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貘站在花岗岩台阶上抬头望去,整座政法大楼庄严恢弘,石灰色门楣上"执法如山,公正严明"八个鎏金大字,让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警服领带,清了清喉咙。
安检通道的金属探测器噼里啪啦闪烁着红光,将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过筛后,才给他放行。
通过旋转门,走进大厅,红色地毯,头上是能倒映出影子的水晶吊灯,细碎的光斑,将两边挂着的那面荣誉墙里的各个领导照片,映衬得光芒万丈。
林羽貘走上前,好奇地挨个看,大多名字都耳熟能详,电视新闻里经常放,而文予宁,作为最年轻政法委员的照片挂在正中,那人站在国际峰会主席台上侃侃而谈的模样,还有着昔日大学辩论赛的风采,只是现如今的他更是权柄在握,连那身制服的每一处褶皱,都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局长?你来啦。”一声低沉的嗓音响起,好像有些意外。
林羽貘转头看过去,禁毒支队长于向连从走廊阴影里阔步而来。
“这么快就来汇报案情啊,”于向连问道,“有进展没?”
“还好,”林羽貘道,“您呢,有发现吗?”
“还好。”于向连和他交换了一些眼神,各自揣着几百个心眼子。
最后,双方只是笑笑,就擦肩而过了。
毒鱼事件按理说该是禁毒大队的主理案件,他们追查沙蜂有十年之久,可文予宁一早就在警局里埋伏半年,可见他听到了些风吹草动,才有意识地接近王若明,直到将王队拿下。
而现在脱掉马甲后,仍不把案件交还给于向连,而是提拔林羽貘空降刑侦总队进行“双线并行”查案,这一举动,似乎暗示了队内有铁狼,仍没被揪出。
那是在禁毒大队里,还是在警队里?
答案尚不可知。
林羽貘敲了敲门,听到声音:“请进。”
文予宁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穿着精良的墨蓝色衬衫,着装一如既往地干练和精良,手里档案袋印着"绝密"红戳,袋口露出半截照片。
“动作挺快。”文予宁接过他递过去的卷宗,低头迅速翻看起来。
十五分钟后,他缓缓抬头,看向前面站着的林羽貘,还有他发黑的眼圈儿。
三天,林羽貘几乎不眠不休,终于通过层层技术手段进行剥皮,将王若明7个私人账户里,查到每月有笔来自农贸市场的“海鲜款”,虽然几经转移腾挪、划分到6个旁系亲属的名下,但仍旧被林羽貘抽丝剥茧,整齐归纳,显示这王若明在三年内可谓是日进斗金,合计有2889万不明非法收入。
而港口码头吊机的检修记录,被人动了手脚,甚至连王若明出警那天的全程案件记录,都少了关键的两页。
林羽貘办案神速,仅仅三天,就从这浩如烟海、没有头绪的环境线索里,找出这让人眼睛一亮的“三大发现”。
“很好!”文予宁欣慰地点头,向后靠着椅背,看着林队长,毫不吝啬地评价道,“林队一出手,就有拨云见日的功效!”
林羽貘暗暗松了口气,嘴角往两边撇了撇,胸腔里那股憋了许久的火,突然就因为他这句话而顺了。
七年了。
从毕业那天算起,整整七年。这七年的仕途,说好听点是“七上八下”,说白了就是在泥潭里打滚。
从基层干警到反贪局局长,他踩着一堆贪官污吏的骨头往上爬,办公室的牌子换了三次,可抽屉里却总躺着一本翻烂的《刑事侦查学》。
刑侦这东西,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信仰,他没有一刻忘记,要当刑侦队长的梦想。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文予宁问道。
“文书记不是要挖根吗?那就从码头那146吨毒鱼开始,刨到沙蜂他祖坟去。”
文予宁深以为是,从桌上拿出一沓文件,递给了他。
林羽貘接过,低头一看,是《关于“146吨毒鱼案”及沙峰涉毒网络的分析报告》,报告内容围绕案件核心要素进行梳理,重点关注了“海玥”新型毒品的伪装载体,毒鱼经福尔马林浸泡后通过常规水产检疫的方式与方法,以及该批货物由金三角“沙氏集团”旗下远洋渔船“湛渔083”号承运货物等所有报关信息,都已记录在案。
林羽貘翻了几页,不禁面有喜色,几乎拍案叫绝,眼睛牛似的瞪着文予宁,这才看出他是能督导警方办案的高级检察官。
本来打算接下来去做的几项深入调查,文予宁兵贵神速,在点将之后,就把案件这方面的工作给做实做足了,让林羽貘省下了不少时间,可以直奔答案而去。
“我这陈世美还是有两下子吧?”文予宁微笑着问。
林羽貘鼻息之间哼了一声,如果是别的上司或者同僚,他肯定要大大夸赞了,但因为是文予宁这个陈世美,他无法直抒胸臆,只感到有些别别扭扭。
“你从市局过来得两个小时吧,”文予宁低头看了看腕表,“走,一起吃个饭。”
林羽貘心中警铃大作,眼珠转了转:“那刚刚的于队长,您没留饭啊?”
文予宁呵了一声:“他还不配吃饭。”
俩人去到了机关单位后院,直奔食堂。
“你来自西北,我记得,你好像特别喜欢吃面皮、凉皮和肉夹馍,对吧?”文予宁一边问,一边往相应的窗口走去。
“我都行。”林羽貘说着,脚步却也跟上了他。
俩人点了不少饭菜,面对面坐着。
“就因为你,澄星也特别喜欢吃凉皮肉夹馍,就着他最爱的烤肠。”
林羽貘筷子微顿,有些紧张地盯着他。
“出了办公室就不是上下级关系了,不用紧张,”文予宁笑笑,“闲唠家常。”
“我倒是不紧张,我怕你,”林羽貘往边上看了看,来的去的各科科员或干部,看到文予宁坐在这儿,都会朝他点头行礼或微笑问好,“你要一下控制不住,又稀里哗啦地哭了可咋整。”
“哭?”文予宁手里端正地拿着一个肉夹馍,刚要下嘴,像听到一个奇怪的词儿,有些疑惑,“我会哭?”
“是啊,怎么几年过去,你就忘了?你刚回来的时候,去我夏溪县派出所找澄星……”
“哦,”文予宁想起来了,“那得有好几年了。”
“是啊,现在不会哭了?”林羽貘心想你都能毫无情绪波动地聊起澄星,看来是好了。
“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文予宁直白地说。
“……”林羽貘心里咯噔一声,有些受不了他这种直白。
“去年,我找到他的落脚点了,不像刚回来时那么慌,心里踏实不少。”文予宁自顾自地吃着饭。
“他在哪儿啊?我也挺想知道的,能告诉我吗?”林羽貘连声问道,“这一别好几年,别说我了,我们宿舍几次聚会,都会想起他,很惦记他。”
文予宁道:“就在桜市,他这些年最长住的地方,就是桜市。”
那是去年的冬天,一放年假,他又开始漫无目的地寻找成澄星。
桜市和京城两个地方,是成澄星最有可能逗留的地方。
成澄星的表妹成欣颖,大学毕业后在一家瑜伽馆任职老师,她的妈妈随着女儿一起上大学,目前也在女儿工作的瑜伽馆附近居住。
文予宁找过成欣颖,直接亮明身份,问她成澄星的下落,她冷着脸,说不认识成澄星是谁。
她没有说明的是,她一眼看到文予宁,就知道他是谁,当年跟表哥感情甚笃的时候,成澄星给她看过手机里男朋友的照片。
这么多年,她们跟成澄星早已断亲,更不会理这个检举人1号文予宁。
文予宁只得在那附近逡巡,希望能堵到看望舅妈表妹的成澄星,但是没有成功过。
后来,他又驱车去桜市,在澜亭高中附近逡巡,想象着成澄星过年时回老家,会对曾经的高中留恋不舍。
可高中又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呢?
被迫出柜和那个人尽皆知的雇凶杀人案,成澄星作为当事人,在学校后来的风评很不好,都说是他狐媚勾人,才惹得孙志奇和文予宁一个害人,一个是被害人。
父亲去世以后,文予宁没有家人了,成澄星也随之一样。
都像浮萍一样飘荡,文予宁很难揣测他要落脚何方,更可怕的是在手机推行全国实名制的情况下,他发现成澄星根本没有实名注册的手机号,简直无影无踪。
他只能到处走,碰碰运气,走着走着,就从澜亭高中门外的林荫路上,拐到了他们曾经居住的小区,珠江嘉园。
“非常时期,我觉得准考生需要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20岁的文予宁,郑重地把一枚钥匙,塞到了成澄星的手心里。
“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吗?”成澄星抬眸看着他,难掩惊喜。
“是。”文予宁笑了,他只是要跟他同居,急于确定关系,但成澄星单纯得多,会把它想象成一件礼物,那么,文予宁就顺水推舟了。
小区是九几年建成的老小区,虽然楼层不高,普遍设施老化,墙皮也有一块块脱落斑驳的地方,但好在比较宜居,四周遍布菜市场、超市,交通便利,离学校又近,是他们当年能租到的最物美价廉的地方。
文予宁停车在楼下,仰着头,望着121号楼3单元1101,他们曾经住过的那间房,窗户竟然还是开着的,墨绿色的窗棱,跟从前一样。
就在那里,度过了他们的初夜,他抱着成澄星,在窗口看过夏天的雨,吹过秋天的风,还有那年冬天,除夕夜里的城市烟花。
过往的记忆如同流水,从脉搏中汩汩流淌,已然逝去多年。如果一切能重来的话,到底从哪一步开始不做错,才不会走向如今的结局?
他就这样无限怅惘地看着、看着,一直看到小区里各家各户灯光亮起,暮色四合,才喟然长叹,准备离开。
“小文?”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文予宁转身,看到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张阿姨?”
“哎哟,真的是小文,好几年没看见你了,”张阿姨几步走过去,仰起头,仔仔细细看着他,“还叫我阿姨呢,我都快70啦。”
“您身体还好吗?”
“还好,还好,身子骨还算硬朗。我听小成说啦,你在国外留学,哎哟,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小成,”文予宁握住她的手,“您见过他吗?”
“见过啊,”张阿姨指着楼上,“他就住你们原来住的那间房啊,去年冬天,他都在这儿过年呢。”
……文予宁难以形容当时的感受,胸腔里翻涌着无法名状的一团即将爆裂的火焰,心脏如擂鼓般剧烈跳动,呼之欲出,假设这时候他的手表也能测出心率,那绝对在220以上。
直到张阿姨被他掐痛了手,嗷嗷叫,文予宁才一连串地“谢谢您,张阿姨,谢谢您!”松开了她。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楼道里,等电梯时,甚至嫌电梯落下的速度太慢,转而推开了安全入口的门,极速往楼上狂奔。
11层转瞬间到了,他的血液在太阳穴里突突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血管的束缚,顿时让他七窍流血。
他的大手抚摸着门框,手指颤抖,仿佛抚摸着成澄星的脸庞,没撑到片刻钟,他就开始叮铃咣当地敲门,最开始还挺有礼貌的,敲着敲着,就开始不文明了,甚至变成了砸门。
他觉得成澄星还愿意住到他们这个爱巢里,说明他们之间应该还有“爱”,有爱他就要回家,于是砸得更理直气壮了。
直到对面住户实在受不了这噪音干扰了,打开了门,不耐烦道:“他不在家,你敲门半天不开你还不知道吗?”
文予宁回头,看到是一大叔,问道:“不好意思,我想问下,这家里的人昨天在吗?一直住这儿吗?”
“经常不在,”对方说,“你看那电闸不还关着的吗?”
文予宁喘了口气,调整呼吸:“那您上回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你问这么详细干什么,”对方有些警觉起来,“你是警察啊?”
文予宁只好掏兜,掏出来一个检察官证件来,递给了他。
“噢噢,还真是个当官的,”对方不禁有些紧张,“上个月回来过,一个年轻男孩,大眼睛,长得倍儿帅,我们打了个招呼,再没说别的,他是犯事了吗?”
呵呵,他可犯了重罪了。
文予宁摇了摇头,说抱歉影响你休息,转身下了楼。
片刻后他返回时,手里多了一根从五金店买来的粗铁丝。他将铁丝弯成U形钩,对准老式门锁的锁扣轻轻一别,随着"咔嗒"一声脆响,锁舌应声弹开。
林羽貘听到这里,面皮从筷子之间,掉落盘中。
“你还会溜门撬锁?”
“小看我?”文予宁不屑道,“这不是基本技能吗?”
“是警察的基本技能,我没想到你这堂堂检察官……行了行了,继续。”
文予宁推开门,整个客厅,连通着卧室、阳台、厨房,都有着属于成澄星的味道,一种类似于现烤出来的爆米花和饼干被太阳晒后的味道,香喷喷的且沐浴暖阳,他当即闭上眼睛,十分确定,以及肯定,这就是成澄星的家。
他从鞋柜里翻找,只有一双拖鞋,在地垫上换了鞋,穿进去,脚后跟踩在外面,成澄星的脚比自己的小两号,他信步往东面卧室走去,床上是乱七八糟的一团被子和歪歪斜斜差点儿掉地上的枕头,成澄星还是没养成叠被的好习惯,又往阳台一看,两条平角裤在晾衣杆上飘荡,一条白底布满蓝色小鱼,一条蓝底布满白色小鱼,是成澄星喜欢的卡通纯棉内裤。
文予宁找到了他的家,也像是找到了自己的家,他幸福得不知所措,一把拽下成澄星的内裤,就把脸埋在里面……
“我求你了,领导!”林羽貘忍了又忍,无法再忍,只得面色铁青地叫停,“……说重点,说重点就行了。”
“哦,好。”文予宁不得不停下他硬要跟人分享的喜悦。
总而言之,他就在当天,鸠占鹊巢,住到了里面。
那时马上要过年了,文予宁想着我就守株待兔,不信等不到你,反正成澄星属兔。
他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把电闸拉下来,整个屋里的照明方式,全靠外面阳光,至于吃东西,文予宁就只得就地取材,成澄星自己的家是一点儿食材都没有,他翻了半天,家里能够填饱肚子的只有花生瓜子薯片和方便面,拉开冰箱,里面是几瓶冰红茶,还有几瓶绿色的雪雷。
雪雷,是什么鬼?
文予宁拿着这半瓶饮料研究半天,才想起网上说的山寨产品,这应该是雪碧,而不是雪雷,恐怕小区楼下那小卖部进货的大爷,分不清这山寨东西,那成澄星就这么喝了,还喝了大半瓶?!
文予宁简直无语,拿着就去厨房给倒了,接着立刻致电12315,进行假冒伪劣产品的投诉。
他在这过了几天虽然一到夜里就像瞎子一样到处摸黑,但又无比幸福的日子,一旦门外有点儿风吹草动,他都激动得坐立难安,期待地看向大门,等待着成澄星回家。
他抱着枕头猛嗅成澄星的味道,睡在床上,盖着被子,像被成澄星环绕,这里的时光瞬间闪回到他们曾经的高中年代,那时候他们俩就住在这里,相依为命,耳鬓厮磨,夜夜交颈相卧。
现在,大年三十的晚上,他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万家灯火,烟花绽放。
“过年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这种日子直到大年初三,手机黑了三天,家里也没有个充电宝,又不敢拉电闸,文予宁把成澄星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全吃光了以后,他不得不下楼吃顿饱饭,去超市囤货,另外,再在超市门口租一个充电宝,把手机充上电。
手机一亮起来,各个电话信息纷至沓来,田荣深、田法容父女要他回去过年,邢昌誉一家三口也让他回去团年,马叔胖婶马晓玲还有赵晓卉一家人,都在找他,让他回去团圆,甚至关岳和阮明在京城,都几次问他有没有空,出来约饭。
“我现在就跟我的爱人团圆。”
他这句话说完,对面人人都是鸦雀无声,因为这些年他犯病很多回了,有的时候他甚至能看到幻象,看到成澄星就在他的背后站着,或者在他的怀里,凄楚地望着他,眼含着泪。
直到年假结束后,上级领导问他陈笑伞的案件进展时,文予宁的理智才逐渐回笼,不能再在桜市蹉跎了。
为了工作,他只得离开桜市,临出门的时候,狡诈如他,在家里设置了一个又一个监控器。
“然后一个人影都没拍到。”林羽貘冷哼了一声。
文予宁的一双清澈的眼睛,倏地亮了,随即连连点头,很是惊喜的样子。
“是,是,别说人影了,连光都没有亮过,他一直没回家,怎么会这么巧呢,我刚找到他的老巢,他就不回去了。”
林羽貘暗叹一声,这种纯粹刑侦方面的技巧,眼前的领导并不知道。
“你猜他的家,电闸为什么是拉下来的状态,总不会是为了省电吧?”
文予宁蹙了蹙眉:“那么说,是为了切断我的监控器?可我设置的监控都是内源型的,没用他的电。”
林羽貘微一琢磨,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成澄星虽然警校肄业,但在校期间各科成绩都很好,怎么能在进门的第一秒就屏蔽室内所有摄像头,这个并不难。
“你为什么要监控他,”林羽貘问道,“据我所知,他是跟你分手了的。”
“他跟你说的?他跟我分手了?”
“对。”
“我没同意,”文予宁道,“两个人的感情,怎么可以单方面说分手。”
“你都跟别的女的跑了,还不同意跟他分手,这不扯吗?”
“他知道我不可能爱上女人。”
“那可不一定,”林羽貘冷哼道,“他说你是双性人!”
周围唰唰唰,一个个惊讶的眼神,都投射了过来。
文予宁连忙低头,简直要把脸埋进碗里。
“他说的是双性恋吧,什么双性人!”
“都差不多!”林羽貘哼道,“我就知道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这半天,是让我想办法帮你捉到澄星,对吧?”
文予宁缓缓抬头,看向了他:“捉他是你的职责。”
“怎么就是我的职责了?!”
“他是在逃案犯,红狐,你作为刑侦队长有捉他的责任,”文予宁歪着头,好像很惊讶地看着他,“还是说你不想抓,你公私不分啊?”
“……”林羽貘感到自己好像中了圈套,但具体是怎么被圈住的,又一时搞不明白,只恨恨道,“你不说抓老婆没有抓沙蜂重要吗,怎么又让我干这个了?!”
“多线并行嘛,”文予宁拿着金棕色的保温杯,仰头斯斯文文地喝水,仍旧是那五好青年的样子,“堂堂刑侦总队长,不至于只能查一桩案子吧。”
林羽貘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半晌,才忍不住说:“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竟然这么变态。”
文予宁眼尾微微上扬,琥珀色的瞳孔折射出一片碎金色的光:“你也这样认为啊,哈哈,澄星最喜欢这么说我了,说我是变态。”
这一年的春天,成澄星从金三角回到了大陆边境内,一身疲累外加伤痕累累,回到了他阔别已久的家。
趁着浓重的夜色,推开门,首先拿出电感应粉碎器,哗啦一声响,屏蔽掉屋里所有可能存在的监控摄像头,他脱掉外套,扔到椅背上,换了拖鞋,一屁股跌倒在沙发上。
茶几上有一瓶雪碧,他顺手将它拿到手里,刚要仰头喝,看到里面是空的。
他踩着拖鞋,又晃到了冰箱前,打开门,看到里面空空如也。
愣了一会儿,只好去到直饮水龙头下面,喝了几口水,走到卧室里,一扭头,四仰八叉躺倒在床上,头枕的是四四方方叠成豆腐块的被子。
……好奇怪。
既熟悉又陌生的一种感觉。
他坐了起来,立刻下床冲到门口,摸了摸门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
回来再次疑神疑鬼地躺到床上,一翻身,他闻到了,来自文予宁身上的香气。
刚认识的时候,他就觉得文予宁总是干干净净的,气味清新怡人,问他用什么洗澡,回答是雕牌。
后来文予宁发现成澄星喜欢闭着眼睛闻他的味道时,他就悄悄升级了沐浴用品,从雕牌,变成了舒肤佳纯白清香皂。
后来很多年,文予宁一直是这个味道。
成澄星转身趴在枕头上仔仔细细地闻着被子、枕头、床单,又起身拉开衣柜,看到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叠好、挂好的衣服……
他确定了,这个家,文予宁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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