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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恩重如山(三十二)

大家都该知道,皇位是他的。

即便他是个顽劣的孩子,没有阿妈教养的孩子。

阿妈是个勤快的女人,她没能给萨勒带来强大的母族,五大部落她沾不上半点衣角,她只是小部落进献的礼品,拆开后就堆在角落里积灰,没多久就被主人遗忘了。

但她在萨勒眼中是那样珍贵耀眼,她会给萨勒好喝的炒米羊奶茶,好吃的肉汁粥,她会酿色清味甘的羊奶酒,还会做供奉在祈福大会上的云白酥油。

萨勒小时候睡不安,总夜闹,她就彻夜抱着萨勒唱温柔的童谣。萨勒不爱喝白水,她就去做干酪,放进羊皮袋里灌热水就能喝。

她是容易满足的女人,很满意自己的生活,即便她是在生下萨勒后才被人想起,但在那之前她一直都很开心,没人来看望她不要紧,她太阳花一样的笑脸上自信只需要几只羊、一片地,就可以养活肚子里的小生命。

萨勒四岁被接回去,按理说是享受荣华富贵,但在那之后,她反而忧心起来,并且日益消瘦。每天早上起来,都在喂羊时迟钝地望着远方,然后频繁叹气。

“他们会怎么对待你,我的萨勒?”她原本映着蓝天白云的瞳眸浑浊了,带着怜悯,看着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她的羊群。

“他们?他们是谁?”萨勒每次回去都能听到这句话,但他仍然回道。

“百姓、臣子、你的兄弟,还有,你的父亲。”

她每天重复,对着那群听不懂人话的牲畜说话。萨勒觉得阿妈病了,太阳花凋谢,皱巴巴挤在日渐衰老的脸上,失去了水分,原本灿烂的肤色也变得暗淡 ,她真成了那个堆在角落里的灰扑扑的弃礼。

她絮絮叨叨,日复一日,宛如魔怔。也许他是担心自己过得不好,萨勒想。

结果有一天,储君召令这莫大的荣耀降临到她的儿子头上,她死了。

萨勒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死了,阿妈虽然病了,但她前一天还很精神地跟他许诺,以后要给他做祝贺成人的羊奶楚拉。可第二天,召令来了,阿妈不在了。

那年六岁的生日,萨勒独自面对阿妈留下的羊群,毁了栅栏。

白色的羊如同云朵一般铺向草原,温暖逸散在大地,随暮色一点一点凉下去。

六岁,他成了没阿妈教养的孩子。

阿妈的担心没有错。事实上,那些桀骜高贵的异母兄弟并不和他亲善。百姓和大臣看到他,眼神默契地流露隐而不宣的恶意。

大家都了然背后封储的事,只有他不知道。

他做着要被父亲认可的梦,晚上孤独地从金线编织的梦魇中惊醒,哭着叫阿妈。抹泪之后他还在想,宫里的另一端有他的父亲——

阿妈说父亲是尊贵的、可靠的人。

但他的父亲宣布完储君后,并没有将他视为掌中珍宝。他来见萨勒时,眉眼塞满温和,但他把萨勒塞在角落遗忘的时间更长,就像对母亲那样。

萨勒给他羊奶酒,送不到他手上;萨勒学会了英雄赞歌,皇子不需要这项无用的技能;炒米奶茶和肉汁粥太廉价、干酪太酸、云白酥油宫中遍地,连群羊都有专门的仆从……

意识到父亲只是需要一个受控的傀儡,他崩溃完更多觉得讽刺。

原来他的父亲也会为夺权不安 ,他自己从达牧先那夺权,又担心儿子造自己的反,所以太像自己或者太像达牧先的儿子不要,尽早立软弱的储君,用权利压制各部。

父亲根本不认为这个儿子有何优秀之处,哪怕后来还是萨勒当了皇帝,萨勒也是想他或许只是咽气得太快,没来得及改他荒谬的储君召令。

萨勒不再小心翼翼,他父亲造的孽,不该他来还。他不认这笔债,于是他自信半点错都没有,为何要受这不该有的对待?

他不仅是父亲的儿子,还是储君,既然是储君,就要光明正大地享受储君的权利,偶尔出格自然也无伤大雅。反正,无论他的兄弟如何嫉妒,如何记恨,他都是稳固的储君。

所有人都该清晰的认知到,皇位会由他继承。

他的恶劣是那些人自己造下的因果,他的娇纵是对那些人最好的回报。

七八年的时间里,他不停地想,那些瞧不起他的兄弟和大臣,改日要跪在他的脚下时,脸上该是如何精彩?他想,薄情的父亲午夜梦回时,看到的到底是索命的达牧先,还是拿刀复现旧事的哪个儿子?他想,他不需要破障。

神的信徒都会有心障,沟通天地的巫师有义务给人破障,但这个少巫师不一样,他直接给人一巴掌。

彼时少巫师的头发还未全白,几缕银丝鬓发凌厉地浮在墨色上。银额片下,眼睛清如水壁,冽如山泉。风一动,都随着那一身月白的巫师重袍,扬扬晃动。

祈福大典在前,达善部急急从祁威山赶来的驯鹿全挤在旁边,溢出复杂的兽味。

人声如潮,百姓与贵族混杂,人的那点地盘还不如那群鹿。身边的侍从不时伸出脖子看台上发声的司仪,推了把佩刀的侍卫,让他收着点别戳到旁人,但怨怼声又不敢大。

灰褐色的鹿们也嫌等得太煎熬,不耐地挤撞。有两头鹿的角搅在一起,铜芯撞到壁上,鹿铃发出烦躁的声响。

萨勒唯一能安稳待在这里的理由,就是待会儿作为代表祭祀上香。为了这个,他身上穿着金丝编织的虎服,额上带着玉翎垂珠带,腰间挂着灵绳与嵌宝弯刀。

这时少巫师慢慢走来,他在达牧先祭日都不肯出面,只在祈福大典给天牧百姓降点福祉。他牵着代表祥瑞的白鹿,走在黑石上。长发如瀑,唇红欲滴。鹿铃一阵阵荡开,人潮逐渐集中精神,安静下来,聆听少巫师的祷告。

架势比萨勒这个储君大多了。

自从意识到储君的权利后,少年的萨勒即便为非作歹也还没受过挫。所以,他在少巫师下场再经过身边时,直起腰板,当面以戏谑的口吻怀疑少巫师是个女人。

这当然不是玩笑,这是刻意地冒犯。

下一刻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半边脸红肿起来。

少巫师从不宽恕任何无礼的王公贵族,他冷漠的眼睛映着萨勒的惊恐。

萨勒意识到,对于无声的权势的争夺,第一次失败了。

他羞赧地低着头,整张脸一同血涌,再分不清哪边被打了巴掌。躁怒的火焰催促他去报复,但少巫师冷漠的眼睛如同泼下一盆冷水,让人畏惧地偃旗息鼓。

近处的兄长们自然看见了这一幕,发出琐碎的笑声,不知在笑些什么,彼此用眼神碰撞,示意看向萨勒。

视线像密密匝匝的针扎在萨勒身上,羞愤得他要跳出去单挑。

呵斥的声音突然响起,少巫师清冷的眼睛扫去,王子们的脸纷纷一僵,瞬间抬走了压在萨勒身上的视线,连衣角都要整平弧度。

是了,少巫师平等地不宽恕无礼的王公贵族。

萨勒挑衅地从头发下向兄长们吐吐舌,看见萨西被萨节拉住,脸上浮出欲说不得的恼怒时,瞬间开心。

但来的快的东西,去的也快,他的开心转瞬沉了下去。

祈福大典历来有储君祭祀的一环,意为未来的能者为百姓祈愿。然而有时候,能者,不意味着储君。

后都海·豹戈·鸿都,达牧先生前夸过几句他,可他的功绩绝没有高到可以被少巫师点名。

不谈踮足探头的其他人,连萨西他们都面面相觑,没反应过来,足见异样。

“父……”萨勒脚步不自觉迈前,这点挪动是困于威严,又诧于行动。

然而阶上的父亲并没有回应,眯着眼睛俯瞥一眼,然后亲自迎着明显无知的后都海走上神台。

他看萨勒的那一刻,冷漠劈面而来,挡下所有质疑。那眼神陌生,到了萨勒怀疑天牧的君主是否认识自己儿子的程度。

后都海身体僵硬地被人牵着,与萨勒擦肩而过。这小子只比萨勒大九岁,头上是编织的草额带,身上是单斜襟的羊毛外套,肩上不知缝补了多少次,颜色驳杂的袖子往上抬到肘,连牛皮护膊都遮不住。他是个四肢发达的木架子,脸黑黑的,粗眉下两颗漆狍眼,一副蠢像。

但他的前面,天牧的君主温和地牵着他的手,后面少巫师低头跟随他上神台。

说万众瞩目也不为过。

耳边太过嘈杂,君主的话隐隐约约,什么英勇,什么巨都勇士,什么未来英雄……萨勒翻出记忆,后都海也就个小将军罢了,有点“巨都勇士”的名声,但比他功绩高的王爷也不是没有,然而那些人也没有资格登上神台,替代掉萨勒。

少巫师的话也同样模糊,但有一句清晰无比。这里没有刀,没有锥,但这一句深入骨髓,此后在无数岁月里重复,让全天牧人都牢牢记住,并且被人奉为圭臬,还成了罪证上施压的秤砣。

“牧都的半道转世。”

达牧先的半道转世。

天牧信奉长生天,但这句话不是对轮回的揣度。这是面对台下的疑问、君主的询问,少巫师对后都海的评语。

台下扬起一阵一阵纷杂的声音,人声与热气一同蒸腾,连鹿都互相推搡要挤开尊贵的皇子,去看那上香的勇士。

后都海转头看向少巫师,少巫师就像个旁观者,远远地看着人群,如独立的亘古石柱,并不打算轻易坍塌这个定论。

于是后都海晃动的眼睛逐渐坚定,连语言的劝慰都不需要,不安与疑惑仿佛从未出现。一瞬间,如同那个遥远的巨湖,平静无滔。

萨勒冷眼看着后都海的变化,世人乱语喧天,王爷们抵头交谈,这时候他的那些兄弟并没有趁机幸灾乐祸,反而投来怜悯的眼神。

并不是温柔的安慰,而是怜悯一条狗没有叼住扔下去的骨头,被老鼠抢了去,带着居高临下的嘲弄。

时间的帐幔下,命运开始牵拉角色对峙,司命悄然下笔为戏剧添墨,萨勒关于未来的设想散如南柯。

第一幕戏,输得惨烈,又悄然无息。

神要写书,轻易粉饰残酷,连萨勒的名字的偏旁都没有上台的机会。

他凝视后都海,后都海看向少巫师。

“我来,不是因为自己,是因为天牧。”萨勒说,“少巫师能助达牧先,为何不再出手帮天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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