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从天而至,昏暗的峡谷瞬间点亮,万里未曾预料,强光激得他眼眶酸胀。
是来自毒云的光吗?
视野白茫茫一片,他刚要拿手挡住,却见一熟悉的身影在天际疾走,一路冲着毒云而去。
“小莲花!!”万里撕心裂肺喊着,“太危险了!快回来。”
莲歌没有听到万里声嘶力竭般的喊叫,在她眼中只剩下雷暴无情地劈向大地,整个世界倒映在自己眼中,毒云是天空的泥潭,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步入其中,就会越陷越深,直到死去。
可她们也不用太绝望,这个世界还有自己这么一个雨灵子。
地面兵荒马乱,嘈杂无常,所有人的心一定都紧紧提起来了吧!
莲歌的耳畔空荡荡的,眼前除了红色别无他物。
一切都是虚幻,而莲歌却在虚幻之中,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随应而动,和我者响,诸雨皆降!”
雨诀果断念完了,翻涌的毒云损失一愣,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呜呜声传来,带着点难以言喻的委屈,好像它不是毒云,而是披着红装的祥云。
“危险,小莲花!”
这是……万里的声音!
莲歌转过头一看,真的是他!
不是平静如水的,而是满脸惊恐冲她挥手、又心急如焚的万里。
“哐当哐当”声从莲歌耳边炸开。
毒云终于被金色神符的力量压制,最边缘的红色浮云混乱翻涌,看眼毒云中的怨气再也无法承载,要朝地面狂泄而下。
最危险的时刻就要来临。
龙锦伞剧烈转动,雨神雨衣随怨气卷舞,撕心裂肺的疼痛如蜜蜂啃噬般从尾椎骨逐渐攀升至莲歌头顶。
就这一下子,莲歌差点痛晕过去。
她跪倒在一边,仍极力坚持,祈祷一切尽快过去。
毒云瓢泼而下,中心却依旧躁动。
莲歌的心又提了起来,难道一切还没完吗?
又一声闷雷之后,毒云才仿佛被撕开的口袋,在空中化作粉尘。
金色神符持续输出神力,在源源不断地攻势下,最后毒云中的一波怨气垂死挣扎,再次化作几百丈高的浪涛,拼命一击。
浪涛滚滚而至,再要越过莲歌时,万里终于抓住了莲歌的手,把她往怀中一带,顺势将月隐华纱往二人头上一盖。
莲歌已经感受不到痛苦了!
不知何时,仙者吟诵的歌声回荡天际,莲歌手脚虚浮,仿佛置于另一个天际。
失去意识之前,她好像见到了万里,可是现在,在这片虚无中,只有她一个人,龙锦伞还有雨衣都不见了。
“你醒了!”一个温润的声音传入耳中。
莲歌抬头看,是一个陌生的俊秀男人,嘴角带着微笑,自有一股遗世独立的风范。
莲歌在他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你是……”
男子将手指贴在唇上,摇摇头:“嘘!”
对方气势强大,气势又像是超脱了尘世般宁静美好。
莲歌见他用食指沾着某种水,画着不知名的图案,最后隔空在她额头上一点。
这一点,让她经历了灵魂的洗涤,身体立刻轻盈起来,一改从前,浑身充满了源源不断的力量。
像是有新的生命,注入了她的身体。
“欢迎来到神地,小莲花!”
还未等莲歌回应,一缕风吹来,吹散了男子的身影。
莲歌心一惊,伸手一抓,却只余虚空。
“小莲花!醒醒!”
水泊的世界仿佛又重新连接上莲歌,她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万里焦急地拍着她的脸。
看到她醒来,万里肩膀下垂,明显松了一口气。
头顶晴空万里,毒云耗散,一切终于归于平静,莲歌终于有力气伸手,摸向万里的脸颊。
二人相距不到一寸,大家都沉默着感受这股温情。
万里抱着莲歌,突然不自然地弓起身子,随后薄唇微张,一口鲜血落在莲歌眼上。
莲歌双手颤抖,努力挣起身子,接住摇摇欲坠的万里。
她被万里吓得脸都白了,茫然不知所措时,视线一转,瞥到一张怒目鬼笑的脸。
水扬溪痴狂地笑着,他的左手紧紧桎梏着万里的腰部,右手嚣张地举着一个瓶子。
赤怨瓶。
水扬溪竟然把怨气直接倒在万里身上!
莲歌崩紧拳头,将赤怨瓶挥到地上,仍不解气,又抬腿一踢,将水扬溪的鬼笑踹飞几丈远。
“万里,你怎么样了?”莲歌紧紧拥着万里,想起当初茵陈的惨状,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簌簌流了下来。
万里歪着头视线舍不得离开莲歌,他比当初茵陈严重的多,此时更是鲜血含在嘴中,身体绵弱无力,连话都说不出来。
莲歌手脚并用,拼命支撑着万里,万里高大的身躯全然压在莲歌身上,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神力。
赤怨瓶空无一物,大家才发现水扬溪竟通过自我献祭这一毒招,将半瓶怨气渡进了万里的身体。
他想和万里同归于尽。
“万里,你坚持住,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莲歌手足无措,但还是努力放松表情安慰万里,她灵光一闪,又想到了赤霞红莲。
赤霞红莲可以对抗怨气,当初不就是用它救了茵陈吗?
可莲歌回头一望,水泊满目疮痍,碎石杂草散落一地,而最中间的赤霞红莲吸收了水泊和毒云的所有怨气,枯萎做一团。
莲歌不死心地朝水泊中心而去,赤霞红莲随着她的走动,慢慢在水面飘荡。
死寂的面色,让众人望而却步,沈匀不放心她,陪在她身后。
她们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摸到红莲,而红莲也已缩成了手掌大小。
莲歌将红莲放在万里的手心,在场的人都不懂怎么利用红莲,她们只能寄希望万里保持清醒,至少念完口诀,撑到红莲释放神力----
如果红莲还有神力的话。
“万里,求求你,快点念啊!”莲歌泪流满面,不停地呼唤着。
“没用的,小莲花,红莲耗尽。”万里虚弱地撑着眼睛,周身虚化,有气无力道。“我再次醒来,大概要好久好久,你会等我吗?”
“不,万里,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莲歌不愿相信这一事实,又将视线怨恨地瞥向水扬溪。
沈匀毫不客气拎起水扬溪,水扬溪比万里虚多了,几乎成了一张轻飘飘的纸,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就被他拖到莲歌面前。
莲歌甩了他一掌,强迫他睁开眼睛。
“水扬溪,睁开你的狗眼,你有办法的,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愿意死呢!”
水扬溪不看莲歌,他有气无力,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万里了,现在他被拖拽着过来,反而成全他了。
见万里命悬一线,他邪魅一笑,心里踏实了。
沈匀不亏在积雨层多年,深察人心,他看穿水扬溪的计谋:“不好,他的目标是大地之子。”
莲歌反应过来,水扬溪是利用大地之子生生不息的神力重生的,某种程度上,他们同气连枝,虽然水扬溪拿自己献祭,万里却吸收了大部分伤害。
所以纵然万里神力浑厚,但在怨气之下依旧奄奄一息,而水扬溪却轻松得多。
他是吸附在万里身上的寄生虫,妄想趁此机会吞并大地之子的全部力量。
绝不能让水扬溪得逞!
“小莲花……”万里虚弱地喊着。
面对这一事实,莲歌毫无办法,万里危在旦夕,她心力交瘁。
万里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甚至连修长的手指尖都泛起绿色的光芒,光芒沿着骨骼和薄肌一路攀升,直到头顶。
“万里,你怎么了?”莲歌语无伦次,哭泣道:“你别死啊!我该怎么救你啊!万里!!”
泪眼盈盈的不止莲歌一个,万里用仅剩的力气抬起手臂,耗尽最后一滴心血,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小莲花,万里不是我的姓,我本名英珑适,我和父亲吵架,从神地跑了出来,反骨上来又改姓了万里。在神地,他们都叫我阿珑,我也想听你这么叫。”
“好好好,阿珑,我以后也叫你阿珑。”
莲歌紧紧握住万里的手,眼中满满都是对万里的依恋。
“在家等我……”
万里说完这话,手掌突然失去支撑,直直落在腰间。
“阿珑!!!”
一阵绿光之后,大地之子的身躯全部虚化,最后风一吹彻底消失了。
莲歌跪倒在地,双手在空中乱挥,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咬紧牙关,恨意像磨砺完美的宝剑,破胸而出。
那个该死的罪魁祸首!
莲歌脖子一横,朝水扬溪而去,大力拎起他的衣领,却发现他浑身僵硬,眉头紧皱,在众人无视之余,他已面庞枯缩,身体痛苦的蜷曲成一团了。
“哈哈哈!”莲歌朝天苦笑,原来如此。
水扬溪竟连那一丝丝的怨气都承受不了,先阿珑一步陨落了。
“啊啊啊!”
在阿珑笑着和她说话时,该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莲歌无助大喊,大悲之后,她心气耗尽,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
三天后
“哥哥,你说小莲花是不是……”沈匡拉过沈匀,他们悄悄躲在树后咬耳朵,密切关注坐在回廊下的莲歌。
桌上的珍馐美食、零嘴饮品堆成山了,可莲歌视若无睹,一口都没吃。
沈匀见沈匡挤眉弄眼,便知一二,他把脸一板,训斥道:“不许说小莲花傻了!”
“干嘛那么凶,你看看她在干嘛,在回廊下打伞!正常人哪有这样的!”
沈匡说完后悔,觉得措辞过于残忍,悻悻地说:“我……虽然这个打击真的很大!但是我就是担心小莲花。”
其实沈匀何尝不担心,自从万里消失后,小莲花一蹶不振,穿着月隐华纱,抱着龙锦伞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说她哪也不去,要等阿龙!”
沈匀更替莲歌忧虑了,上次万里陨落,一直到五十年后才复活,这五十年堪称神速,还是得益于积雨层每日灌注大地之子的神识。
据沈匀所知,神识只在积雨层和望溪城出现过。
积雨层不必说,是万里的出生地,但是望溪城的神识……
李纪说过,万里曾用神识来医治他的女儿李奈仪,所以万里不可能再从那里降生了。
至于还有没有旁的神识,无人知晓。
沈匡叹气:“万里这样,望溪城该怎么办?小莲花该怎么办?积雨层……”
二人苦闷之余,清风从回廊的这一头,吹到另一头。
莲歌打着龙锦伞,龙锦伞的伞缘是莲花的形状,风一吹,莲花就像有了生命般庄重自持,美不胜收。
可莲歌对于这类超脱的美丽无动于衷,说是痴痴看着,其实是在想念万里念,若不是为了救她,万里也不至于不舍防备,中了水扬溪的奸计。
嬉笑声从莲池附近传来,管家的孙女带着她的朋友又来家里玩了,这座莲池是莲家的象征,即便多次催折,地位依旧不可动摇。
回想起万里初次降生时,也在莲池待过,水里的鱼都把他当大王,恭敬的要命。
现在没有那尾七彩的锦鲤了,莲池再也等不来它的神明。
莲歌越想越难过,心口就像窒息一样堵得实实的。
沈匀将一切看在眼里,见边上的沈匡上蹿下跳,抓猴挠腮的样子,断定他也想帮忙。
他道:“积雨层的事……容翎已经征召了一大批新的雨灵子候选人,等待小莲花检阅,你既然这么关心她,不如先替她把把关,筛选出部分负责能干的。”
此话一出,沈匡就知道他哥是来真的,耷拉着脸,他哪会选人啊!
沈匀板起脸,以为弟弟又要借故推脱。
这下沈匡受不了了,哇哇大叫:“我可不是不讲兄弟情义,你也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怕我选的人,小莲花看不上罢了。”
“你知道就好!”沈匀嫌弃的要死,沈匡歪着腿,站没站相,他将弟弟的身体大力拍正,侧目道:“你表现的机会来了,今时不同往日,要是小莲花不满意,我看你组长也别做了,早点回家种田!”
“啊?”
他也没说要种田啊?沈匡苦哈哈地接过雨灵子的选拔名册,烦躁得直挠头。
这懒是躲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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