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颜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抚上冰冷的竹笼,笼中人似乎感受到她的触碰,缓缓抬起头来。
林暮紧紧护在纪舒颜身侧,清晰的看着这一幕。
笼中人与纪舒颜的对视,仿佛天堂与地狱的交汇。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眸中的阴霾更深了。
"你一共有多少人?"
纪舒颜的声音冷得像冰。
"回您的话,三十四个!这二十个是刚到的,还有十四个是十天前的,这会儿正在做活呢!"
"我全要了。"
"好嘞!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提人!"
人牙子喜不自胜,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纪舒颜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不一会儿,人牙子拉着一根粗绳回来,绳子上拴着十四个人。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拴在绳索的不同位置,步履蹒跚地跟着绳索的移动踉跄。
这十四人都是男子。
纪舒颜强压下心头的翻涌:
"清芷,付钱。"
"是。"
"这是籍契。"
人牙子递过一叠纸,
"我帮您把他们拴起来,方便带回去。"
"三十多个人,你都拴起来我怎么带回去?"
"您就把绳头系在马上,他们自然会跟着跑回去的。"
纪舒颜表面依旧冷若冰霜,内心的怒火却已濒临爆发。
她自幼生活在苦难中,从未享受过安逸。
但如看客般,亲眼看着这么多人被当作牲畜对待,深埋心底的恐惧与怨恨一时间全都涌了上来。
"云卷,带清芷去准备七辆牛车。"
"是。"
"老板,把他们都解开。"
"这......客官,万一跑了......"
"跑了算我的。全都解开。"
"是。"
重获自由的人们警惕地看着纪舒颜和人牙子,眼神中满是戒备。
纪舒颜不再多言,转身回到了马车。
很快,清芷和云卷带着七辆牛车赶来。
一行人默默地坐上牛车,跟在纪舒颜的马车后,缓缓向城外驶去。
众人未注意到的灰暗角落里,一袭白衣的男子将一切尽收眼底,唇角的笑意带着意料之外的欣喜。
马车内,纪舒颜始终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众人看着她阴沉的神色,都不敢出声,心里忐忑不安,生怕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小姐不快。
唯有林暮始终注视着纪舒颜。
他明白,她不是在生气,而是在难过。
自从认识她以来,她的悲伤从来不是大哭大闹,而是这样冰冷沉重的沉默。
她不喜欢将内心复杂汹涌的情绪表露出来,总是选择默默承受,独自消化。
看着她难过的样子,林暮终于心疼地开口:
"要不要再准备一处院子,让他们有个安身之所?"
"好。"
一路沉默的纪舒颜终于出声。
林暮轻轻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你我都不能救赎世间所有的疾苦。"
纪舒颜抬起眼帘,蹙眉望向他。
"但你已经成了许多人黑暗生活中的一束光。"
林暮的声音温柔而有力,
"因为你,他们才知道,原来上天待他们并非全无怜悯。他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被如此温柔善良之人救赎的一天。"
纪舒颜怔住了,眼神复杂地凝视着他,仿佛在确认这些话的真实性。
她向来都是活在苦难中的人,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别人的救赎,更不敢想象会有人因为她的援手而感到上天垂怜。
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
她感到眼眶发热,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将额头靠在林暮胸前。
感受到她的靠近,林暮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她没有出声,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他用空着的手拢了拢黑色的披风,将她裹得更紧些。
车上的其他人默契地移开视线,除了他们两人,没有人知道此刻马车里正在发生什么。
林暮怀抱着纪舒颜,心情复杂难言。
轻蹙的眉头和心疼的眼神无不泄露着他此刻的心绪。
他既为她感到心疼,又暗自庆幸——
心疼她的善良柔软,庆幸自己能遇见如此善良柔软的她。
暮色初临,纪舒颜将昨夜从魍魉城救出的三十四人暂时安置在竹楼歇息。
烛火在晚风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惊魂未定的面容。
她细致地嘱咐清芷备好被褥和热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月色如水,纪舒颜当夜便嘱托林暮尽快寻一处合适的宅院。
"不必计较价钱,最重要的是快。"
她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急切,
"这些人刚从魍魉城出来,需要一个安稳的落脚处。"
林暮领命而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收到了线报。
他立即动身前去勘察,马蹄声在清晨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不过两个时辰,晨雾尚未散尽,他便已回来复命。
"在城东临河处找到一处宅邸,"
林暮细细禀报,眉宇间带着一丝深思,
"原是南方一位茶叶富商的居所。那富商曾想通过支持三王爷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谁知三王爷在夺嫡中落败,全家以谋逆罪论处。"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
"如今京都的商贾都觉得这宅子晦气,无人敢买;朝中官员也怕惹上是非,不敢沾手。这宅子便一直空置了两年有余。"
纪舒颜听后当即拍板。
她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在这个剧本世界里,她更相信人心比鬼怪更可畏。
只要宅子里没有暗室之类的蹊跷,这处性价比较高的院落正合她意。
一刻钟后,纪舒颜已站在宅邸门前仔细打量。
院门用的是上好的楠木,门环上雕刻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可见原主人并非庸俗之辈。
只是门楣上的匾额已被劈烂,金漆剥落,再也辨认不出昔日主人的名号。
推门而入,纪舒颜眼前一亮。
院落的布局大气磅礴,不似晟朝传统的对称式建筑,反倒带着几分现世都市规划的随性之美。
所有房屋都是三层结构,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庭院四周。
院中一棵长寿松苍翠挺拔,树冠如云,树下还留着石桌石凳,想来昔日主人常在此品茗赏景。
蜿蜒的回廊连接着各处建筑,廊下一条人工开凿的小溪潺潺流淌,水上架着精巧的木桥。
唯一的缺憾是久未打理,落叶堆积,杂草丛生,但这并不碍事。
"你觉得如何?"
纪舒颜转向林暮,目光中带着询问。
"宅邸占地虽不算极大,但多层构造让实用性很高。"
林暮答道,一边用手指轻轻拂过廊柱上的雕花,
"我方才细算过,这里的主房、厢房和客房,容纳百余人也不成问题。而且..."
他顿了顿,
"这宅子的建筑工艺相当考究,可见原主人是花了心思的。"
"正合我意。"
纪舒颜颔首,唇角泛起一丝浅笑,
"随我回府取银两和所需文书,稍后便去办理房契。"
她略一沉吟,
"就记在你名下吧。"
"是。"
林暮应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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