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计萸升醒来时,眼睛还有点红肿。
他迷迷瞪瞪揉了下眼。
廖寒不在身边。
计萸升忽然有点慌,但是他急急走了几步,又轻轻放下脚步,廖寒躺在沙发上。
凑近了看,廖寒的眼睛也是肿的。
计萸升很仔细地想自己昨晚一点来钟才被廖寒哄着睡了,廖寒睡得更晚。
计萸升舍不得碰醒廖寒,又舍不得他窝在沙发上,一阵纠结,廖寒却醒了。
两人怔怔对视,廖寒急着掩饰自己内心,轻轻吻了计萸升一下,做贼心虚去洗漱。
外边雪停了,将近中午了,太阳照得那片白茫茫的世界很明亮。
下午,计萸升给爷爷打电话,廖寒悄悄走开。
计萸升在卧室里找到廖寒,廖寒翻着书,眼睛里却放空。计萸升挨着廖寒一起坐床上,廖寒耳边就传来计萸升的声音。
“爷爷,我问问他吧。”
廖寒心都揪起来,问自己吗?
计萸升挂了电话,顺势躺下来,枕着廖寒的腿,整个人窝进廖寒怀里。
“爷爷希望我们能回去过年,我说要问你。”
不待廖寒开口,计萸升又急急道:“你回去我就回,你不想回去我们就不回。”他侧了下脸,把自己更彻底地埋进廖寒怀里,又伸手绕到廖寒腰后,箍紧了。
廖寒心里一动,那一点点的纠结烟消云散,低头轻轻揉计萸升毛绒绒的脑袋:“我们回去陪爷爷过年好不好,过完年我们再回英国,以后把爷爷接过来好不好。”
廖寒说一句,计萸升就回一句好,他脸埋在廖寒腹处,说话声音闷闷的,倒像是从廖寒心里发出来的。
以后……他们之前小心翼翼,不敢触碰“以后”、“未来”这种词,现在就这么故作不经意提一句“以后”,内心里耗了很多很多勇气,但是却生出一点点小期待一点点小欣喜。
好像未来的一切真的会如眼下这一刻般温馨。
好像窗外的阳光会持续下去。
廖寒牵着计萸升出门,厚厚的积雪,阳光下也不见融化。
计萸升长长的外套是廖寒买的,有两个特别大的口袋,暖烘烘的,计萸升脱了手套,扣着廖寒的手,一起放进暖暖的口袋。
还是零下的温度,冰凌柱子在阳光下还闪着光,亮晶晶的。
但是他们心情很好,还在学校堆了个雪人。
雪人呆呆的,五官被他们弄得有点凶,计萸升蹲下,伸手去弄雪人的面部,轻轻对雪人说:“小寒,你以后要开心点。”
廖寒听到了,装模作样蹲下来,给雪人加了一道丑丑的嘴唇,唇线上扬,龇牙咧嘴。
廖寒说:“他上大学以前都过得不开心,得过且过,但是他上了大学,认识了你,他就变得开心了。”
廖寒又说:“他开心的前提是,你过得很好,你要更开心。”
计萸升揉了一团雪,却只是揉成了圆球,托在双手掌心:“雪花也是花,送给你。”
他眼里闪着光,亮晶晶看着廖寒。
计萸升说:“廖寒,谢谢你。”
他本来想说对不起,怕廖寒不高兴。
廖寒牵过计萸升的手亲了一口:“我也要谢谢你。”
他们逛了超市,挑挑选选买了晚餐食材。
很平常的闲逛,很平常的一起做晚餐,很平常的一起洗碗。好像这个下午他们找回了很多很平常的事。
却又那么的来之不易。
廖寒租这套房子以来,一直跟计萸升分开卧室,有时候廖寒也会抱着计萸升一起睡,但就是抱着他而已。
计萸升看了手机好多次,最后一次看手机的时候对廖寒说:“你闭上眼睛。”
廖寒顺从的闭上眼。
计萸升的声音渐渐远去:“不许睁开啊。”
一阵很轻的开门声和关门声,廖寒心下纳闷,计萸升的声音又传来:“不许睁开。”
廖寒就乖乖闭着眼坐着,像个期待奖状的小学生。
一阵窸窸窣窣,又听见啪地一声,眼睛虽然闭着,但是能感受到光,廖寒感觉客厅的光被关了。
打火机的声音。
计萸升的声音就在自己跟前:“你睁眼。”
客厅里烛光跳跃,一下一下摇曳着计萸升脸上半明半暗。
计萸升抱着一大束玫瑰,半蹲在自己身前,烛火摇曳里甚至分不清那是不是红玫瑰,也许是蓝玫瑰。
可是都是玫瑰,是计萸升送给自己的玫瑰花。
廖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冲动,凑近计萸升的脸:“你是要跟我求婚吗?”
大概因为自己心里偷偷摸摸想过。
计萸升红了脸,甚至在昏暗的烛光中都能感觉到,他忽而有点底气不足,之前偷偷下单又加钱找人送花的勇气荡然无存,糯糯说:“就是,只是想送给你。”
廖寒蹲下身,深深看着计萸升,声音放得很沉:“还记得你之前用哈密瓜雕的花吗?还记得之前我送给你的蓝玫瑰吗?”
廖寒逼计萸升:“给我送花,什么下场,记得吗?”
计萸升不看廖寒,却把那一大束玫瑰往廖寒怀里一放,自己起身就走。
廖寒没料到,后悔自己把人逼急了,伸手都没来及抓住离开的计萸升。
廖寒的后悔没挨到三十秒,因为计萸升走到沙发另一头,在自己外套的大口袋里翻找。
很快计萸升走回来,烛光掩盖了他脸色。
计萸升将一个方正的小盒子放到廖寒手上,像一盒口香糖,但比口香糖盒子大一点。
廖寒瞬间就血气冒上头。
计萸升很想说“我们和好吧”或者“我重新追你好不好”,但是话卡在喉咙出不来,廖寒让他一晚上都开不了口。
那花就还是孤零零躺在沙发上,烛火也只能独自美丽,燃完自己了事。
只有计萸升一直住的卧室里那张笨重的实木床移了位。
十二月份快要过去,新的一年也即将到来。
那时候,廖寒在心里想着新的一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元旦前后,大雪封了路,他们的机票也只能改签,元旦以后才登机。
计萸升很珍重地把严然迟来的毕业证和学位证包起来,严严实实的用防震泡沫包着,再装进盒子里,小行李箱倒被这个盒子占了大半。
其他的行李物品就托运回去了,只有这个小行李箱随身带着。
雪停的天气,飞机终于离地,计萸升静静看着窗外,廖寒在旁边轻轻握他的手。
这之前,廖礼唯对廖寒的决定都表示了默许,廖寒根本没打算回家,他们也没再提起温然。
飞机在S市落地,一天后转机到了吾宁市。
计萸升默默看着廖寒,最终也没问他是否要回家。
此前贺白嚷嚷着要来接机,计萸升对着电话那头的热情,只好同意。
贺白是自己来的,把同样关心他们的叶佩璟和方彧都丢下了,怕他们吵到计萸升。
最后还是廖寒进了驾驶座,贺白拉着计萸升在后座,一个劲的聊天,说的都是他们公司的事,又接了什么项目,老是加班,以及办公室里谁谁的八卦。
廖寒心里是感激贺白的,他对于计萸升之前的遭遇全都避开不谈,故意挑着计萸升熟悉的工作内容来调节气氛。
一路平平稳稳到了山阳市。
在山阳市辖下有个名华镇,镇下有个梅花村,那里就是计爷爷的老家。
廖寒只是听计萸升说过,那是个小村庄,周围的邻居都是能扯上关系的远房亲戚,有的甚至是很远很远的亲戚了。
那里平静安宁,没有尘土飞扬,没有世事喧嚣,有沉默不语的山绵延很远,有触手可得的白云飘在山顶。
廖寒也曾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如果将来爷爷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出国,他们可以留在国内,他们可以去一个远一点的地方,就他们和爷爷三个人,国内的环境不至于让爷爷觉得陌生,计萸升也方便回去扫墓看看他的父母。
那时候计萸升就说好。
计萸升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廖寒,廖寒每一个提议他都点头,乖乖说好。
廖寒开着车,听着贺白一路开开心心跟计萸升分享那些工作上的琐碎事情。
窗外的天气虽然有点阴沉,但是无风无雨,等过完年就开春了,春天来了一切就好了。
廖寒是这么想的。
计序学非要赶到山阳市来接他们,早在他们出吾宁机场计爷爷就说自己出发了,从梅花村到山阳市的班车路程还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却在山阳的汽车站等了很久。
车站门口很热闹,也很拥堵,虽然只是个小车站,但是临近春节的日子,来往的车和人都多了,还有叫卖的摊贩,都闹哄哄的。
闹哄哄里透着一股混乱和不安。
计爷爷的电话一直没接,计萸升和贺白都下了车,一边打电话一边东张西望。
说好了在车站等的,他们也不敢离开。
贺白皱眉看着乱糟糟的车站,安慰计萸升也许是堵车,也许是太吵闹爷爷没听到手机响。
也许是这样。
叫嚣的人群中隔了好远,隔了好多人和好多车挡着,终于远远看到了爷爷熟悉的身影,颤颤巍巍往前走。
廖寒好久没见过计爷爷,只是一时觉得老人的状态很不对,虽说人上了年纪,虽说隔得有点远看不太清,但是下意识很担心。
心里隐隐不安。
廖寒示意贺白守着车,拉着计萸升朝爷爷那个方向奔去。
穿过挤闹的人群,还要穿过车流乱窜的马路,隔得不远了。
廖寒松开计萸升的手,想让他先奔过去。
计萸升却回头拉紧廖寒的手,拉着廖寒一起朝爷爷走去。
那么近了,就隔一条路,能看到爷爷在对面看着他们,廖寒那会有一愣神,总觉得老人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含着心酸。
只是,他没机会去解析那份心酸。
拐角处的十字路口,一辆小卡车突然闯了红灯急转弯,连路口执勤的交警都没来得及反应。
疯狂的小卡车直直朝爷爷站着的地方撞过去,那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哄闹和杂音都成了静默。
所有的尖叫声仿佛静音了,天地间只剩下车痕迹下一团模糊的灰影。
计萸升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直直往地上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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