案子不了结,他不会认你。”
“嗯,好,”成澄星点头,“麻烦您了,开车走吧。”
车子一晃,向前出发。
后来,果真如林时新所料,识时务者为俊杰,文予宁再也没有回他和成澄星的那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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