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纪府内院渐渐点起灯火。
纪舒颜安排下人带着新来的三人仔细洗漱更衣，又让管家准备了收拾好的屋子。
直到夜幕低垂，她才在正厅里再次召见了她们。
屋内烛光温暖，映照着三个刚刚沐浴更衣的少女。
她们穿着纪府统一的浅青色婢女服饰，发髻整齐，与白日里在醉云居时的狼狈模样判若两人。
“既然入了纪府，往后就是纪家的人了。”
纪舒颜声音温和，
“都先说说自己吧。”
那个曾在醉云居勇敢开口的姑娘率先上前一步，声音清脆：
“小姐，我叫亭朝满，今年十五岁。三个月前被卖到醉云居的。”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我是南境阳城人，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家里再没有别的亲人。”
纪舒颜注意到她说到父母时声音里的哽咽，柔声道：
“既然来了纪府，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的名字很好听，不必改了。”
“谢谢小姐。”
亭朝满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到清芷身后站定。
另外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其中那个神色沉稳的开口道：
“小姐，我们二人都是十七岁，从小在北境长大。无父无母，是师傅将我们养大的。”
她的声音平静，却透着几分历经世事的沧桑，
“半年前师门遭遇不测，我们就被卖到了醉云居。”
“你们没有名字吗？”
纪舒颜问。
“回小姐的话，原先的名字是师傅取的，随了师门的字。”
那姑娘回答得很有分寸，
“如今师门已散，那些名字恐怕会给小姐添麻烦，所以......”
纪舒颜打量着这两个姑娘。
说话的这个眼神清明，举止得体；
另一个虽然一直沉默，但神态恭顺，目光坚定。
“那我给你们取个新名字吧。”
纪舒颜温声道，
“你就叫云舒，你身后的那个，叫云卷。”
“谢小姐赐名。”
云舒恭敬行礼，随即轻声问道，
“今日听小姐对云娘说，需要我们是有用途，不知......”
“那是骗她的。”
纪舒颜语气平淡地说完，便起身走向院中的软榻。
林暮会意地去厢房取来了青梅酒。
清芷见状，懂事地留在远处——
她最近察觉到纪舒颜和林暮之间的关系似乎与从前不同了。
以前小姐总把喜欢挂在嘴边，却不见有多么真心惦念；
如今嘴上说着放下了，两人之间反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她很少再在两人独处时凑上前去，总觉得那样会打扰到什么。
见林暮在场，她便放下心来，打算去小厨房准备些点心。
一回头，却见新来的三人还愣在原地，不由笑道：
“你们这是要把小姐看出个洞来吗？”
“对不起。”
亭朝满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忍不住问道，
“清芷，小姐说的‘骗她的’是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明白。”
“就是字面意思啊。”
清芷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说，
“本来就是府里要添人手，小姐才去醉云居的。府上不是没有熟络的人牙子，但小姐特意拒绝了。”
她回头望了望远处软榻上的身影，压低声音，
“林公子说，小姐是想去救你们。毕竟进了那种地方，哪还有什么后半辈子？多半是年轻时被达官贵人糟蹋几年，等人老珠黄了，就只能用攒下的银钱孤独终老。”
听到这话，一直沉默的云卷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她定定地望着纪舒颜的方向，眼圈微微发红，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云舒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轻声转移话题：
“既然我们都是纪府的婢女了，不知有什么差事需要我们做？”
“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们先好好休息吧。”
清芷笑道，
“明天我再给你们安排差事。这会儿我得去给小姐准备些吃的。”
“准备吃食我在行！”
亭朝满立刻雀跃地说，
“清芷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啊。”
清芷笑着应下。
三人便都跟着她往小厨房走去。
看着身边突然多出来的同伴，清芷心里泛起一丝新奇——
小姐的院子里，终于热闹起来了。
另一边，林暮取了青梅酒，在纪舒颜身边的石凳上坐下。
“你倒是很了解我？”
纪舒颜看着他手中的酒瓶，微微挑眉。
“看小姐累的时候，总喜欢在软榻上歇着，喝点酒放松。”
林暮温声答道。
纪舒颜转过头来看他：
“你果然很了解我。”
“既然喜欢，自然要用心。”
林暮的目光坦然迎上她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
这样直白的回应让纪舒颜微微一怔。
看着她愣神的模样，林暮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小姐今晚忙着醉云居的事，没怎么吃东西。”
“嗯......”
纪舒颜抿了一口酒，眉头轻轻蹙起。
不说还好，这一提，她确实觉得饿了，
“是有些饿了。”
“我去给小姐准备些吃的？”
纪舒颜犹豫片刻，终究没抵挡住食欲的诱惑：
“好。”
得到她的同意，林暮起身往小厨房走去。
没想到刚进门，就看见清芷正带着新来的三人在厨房里忙活。
他便也挽起袖子帮忙。
清芷和三人相处得很是融洽。
林暮一边准备食材，一边听着她们交谈，心里却对亭朝满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让他有些困惑。
纪舒颜在软榻上发了会儿呆，约莫半个时辰后，众人便端着各式点心小食回来了。
看着满满一桌的吃食，纪舒颜有些哭笑不得：
“这也太隆重了。”
“小姐，这是她们一起准备的，都想让您尝尝自己的拿手菜呢！”
清芷一边摆盘，一边雀跃地解释。
“既然这样，那大家都坐下一起吃吧！”
纪舒颜笑道。
“这怎么行？”
云舒连忙推辞，
“我们怎么能和小姐一桌吃饭，这不合规矩。”
“在我的院子里，我就是规矩。”
纪舒颜语气温和却坚定，
“坐下吧。”
林暮最是坦然，听纪舒颜这么说，便直接在她身旁坐下：
“既然小姐说了，就都坐吧。”
说着还不忘给纪舒颜斟了杯酒。
清芷见状也坐了下来，又招呼另外三人入座。
三人推辞不过，终于围着桌子坐成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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