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二品武官,也算是武官做到顶了才能得到的荣誉,但一来大楚本就重文轻武,二来因昌宗忌惮着镇北军,所以虞府几十位男子除了虞朝的祖父和大伯有实职外,其他人要么闲散在家,要么得个不轻不重的闲职。
虞将军常年驻扎在北境,几年也未得归家一次,再加上昌宗对虞府的态度,所以津州大户人家虽面上尊重虞府几分,实际上心里却各自打着别的算盘。
就连镇北将军府也只坐落在城西偏远一角,寻常五品文官的府邸看上去都比它要华美许多。
可镇国公府就不一样了。
家中男丁一半都身居要位,长女是当朝宰执的长媳,次女是如今风头正盛的丽贵妃,府上的宴会,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无大事无一失约,当真是如日中天。
虞夫人虽然一直被娇惯着长大,但有时候难免也有焦虑,比如家中几个女儿的去向。
虽说长女虞灼华自己觅得佳婿,但次女虞朝以及如今养在虞家的晏青时,到现在还没有着落。
故而赏梅宴当日,虞夫人天不亮就将虞朝和晏青时叫了起来,一通梳洗打扮,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这才出门。
刚到镇国公府,虞朝就被那架势吓了一跳。
先不说国公府门口高到吓人的两个石狮子,就说这门口排起的长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在这里发金子。
好在国公府大门够宽,下人们又训练有素,一眼就认出虞夫人,忙过来收了帖子就将人往里面迎,虞朝这才注意到排队的都是等着去停马车的下人,国公府提前特意空了条道,就是为了防止一下子来太多人,挤着贵人们。
只是虞朝刚要进门,就看见门里面跑来六七个人,匆匆忙忙地往外赶,虞朝心里好奇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架子,于是放慢了脚步。
“我的天,那个阎王爷怎么来了?”为首之人朝着小厮抱怨道,“以往谁的宴席都没见他参加,今年也只是照着惯例去了帖子,没想到他真的来了,真是倒霉!”
“那是国公府嫡子姜云辛,”虞夫人对虞朝介绍道,“可真是奇怪,这到底要来哪个贵人,居然要他亲自出门迎接?”
不会是他吧?虞朝听说那人是姜云辛后,心中有了猜测,位高权重且惹人生厌,放眼整个津州恐怕也只有那位了。
果不其然,姜云辛刚到不久,国公府前就落了四方八抬大轿,轿子里的人还没出来,姜云辛就满脸堆笑地跑过去迎:“侯爷日理万机,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我国公府?”
未见其人,先听其声,顾望津一边弯腰从轿中走出一边道:“国公府的帖子,哪有人敢不应的?”
顾望津这话弄的姜云辛心里七上八下,加上轿子旁边还站着的十几个整齐俨然的飞龙卫,姜云辛不禁冷汗涔涔道:“侯爷这话实在是严重了。”
隔着人群,顾望津一眼看见了门口站着的虞朝,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顾望津这笑容,对于不明白内情的姜云辛来说可谓是致命一击,他一时间将国公府做得那些不能为外人知道的坏事想了个遍,思考若飞龙卫是为调查某事而来,自己要如何应对。
“姜大人不请我进去吗?”顾望津打断姜云辛的胡思乱想,“怎么,莫非是本侯不过一个区区从三品,进不得这国公府的大门吗?”
不是,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姜云辛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听这意思,倒像真是来赴宴的?
“顾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姜云辛笑得勉强,“请。”
在顾望津经过自己的时候,虞朝就一直在心里默念,可千万别跟我打招呼,好在顾望津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没引起任何的风波。
虞夫人看着顾望津的背影,嘱咐虞朝:“你刚来不知道,这人心狠手辣、趋炎附势,可千万别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一回生二回熟,虞朝现在不说和顾望津算是朋友,但至少也不会是一点关系没有,虞朝看着虞夫人的脸,心虚地应了声“是”。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虞家几位女眷在下人的指引下进了国公府。
这一路怪石奇松、飞阁流丹、奇珍异草,让人目不暇接,本来从清云山上刚下来,虞朝觉得镇北将军府已是华贵万分,现在才觉得自己真是见识短。
走进花厅,满院子的红巾翠袖,各个装扮得宛如仙子一般,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虞朝前十五年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
这样的宴席,在场的小姐们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或多或少都能找到一些自己的伙伴,不过若仔细观察,便可发现聚在一起说话的小姐们身份地位都差不了太多。
下人通传了一声“镇北将军府女眷到了”就退下了,虞朝二人跟着虞夫人继续往前走。
原本都在寒暄的小姐们,听到通传,下意识都地看向了门厅。
昌宗是忌惮虞家不错,可北境的安宁又确实离不开镇北军,所以她们这些人既不能和将军府走得太近,也不能完全不把虞家放在眼里,这之间的度到底要怎么掌控,还真是件麻烦事。
她们原本也只是打算打个招呼,可一见虞夫人带着的两个姑娘,却是忍不住有些心生嫉妒,原本晏青时,她们也是认得的,当时也感慨过虞家的姑娘即便是个远方的亲戚,也是那般好看,可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虞朝。
关于虞朝的传言,京中贵女们大多是听过的,她们本以为乡野来的小丫头到了这样的地方,定是畏首畏尾,没想到竟会是这般模样。
靥笑春桃,唇绽樱颗;羡彼良质,冰清玉润;
纤腰楚楚,回风舞雪;莲步乍移,预止仍行。
若单论容貌,虞朝不若比不上虞夫人长女虞灼华精巧,但前者气质却实在难得。
或许是自幼养在道观,她身上有一种不入凡尘的超脱之感,宛若红梅落雪、蒲草凝霜,更难得的是在这一层遗世独立之上,她身上还有一种天生的华贵之感,似霞映澄塘、日照金殿。
有些体面的,过去寒暄了几句,也就回了原本的位置,有的则干脆表明了态度,连多看一眼都不曾。
国公夫人在前头招待宾客,女客这边只有一个嫡出的孙女姜露负责招待大家,她被虞朝晃了一下眼,不过记着主人家的身份,还是微微一笑,将将军府众人往上座引了一下。
虞朝见众人目光不善,也不是很在意,反正今日她也不是为了吃席,于是自顾自地坐到靠窗的位置,往花厅外面开得正盛的梅花看过去。
其他小姐们虽是心生嫉妒,但很快也就平复了,说起这回赏梅宴的其他事来。
“到底是国公府,各家都给足了面子,连皇子都来了两位。”
“慎言!那先皇长孙算什么皇子。”
沈思安?虞朝的注意力从园子里回到花厅,虽说知晓虞游川做出那般事情之后,她也有意让虞家投靠沈思安,但其实她并不了解沈思安这个人,如今知晓沈思安也来了赏梅宴,不由得多留意了些。
那说先皇长孙不算皇子的小姐,有些嫉妒虞家的两位姑娘,她忽想起一事,故意挑衅:“不过,听说虞家长子曾是先皇长孙伴读,虞府同那位关系非比寻常啊!”
“常月!”姜露似乎同说话的小姐关系不错,于是出声提醒,“有些话不是你我能议论的。”
常月犹不觉得有错,竟不知死活地走到虞朝身边问:“说起来虞六小姐回京第二日,孔大人也回来了,不会是虞家早就和那位勾结在了一起,故以迎回长女为名,实则暗中将孔大人迎了回来?”
在场的小姐虽不似常月那般大胆,但对于此事也是千般好奇,原本喝茶的喝茶、闲聊的闲聊,一听常月说起这事,顿时什么也不做了,或直接或遮掩的齐齐朝虞朝这边看过来。
虞朝唇边勾起笑容,目光却是极冷的,她看向常月道:“子虚乌有的事,常小姐还是不要乱说的好,又不是什么街头巷尾游手好闲、整日里只知道闲聊的长舌妇,怎么做起搬弄是非的事?”
常月被教训得满脸通红,她气急败坏道:“哪里是搬弄是非?怕只怕是虞家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不该有的心思?”虞朝没了虚以为蛇的耐心,直接斥道:“朝中大臣为皇长孙一事争吵月余尚且没有定论,陛下也从未迁怒与他人,怎么常家已经盖棺定论,还顺道给虞府泼了脏水?如此大罪,虞家可承受不起,常小姐若真是要扣这么大一口锅给虞家,还烦请常大人上书递折,在朝堂上辨一辨才是!”
虞朝从来不算什么好人,前世跟着沈易走到那步,手里也不知沾了多少或有罪或无辜的鲜血,区区一个常月还不够她看的。
常月原本以为虞朝是个乡野来的,没什么见识,她稍微吓唬一下,对方就能被吓得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没想到虞朝的嘴巴居然这么厉害,更重要的是虞朝的眼神就跟地狱恶鬼一般,可怖得很,于是她这一下彻底失去了反驳的能力。
虞朝见有人想要帮常月,先发制人:“况且政事尤其是涉及到储位,也不是这样的场合可以议论的,还是说常小姐觉得常府已经只手遮天到可以随意点评这样的大事呢?”
花厅内一时静到连雪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寻常政事大家私底下都不敢议论,更何况当着其他人的面公开讨论夺嫡一事?这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常月一半生气一半害怕,双唇发抖,脸色惨白,她指着虞朝半天说不出话来,偏生的虞家各个一副气势了得的样子,她也没信心能斗得过。
“是男客们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仿佛冰层突然裂开一般,花厅里再次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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