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各位面试官上午好。我叫成澄星，成功的成，澄澈的澄，明星的星，今年22岁，身高181，体重62公斤，祖籍桜市，现居住在京城，学历是……高中。”
埋葬了幼时好友，埋葬了爱情，第二年春天，成澄星面对的问题很现实，那就是大学肄业的他，需要生存。
高中毕业的时候，舅舅成立罗曾跟他说：“星星啊，你的成长基金满18岁能取出来了，里面的钱都是你外公外婆还有你妈妈为你存下的，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你要学会理财，不能乱花，更不能……随便给别人花。”
成澄星交了一个男朋友，听说家境贫寒，成立罗对此有些忌惮，成澄星从小到大没吃过苦，但却经常受骗，钱不能全给他。
“你要放心舅舅，我帮你存起来怎么样？”
“行啊！”成澄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大学第一个学期念完回家，文予宁和他在澜亭高中附近租的那个小房子面临到期，俩人都很不舍，将里面的东西都清空后，站在房门口，文予宁还安慰他：“以后等咱们有了钱，再把它给买下来。”
“舅舅，我想跟你要一笔钱行吗，在大学的时候要用。”
他回家以后缠着舅舅，想动他的成长基金。
“要多少？”
“20万。”
“太多了，”成立罗不同意，“你花钱没有算计，耳根又软，被人骗了怎么办？”
“我是警察！哪有警察上当受骗的啊！”成澄星不服气地反驳。
“你告诉我，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我不告诉你，反正我想要20万，我保证，整个大学期间再不跟你要了，行吗？”
在这样的保证下，成立罗给了他二十万，他转手花了15万，买下了他们在澜亭高中附近租过的一居室。
他和文予宁都对那里有感情，特别是成澄星，那个房子，是他搬离父亲的家，代表独立的地方。
虽然跟文予宁住在一块，自己好像也没怎么独立。
他琢磨着等抽出时间给里面好好装修一下，当作一个惊喜，给文予宁看。没曾想到了大二，接着大三，各种事情接踵而来，这个房子从交付以后，他和文予宁竟都没有回去过。
这一年春天，案子宣判了。刘昌宗犯罪集团采取伪报品名、假复出口、闯关等手段走私汽车、成品油、植物油、化工原料、纺织原料及其他货物共计人民币273.95亿元，偷逃应缴税额人民币139.99亿元。又因私设矿场、违规作业，导致两场严重的矿难发生，死伤人数多达78人，瞒报、不报，雇佣社会人士殴打矿难家属等等，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最终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成立罗不仅与刘昌宗同流合污，因走私倒卖案件被判刑，还被查实有吞并国有资产的严重罪行。据调查，成立罗在担任宏达科技国有企业高管期间，通过伪造文件、虚构交易等手段，非法侵占了大量国有资产，总价值高达23亿元人民币，后因退回赃款，协助追回等自首情节，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没收全部个人财产。
成澄星的“成长基金”被卷入到成立罗名下，无法抽出，几乎一夜之间，刘昌宗、成立罗两家同时返贫，包括成澄星自己，放弃文予宁的资金支持，他目前兜里就3万块。
“学历有点儿低啊，没考大学吗？”面试官之一，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女制片人双手交叠，轻抵下巴，静静地看着他。
成澄星的耳尖不受控制地泛红，有些羞愧，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食指关节，特意为面试购买的西装裤绷出流畅的长腿线条，白色衬衫袖口空出一截，露出截瓷白一般的手腕。
“长这么好看，哪会用心学习，”另一位面试官态度和蔼，望着成澄星问道，“给我们展示什么才艺啊？”
“我的才艺是……是诗朗诵。”
“诗朗诵？这个倒是挺新奇的，你开始吧。”
成澄星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念诵道：“子弹在弹匣里孕育黎明，警徽是永不生锈的盾牌，热血在胸膛里激荡，我们是无畏前行的战士，在黑暗中破晓，迎接光明的到来，守护每一寸土地，每一颗跳动的心，誓言在风中回响，忠诚铸就我们的辉煌！”
这一股汹涌澎湃的正能量之风，不但让五位面试官同时虎躯一震，更将整个Y.M娱乐公司室内室外的浑浊空气，涤荡一新。
“哟，竟然是这样的诗歌，是赞颂警察的？”
“是的。”
“从哪儿学的啊？”
“……电视剧。”
其实，是在军训的时候，大家起哄让袁教官给唱首歌，他就当场念了这么一首抑扬顿挫的诗歌，成澄星过耳不忘，全都记下来了。
“不错啊，口条很好，普通话标准，声音也很好听。”
“形体、姿态也很挺拔，长得……”
“是硬帅。”
没错，22岁的成澄星，跟走廊外面那些排着长龙、脂粉气和妆感特别重的男练习生，是不一样的，他的容貌丝毫没有修饰过的痕迹，双眼大而清澈，黑色眼仁儿十分透亮，唇红齿白，堪称一股清流。
“你对未来有怎样的期许啊，是想当演员，歌手，还是爱豆？”
成澄星想了想，直接问道：“哪个来钱快？”
春日里的阳光穿过百叶窗，照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洒下一片金色的光斑。
“演员要练形体和台词，歌手要练嗓子，”面试官看着他，“你是当爱豆的材料。”
"爱豆的话……能包吃住吗？"成澄星接着追问。
“回家等通知吧，手机不要关机也不用静音。”面试官笑着回答。
成澄星满怀希望地走出了娱乐公司。
他需要钱，而且还是许多钱。父亲和舅舅的财产都充了公，两家的房子都被贴上了封条，表妹要上大学，而且学的是艺术专业的三本，每年只学费就要两万，更别说父亲和舅舅在牢里，每个月还得交伙食费和换季的囚服费以及生活用品，这些都需要成澄星这唯一成年男性亲属来负担。
更糟糕的是他接到了桜市国际小学的催缴费电话，让他赶快去一趟，不然他的弟弟妹妹就要被赶出学校。他急忙赶去一看，是刘澄月和刘澄阳，俩孩子抱着书包懵懂地站在老师办公室里，看到成澄星，同时大喊：“哥哥！”
“你们的妈哪儿去了？”成澄星连忙奔过去，蹲下，一手抱住一个，“你们的舅舅呢？！”
“哥哥，妈妈不接电话，呜呜……”妞妞抹着眼泪，“舅舅也不见了……”
“司机叔叔也不来接了，都不要我们了！”牛牛搂着成澄星的脖子，惊慌又害怕，“老师也不想要我们了！”
老师一听，连忙拉着成澄星到一边，问道：“你还不知道吗？桜市新闻都报道了，这俩人据说犯事进去了，孩子的妈，秦香岚，还有她弟弟，秦祥龙，都在那个刘昌宗的案子里，是涉案人，我们也不想把俩孩子赶出去，可我们学校也不是做慈善的啊，有住宿费，还得有学费、零食费、玩具费……”
“你们从哪找到的我的联系方式。”成澄星问道。
“是孩子们的手表里有你的电话，他们告诉我的，说他们还有个哥哥，叫星星。”
成澄星的俩手，抚摸着俩孩子的脑瓜顶，站在缴费窗口，现在真是欲哭无泪了。
他卖了自己的平板电脑、曾经换下来不用的二手手机、名牌打火机、名牌包和名牌行李箱，甚至文予宁送他的两款带血氧浓度的电子手表，都一并卖了。
这下转现3万多，先打给学校，又给刘澄阳和刘澄月续了这包吃住的国际小学半年学费。
“你们俩要争气，考上初中，以后咱们就上不了这样的学校了，知道吗？”成澄星严肃地对他们说。
“嗯！”俩孩子跟受惊的小动物似的，点头答应了。
成澄星找了孩子们的姨妈，对方一看他在小区楼下等着，像躲瘟神似的转头就走。
成澄星上前苦苦劝说：“学费生活费我会出！就是我在北京赚钱，不能在身边照顾他们，一旦在学校出了事，我希望您能去看看，怎么说都是您的外甥和外甥女啊。您放心，我不会白让您帮忙的，我每个月都会给您一笔辛苦费。”
“你在北京赚钱，”秦香岚的姐姐看着他，充满怀疑，“我听说你也被退学了，大学学历都没有，你能赚什么钱？”
“我要当明星。”成澄星说完，自己都想笑了。
回到北京后，他天天埋伏在艺术学院门口，终于看到了返校的舅妈和表妹，表妹看到他头都不抬，直接进学校，等舅妈出来后，他上前拦住了她。
“你还想挨打？是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舅妈质问他。
“这有一万块钱，您先拿着，是舅舅以前给我的零花钱，舅妈，欣颖以后上学要用钱，你们在北京租房也得花钱，可以不理我，但不要跟钱过不去……”
“你说对了，”舅妈一把夺过他递过来的牛皮纸袋，“我们在你身上投资的就当喂狗喂狼了，现在，能追回一点儿是一点儿！”
舅妈拿了钱，成澄星心里很是安慰。
只是短短几个月，他就从前途无量的公大学生，变成了要养三娃的爸。
我要当明星。
据说娱乐圈来钱最快，上回阴差阳错和文予宁一起送赵晓卉去音乐社时，就有星探对成澄星说，他是这块料。
参加Y.M娱乐公司这场号称“万人取一”的练习生选拔，他也很有信心，回到地下室出租房里待了不到三天，就接到了二面的通知。
成澄星兴冲冲地去了。
“我听面试老师说，你现在很需要钱？”
“还行。”成澄星莫名地感觉室内空气灼热，也许是这回被叫来的地方，是在艺术大楼后面，员工宿舍里，更衣室传来一阵阵廉价打歌服的味道，令他时不时皱眉。
制作总监王经国，是个年过45岁的中年男人，声音像浸了油的砂纸，粗粝又带着暧昧。
“长得挺干净的，”他像看一个商品似的，把成澄星上上下下打量了个仔细，手指在下摆的西装纽扣上不断摩挲，“不知道里面干不干净。”
“嗯？”成澄星有点儿没听明白，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一身休闲服，上回面试以后，回去没洗过，在地下室闷了几天，好像有点儿霉味儿？
成澄星抬起手臂，还自己闻了闻。
对方望着他这个举动，一时怔住了，随之轻松一笑。
“你这年轻人可能不懂，在娱乐圈……机会不会给干净小孩准备的。"
古龙水香水很冲，像蛇一样缠到身上，王经国未等走到他的身前，浓重的气息先扑了过来。
他近距离看清成澄星年轻又英俊的五官，不禁谓叹一声，本来以为自己见多识广，没想到还有这样好看的男孩。
他扯开了领带，望着成澄星细腻、白皙的锁骨，伸手轻轻地撩开他一侧衣领，虎口掐住了成澄星的下巴，力度让他的臼齿发酸，强迫他道：“……跪下。”
成澄星漠然地看着王总监，猛地扣住他的手腕，狠力向下反折，关节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错位声：咔嚓。
王总监整张脸瞬间扭曲变形，顺着成澄星的力道单膝跪倒在地，从喉咙里挤出杀猪般的嚎叫：“我艹你……”
未等他骂完，挣扎起身，成澄星的拳头已挟着风声一下下砸到他涂满粉底的脸上，只见他的鼻梁上头忽然凸起了一大块，山根像要整个裂开。
王总监捂着脸和鼻子，惊慌失措地大叫：“我的鼻子，我的鼻子塌了！这是我刚刚做好的鼻子！”
成澄星甩了甩生疼的指关节，掏出手机按下110，一边大步走向消防通道，一边还能听见身后含糊不断的咒骂声。
两名警察很快出现在楼下，成澄星等在那里，带着他们上楼，王总监还瘫坐在墙角，捏自己的鼻梁，昂贵的西装皱成一团。
"警察同志！这小子是个卖的！我拒绝他，他就动手打我！"
他竟忽然拉高音调，脸上挤出夸张的委屈表情，恶人先告状。
“放你爹的屁！”成澄星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子又要挥拳。
警察立即按住他的肩膀："放手！我们都来了，你还要撒野？！"
最后调解，成澄星说没钱，坚决不赔钱，王总监不道歉，坚决不承认他要猥/亵，就这么不了了之。
成澄星回到地下室，想起文予宁说的话：娱乐圈是个大染缸。
如果真的想出卖色相的话，那又何必跟文予宁分手，现在不用住在月租只有150的阴暗地下室，也不用去娱乐公司等待被挑选或者被轻薄，大可以住到文予宁给他买的房子里，拿着他的存单和银行卡过日子。
文予宁这些年可没少赚，原本为了父亲能够换肾，俩人过得一直很拮据，为了省钱，也怕手术太花钱，可到最后，文正山都没有等到合适的肾源，文予宁给成澄星留下的钱，包括被砍的赔偿金、物理奖学金、法学助学金、辩论赛奖金等等，刨去买房的钱，竟还剩了50万。
可继续出卖身体给文予宁，从尊严上，竟让他感觉还不如卖给王总监心里能更好受些，最起码，王总监没骗他感情。
没有文凭，没有一技之长，成澄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孩子们的学费生活费，都不能等，实在不行，先把老家那个房子卖了，再顶一阵儿？
就这么颓丧地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他又强迫自己振作起来，继续出去找活儿做。
他坐着公交车，漫无目的地望着外面的街景，到了熟悉的大学城那一站，他下了车，远远地看了看母校，公安大学，心里酸酸的想，大林王闯他们都返校了吧。
从学校附近转了转，到了清北，头都不抬，就从清北门前路过，他本能地不想往那学校里瞅，也不想再回忆有关那个人的所有事。
“起开起开，赶时间！”
一辆电动车从他身边嗖的一下，疾驰而过，成澄星看到那小哥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工装马甲，后面上书三个大字：饿了么。
下午，成澄星就拿到了同样的一件马甲，套在衣服外面，戴上安全帽，将他一张帅脸完全遮住，然后，穿梭在五所大学和各个饭店、奶茶店之间，开始了他的骑手生涯。
这一年到了盛夏，成澄星靠送外卖、送快递，一个月有五六千的收入，勉强能够支付各个花销，虽然每天忙忙碌碌，但好处就是啥也不用想，晚上一挨到床上，就能累得睡着。
他就这样踩着新兴的电商浪潮，每天接单越来越多，时而是“快递小哥”，时而是“外卖小哥”，有时甚至能给曾经的室友送上外卖，只不过他低着头，戴着头盔，放下就走，甚至躲到不远处，看着林羽貘他们出来拿了外卖，他才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转身继续派单。
日子这么忙碌地过着，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一单，地址在一个十分偏僻破旧的小区，里面几个彪形大汉，长得满脸横肉，屋里没有炒菜的油烟味，也看不出卖的是什么东西，却一个劲地催促骑手，赶快送货，加急费即使要到50块钱，他们都认头照付。
警校两年半的警觉性，成澄星还是有，他故意等在附近，一次又一次拿到他们派出的单，手里拿着一小包不明物体，认着被平台罚钱，他躲到巷子里，直接拆开。
冰、毒。这东西他在书本里见过，现在，他拿到了实体！
他立刻打电话给曾经的教官、长官也是他们体能训练科目的老师、警长，袁振川。
没一会儿，袁振川就出现了，竟然也穿着一件黄色送外卖的工作服，跟他打了个照面。
“你现在不上学……就干这个？”
袁振川的声音有些抖，甚至走音，脸色铁青，遗憾和惋惜，又带着心疼的表情，成澄星尽收眼底。
“挺赚钱的，还能锻炼身体。袁总，你看这东西，我想它不是味精吧？我虽然没见过真的，但您上课给我们讲过……”
“嘘！”袁振川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将他带到无人的地方。
"你是怎么接到他们的单的，据我所知，他们只给熟悉的骑手。”
“有一天一个骑手生病了，阑尾炎，让我替他跑一单，我感觉这地方可疑，就把那骑手的编号改成我的，后来这个地址的单，就都到我这儿了。”
“太冒险了！”袁振川叹道，“我们在这已经埋伏有一阵子了，就快收网，你马上走人！”
“那他们信任你了吗？袁总，你现在当外卖小哥，是不是年纪有点儿偏大？据我所知，他们喜欢我这种机灵的，跑得快的。”
袁振川：“……”
8月23日，成澄星毕生难忘的日子，那天，他依旧当骑手，接过他们派出的一份“大单”。
袁振川率领警队将其上下支线全部查清，几个毒贩手中拿着枪，与警方激烈交火。
有一名警员因为躲避不及，腿部中枪，摔倒在地，鲜血拖拉了一条红色长线。
毒贩们趁着这个空隙，火力愈发凶猛，形势十分危急。
就在这时，本已“功成身退”的外卖小哥，瞬间红了眼，他滚到受伤警员附近，拿过他掉在地上的枪，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猫着腰，沿着墙壁慢慢靠近。
接着，一枪打爆一个正在疯狂扫射警员的毒贩。
为首毒枭被这变故惊住，瞪着这外卖小哥一时之间有些怔住。警队队员们抓住这个机会，迅速展开反击。还有一个穷凶极恶的毒贩，躲在车当掩体的后面，举着枪瞄准了袁振川。
“袁总，小心！”
成澄星大眼睛，比较尖，立刻大喊，同时毫不犹豫地再次举枪射击。
战斗进入了尾声，警队队员们一鼓作气，将剩下的毒贩全部制服。
只是看着这么个持枪外卖小哥，有些莫名其妙。
袁振川走到成澄星身边，拍了拍他带血污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眼中满是欣慰：“各位，这是我一个学生，公大刑侦科的，你们的师弟。”
“哟，是卧底啊！失敬失敬，你枪法好有准头！”
“救了我们副队长一命！感激，师弟，真是感激不尽！”
一众警员们都走上前来，挨个跟成澄星热络的握手。
成澄星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满眼欣喜地看着这些在大学时就钦佩不已的缉毒干警，又看了看袁总，不知道该说什么。
“走吧，”袁振川握着他的手，“属于警队的人才，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流失。”
“袁总，可我，我还能……”成澄星望着他，几乎不敢再有奢望。
“你可以继续当警察，就是……可能注定无名了。”
“无名就无名！”
22岁，成澄星被袁振川捡走了，出了学校，就是师徒，成澄星从此跟定了师父，当线人，当卧底，当即使牺牲，也注定无名的英雄。
这一年年底，他偷偷潜伏进缅甸诈骗团伙里，成功诈骗了团伙头目及成员120亿，“荣归故里”，站在了被告席上，被判刑4年。
他要彻底让履历变黑，才能去执行更艰巨的任务。
进到监狱里仅仅两个月，他便化名为“王小毛”，被组织秘密派到更加风云变幻、毒山毒海的金三角州，开始了他与敌同行数载、冒着枪林弹雨的激荡岁月。
==
四年后的冬天，他执行任务后途径桜市，刚好到了孙志奇的忌日。
他拿着威士忌酒，烤鸭与软中华，上了风亭山公墓，去看望了他的发小。
回去的路上，车水马龙中，一辆黑色最新款x系奔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回头看了一眼，因为他曾经也有这样的一辆车，超大马力，超宽内设座位，超稳地盘，超好的驾驶感受。
可就这么看了一眼，他却站住了。
这辆车停在斑马线的一边，静静地等待着红灯。车窗缓缓降下，一只白皙宽大、而又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轻轻掸了掸烟灰。
成澄星的目光落在这只手上，几乎无法移开视线。这只手的手指的线条流畅而有力，比他弹钢琴的手都长了半寸，且指甲永远修剪得整整齐齐，透出一种干净利落的美感。
成澄星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他只在一个特定的人身上体验过。
红灯转绿，黑色大奔缓缓启动，文予宁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风亭山公墓。
他从工作窗口那里打听到了地方，信步走了过去，站在孙志奇的墓前。
墓碑中间贴着的照片，是高中穿着澜亭校服的孙志奇，一脸缺心眼的傻笑，无忧无虑的样子。
想来那时候，他也仅仅十七八岁。
“农民的儿子来看你了！”文予宁不乏揶揄地高声叫道，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哟，你这司令儿子，怎么拱到地底下去了啊？这是什么情况？不应该啊！”
他在孙志奇的墓地周围，转了几圈，发现跟周围墓地没什么区别，直到这一天，孙志奇才终于回归平民，跟大众平起平坐——不是，平躺在一处了。
“今天有人来看你了啊？”文予宁低头，望着墓碑前面放着的酒水食物和香烟，“是他吗？”
他竟在这问了起来，好像孙志奇能回答。
今天是孙志奇的忌日，他在北京，胃病初愈，赶上年假，就特意驱车回来看看这个故人。
曾经少年时，他因为孙志奇送给成澄星的大奔，而苦不堪言，现在，他开着大奔来耍威风了，孙志奇却已经不能再反驳。
“他为你收的尸，也算对得起你了。”文予宁咬了咬牙，忍不住抬手，一下下狠拍孙志奇的墓碑，就像在高中和他打架时，狠拍他的脑瓜子。
“你这种愚蠢的人，竟然想到用死来对付我，算你牛！”
“你赢了，但你别得意，孙志奇。”
“你躲在里面不出声，装他妈白月光，朱砂痣？你以为这样就能分开我们吗？！可能吗？！”
“不可能！”
他正自问自答，慷慨激昂时，忽然，几个公墓工作人员，匆匆地往他那个方向跑去。
“那位先生，请你住手！”
“不要破坏公墓！”
“家属已经来警告了，请你住手！”
“什么？”文予宁转过身，衣冠楚楚的，有些纳闷地看着他们，“我在破坏公墓？大白天的我盗墓？”
“你干嘛拍他的碑？”
“我是……是怕它站不稳，拍一拍怎么了，”文予宁反唇相讥，“他哪个家属警告的啊，这么及时，在哪了啊，姓甚名谁？！”
通身官威，一身气派，不言而喻，竟把几个工作人员也给唬住了，大眼瞪小眼。
“反正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我们是要罚款的。”
“他是我老同学，今天是他的忌日，我来看看，我什么也没干啊。”文予宁振振有词。
“那你来看他，你带东西了吗？”
“你带花了吗？带香了吗？这些贡品，是你买的吗？”
“……”
文予宁回答不上来。
但他习惯了狡辩，善于狡辩，马上指着孙志奇傻乐呵的照片，说道：“唉，你们有所不知，是他欠我的！”
成澄星在很远的地方站着，默默地冷眼相看。
直到工作人员把文予宁赶走，直到文予宁开着大奔离开墓地，孙志奇确定安全了，成澄星才转身离开，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神经。”
明后天休息，下周一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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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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