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谐的突然到来让黑衣人一滞，赵浩趁机抬腿踢开面前的刀剑，一个旋身向前，又回身腾空踢倒最近的三个黑衣人，迅速后撤。
“大人。”赵浩已挡在御史身前，辩解道：“不是我要玩，是还没等到孙大人他们来。”他盯着那些黑衣人，横刀警惕：“大人，今夜好多人，他们下了好大的血本。”
受伤的黑衣人爬起，迅速与其他黑衣人围成一排，刀刃朝外。
黑衣人头领躲在他们后面，仔细观察了赵谐，一阵紧张之后，发现只有赵谐一人安静地站着，后面并无援兵。
他谨慎道：“赵大人是觉得自己是武林高手？还是觉得我们不敢下手，可以安然无恙？”
赵谐摇了摇头，笑得温和，语气淡然，话却十分了不得：“京卫军已至赵府门外。”
所有的黑衣人身体一震。黑衣人头领见前面手下虽无交头私语流露害怕，却知道他们已经慌了，立马站出来喝道：“胡言乱语！”
“阁下不妨看看上面。”赵谐示范般仰起头看四方的黑夜。他的手从始至终都收在袖口里，似乎是冷了，更像是有恃无恐，并不在意前面黑衣人群集的寒亮刀锋。
远处的天空亮了起来，橙黄的光刺眼地溢在各个屋子上空，显出与阴影处瓦檐对峙的轮廓。这种情况，不是燃起了大火，就是有许多人汇集举起了火把。
显然，现在不是前者。人声、脚步声、擦碰声密密地响起，虽有些微弱，但明显在靠近。
“束手就擒！”赵浩看赵谐眼色，在前面劝道，“我说话比你算数，你们若是肯老实交代，未尝不可保全。”
赵浩一一直视那些拿刀开始不稳的黑衣手下，“若是哪位能帮官府揪出幕后人，更是立功之举！岂止不杀，还能加官进爵呢！诸位，何不给自己一条退路？”
赵浩把话还了回去，观察到犹豫的气氛已然弥漫进黑衣人之中，他们左右扭头互看彼此的态度，脚更是不知前进好还是撤退好。
毕竟赵谐的后援已至，那可是训练有素，携重剑长枪，在天浑真的浴过血的京卫军。米卵哪敢碰高墙？
见此，赵浩暗暗松了一口气。面对这么多人，终究是有点难度。
“抓紧他！”黑衣人忽然吼，“现在他们并没有到！抓住赵谐才是生机！”
他推人上前，大叫提醒：“想想大人的手段！”
他说的“大人”明显不是指赵谐。黑衣人纷纷一震，旋即扭头，不再停滞地劈刀向赵浩而去。
他们十几个人莽上来，赵浩手脚齐上，也无法全部阻拦。
赵谐一脚踢开面前的人，声音还是问得平静：“赵某乃当朝御史，袭伤大臣，你不怕吗？”
“赵大人竟还有些武艺，只是……谁让你赵府的护卫就这么一个呢。”又有四五个黑衣人围上赵谐，赵谐躲闪应对的时候，黑衣头领横刀在前，显然也将扑上来，“赵大人还是就范的好，小的只是想擒住大人，作为要挟保小的一条命。”
旁边的两三个黑衣人冲过去，御史一侧身躲开了。长刀劈进墙壁，留下深深的三道痕迹。显然，与幕后人的厉害相比，他们并不介意担点伤朝廷大臣的“小罪”。
“你们逃不出去，被抓只是时间问题。”这种时候，赵谐竟然还在耐心劝导他们。
黑衣头领都有些惊奇了，“赵大人如此好心，我都不忍心伤大人了呢。”可说归说，行动可比口头实际，一刀斩向赵谐。
见此，赵浩撞过去，一个环手撩刀，砍开齐集迎向赵谐的刀剑，又一个扫堂腿，踢下前面一片。但刚跳出圈子，又被七八个黑衣人缠上。
源源不断的黑衣人就像沙漠的沙子，踢下一片又扑来一片，好不容易又踹开，摔倒的又爬起来了。
见大人重新被四五个黑衣人围住，赵浩赶紧长刀砍向扑来的黑衣人，要再度吓开他们去救。却没料到，鲜活的人体直接撞了上来，长刀一热，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赵浩还来不及惊讶，便被尸体用力推向墙边没有退路的地方。尸体自然不会动，那肚子入刀的人正眉眼痛苦地扭曲着，就被黑衣人头领当成盾牌压住赵浩的刀，像一架一往无前的马车冲向墙面。
原来这个人不是不惧无眼的刀剑，而是被黑衣头领直接推了过来。其他黑衣人也只是多看了一眼，便继续挥刀，眼中没半分伤心。
这些人竟如此不择手段，枉顾同伴性命？
“赵大人！”黑衣人叫道。
赵谐看去时，赵浩已被黑衣人头领挟持，刀离脖颈不过一寸。
赵谐当即停手。见状，其他人立马横刀架住他。
“袭御史是重罪，然横竖都是一死，现在还有机会。”黑衣人头领得意起来，走到赵谐身边，脸上的张扬和话中的歉意并不统一：“御史大人不好意思了，借你一用。”
这时，火光冲天，脚步声沸震，齐聚而来。京卫军已至。
从院门往外看，密密麻麻一片。黑甲的京卫军身材高大粗壮，披着厚重铠甲，一手举着火把，一手上握着尖利高峙的长枪。火光暖黄，照在他们的盔甲、利刃和眼睛中，却依旧冰冷。
在天浑河一战中，他们刀剑粘过的血比这些杀手吃过的饭还多，心态更是稳定坚韧，此时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却不得不止步。因为皇帝跟前的红人，正被挟持在对方的刀剑之下。
“贼人！还不放大你们的狗眼，看看你们挟持的是谁！”孙含章站出来叫道。他是兵部右侍郎，虽无实际兵权，却可沟通各军，人便是他带来的。
“我抓的是谁可比你清楚。”黑衣人头领依旧强硬不肯回头，驳道：“御史大人我们可看了很多，不至于记性差到如此地步。倒是诸大人好好看看，这可是千真万确的赵御史，若是你们激怒我，我怕是自己也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
“你！”孙含章因担心赵谐安危，一时语塞难言。
“今天你们逃不出这府院，京卫军已经将此处团团围住，还不速速放开御史！”京卫军的校尉走了出来，呵斥的同时不忘利诱，“你们难道不要命了吗？现在立功，不仅有活路或许还有重金富贵！”
他声音又沉又响，震得黑衣人手下重又犹疑。
黑衣人头领见此赶紧喊道：“想想大人！”
只这四个字，那些刚才动摇的黑衣人立马眼神坚定。看来“大人”二字已是个神一般的符咒。
“现在是你们求我，不是我求你们！”黑衣人头领拿刀一横，抵住赵谐的脖子。脖子是人身上最要命的部位之一，纵横许多经脉，他在杀手的训练中被反复教导过，拿刀就瞄准一个人的脖子、心脏，因为它们既致命又脆弱，因为他们是杀手不是官家捕快，无需在意一个人的性命。
面前的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手抬起作阻拦状，果然慌张起来。
毕竟他如今只要一用力，刃下就会迸发出血液来，这些人紧张的御史大人就会立马毙命。
“各位该小心才是，御史大人细皮嫩肉，伤到点筋骨什么的，总归是不好的。”看了一圈不敢枉动的神情，黑衣人头领内心隐隐有握住了战局的快意，什么赵御史京卫军，还不是被他死死把控——“呃啊！”
黑衣人头领正要说点耀武扬威的话，腹地猛地剧痛。
还没反应是什么东西，旁边的赵浩猛地外摆腿冲开包围，用力向上一砍撩开各色刀剑，腾空后旋踢踹开还没反应过来的黑衣人，拉走赵谐。
黑衣人们意识不妙，要去拉时，最前面甲卫们已经冲了上来，闪着寒光的长□□出如荆棘丛。
黑衣头领避闪不及，枪头划开血口子。他正庆幸没被直接扎成刺猬，赵浩却一个跃起，长刀从头上劈来。
最后，赵谐安然无恙地站在甲卫后面，黑衣人则被京卫军稳稳制住。他们死得死，伤得伤，这么一看，被按在地上的黑衣头领竟还算好。
“相宜。”孙含章赶紧拉住赵谐仔细检查，确认对方无伤才放下心来。
“赵大人。”齐校尉抱拳。
“今夜将士们辛苦了，劳烦齐校尉了。”赵谐拱手回礼。
“应该的应该的，是赵大人神机妙算，才能使贼子伏诛！”齐校尉道：“赵大人，如今打算将他们怎么办？”
“就地审问。”
齐校尉有些惊讶，“这么急？”
赵谐肯定地点点头，“分开审问，尽快。”
齐校尉虽有疑惑，但也照办。在跟着他们出现的管家地带领下，开始将黑衣人带往不同房间。
“赵府的护卫问题。”黑衣人头领腹部持续疼痛还不甘挣扎时，身边的赵浩蹲了下来，压低声音说：“赵府就我一个护卫，你就没想过原因吗？”
黑衣人头领瞪大双眼，惊诧地看向微笑的对方。对方不再言语，自己却被京卫军带得渐行渐远，只有刚才腹部受的不知哪来的一击，用疼痛持续性告知他更近距离的问题。
“相宜，你确定现在审问立马就可以拿到供词？”孙含章犹疑道。
这些人的嘴，未必脆软到这种地步。尤其许多黑衣人都只是下属，知道得肯定不多，而那个头领看起来，不像能随随便便交代的样子。
“现在并不指望能让他们开口。”
“那为什么不把他们压往刑部的大牢，刑部最有经验，让刑部来审？”
“不，就地审问，”赵谐摇摇头，“明日一早直接压去工部。”
孙含章抬头看看天，现在看不清月亮，但距离白日肯定没两个时辰了，“直接压去工部？会不会太着急了？”
“速战速决，不能再拖。”赵谐眉头蹙紧，“最好明日就将杨桓先压入大牢。”
孙含章一惊，相宜怎么时不时就语不惊人死不休一番，“将杨桓压入大牢？明日？相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们现在连供词都没有，黑衣人连自锦天司都没交代，明日就把锦天司副掌事压入大牢，是不是太异想天开？
“现在必须得急。”赵谐眼中有化不开的担心，“你觉得杨桓难，觉得杨桓乃是锦天司掌事，可如今，我担心不止这么点事。”
今日白天，吏部的人送消息说，赵辞观的调令不是吏部批复，而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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