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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恩重如山(三十三)

北牧其实没有几个具体的神,也就没有什么神像,人们将特殊的符号视为神的象征,将特殊的文字视为通灵的语言。人与神交汇的点少得可怜,但人仍寄希望神施舍一点垂怜。

萨勒站在黑线外看少巫师,少巫师画符前持羊毫笔沾墨碗,碗中红水映光,残墨滴进,动开圈圈涟漪。仿若人心,躁动不安。

少巫师闻言看了他一眼。

“达善和豹戈……”萨勒隐了下一半,意已在不尽中,“东靖犯前,少巫师可有良策?”

少巫师是巫师,有为天牧引路之责,当年又辅佐过达牧先,如今怎能只待在神台圈圈画符?

少巫师下笔,沿着崩好的黑线水渍勾画,地面本就偏黑,黑线只要一干便能隐身,红色的纹路凸显出来,他看着那纹路道:“愿这祈福阵,庇佑北牧。”

萨勒下意识退开,低头要看个清楚,红痕在一丈大小内一圈一圈,小流云纹点缀其中,确实是为祈福大典准备的样式,但他不能接受,低头反复确认图案与少巫师:“这样?庇佑?就如此吗?”

一点文字和图案便能庇佑天牧,即便今日站在这的是四岁的萨勒也不会信。

少巫师转头换笔换金墨,应得淡然:“其余事,心有余,力不足。”

“可是您甚至都没有试过!”萨勒诧异道,他不敢踏近,这远远的距离才足够他畅快言语,“当年帮达牧先的时候,以神都为圆的建议是少巫师提的吧?还有建千翎军,为攻下浚狼部献策,甚至连牧多部的首领都是您杀的,那等意气风发,何以现在言说力不足?”

他数说过往,他连达牧先都没见过,那是他出生前的故事。

“你如何知道?”少巫师抬头,面色一如既往的严肃,如雪的重重白发披开。

过去的细节早已掩埋在黄土之下,可看萨勒的态度,绝不会让他安静地当个少巫师。“我已老了,像我这样的巫师有什么用,战场搏杀需要的是青壮的勇士。”

这话说的没错,他的头发已没有一根是黑的了,可在萨勒眼里,起码那张脸还稳稳的年轻着,从当年神台的一瞥,便从未变过。少巫师拒绝的态度,对于他来说,是搔着痒处,更碰到痛处,“后都海如果不杀,倒也还年青。”

他盯着少巫师的脸,不放过一点情绪,像抓了个狡猾的犯人,要从脸上抓住些什么破绽。可真看见少巫师毫不避讳时,他又开始后悔了。

“后都海确实年青。”少巫师看过来的眼神高高在上,“其人英勇无畏,运筹帷幄,与东靖打得有来有回,消北牧无将之苦,增百姓有依之福。这样一个二三十岁便扛起北牧命运的人,着实了不起。”

刺耳的声音一句一句扎进耳朵,萨勒握紧拳头,“确实了不起,这样的人,不仅在外能掀起巨浪,在内也能翻涌风波呢。”

他刺了回去:“当年豹戈部可不是现在这个模样,后都海在前方,御敌名声大振。豹戈和鸿都在后面,虎视眈眈地盯着的,却不是东靖。”他凛凛地直视少巫师,“少巫师知道的吧?”

他一直就是这样,不自觉便冒犯与敬畏共存。

“尚与东靖处于战时都有部落觊觎君位,留下后都海,只会使天牧争乱不休,永无宁日。”

这就是为什么后都海注定要死。

当日后都海越往前一步,鸿都和豹戈就越往神都靠近一步,即便后都海自己无意,那后都海真的战胜东靖后,部落的操作、民意的裹挟,也会最终走上这条路。何况,许多人本就不看好萨勒。

一个人的东西本就不多,如果连唯一的帝位也要拿去,无人施以援手,那又怎能怪他动手?

让天牧陷入现在这种境地的状纸,如果一定要把他萨勒加上,那那些部落也要一同负罪!

可闻言,少巫师既没什么怼言也没有怜悯,金墨画出流畅的鹰状纹,无半分阻滞,“你不必解释,我并不在乎这个。”

“可你在乎——”萨勒欲言又止,骤然回神,他不知为何怔了一下,片刻后发觉对方的疑惑,才改口道:“你怎么不在乎?怎么可能不在乎?你是巫师,你不帮天牧不就是在记恨这件事!”

“我是巫师,但只是少巫师。”

“你是少巫师,可当年神台你一句,便能影响所有人。我和后都海的纠缠,全是因为你一句话!尤其是后都海的命运,是你带给后都海的!”

他依旧是刹不住车的个性。可只能怪少巫师,少巫师在天牧尊崇无比,若不是他将后都海送上神台,若不是他的一句评语,鸿都部自己都遗忘的小子怎成气候?后都海如何能成为大将?又如何会与自己对立?如何会死?

他在后都海身上看到了祖父的影子,达牧先半道转世的评价从这个德高望重的少巫师嘴里口中,传到天牧所有人耳边,那就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少巫师深深地看他一眼,对他拉上自己,把罪全怪在自己头上,轻轻讽笑一声。笑声优雅又清淡,本该亲切,但在他脸上实在疏离又陌生,“既然如此,那我给陛下一个建议,帝位之危已解,鸿都也乖顺得多,或许可以去让鸿都助力。”

萨勒瞬间眸中一乱,紧抿住唇。

“鸿都部也是北牧大族,怎么?为了天牧也从没想过?”

萨勒岔开话题道:“说到底,你不愿意帮天牧!”

“说到底,陛下为什么不愿意找鸿都部?还是说……已经有人去了呢?”

那流转清剑般的黑瞳,能看穿任何遮掩。

萨勒低头,终是只剩无力的恼怒:“是啊!萨节去鸿都部了!”他自暴自弃地自嘲道:“复刻复刻,父亲担心儿子复刻,而我担心兄弟复刻!我跟我父亲真是流着一样的血!但他的兄弟还忌惮他,却不会忌惮我,大伯走之前,可早看好了萨节!说不定不久后便是萨节登上帝位!”

面对他人的痛处,少巫师可不习惯体谅遮掩,更进一步撕开道:“是啊,至于天牧?天牧是你遮掩的借口,你担心的,可不止东靖攻下天牧,你更担心老王爷带走千翎军,与萨节带走鸿都部汇合。”

所谓的为了天牧,有,但更多,怕是听说萨节去了鸿都有了危机感,所以来找少巫师。

“若是萨节赢了,才是你最担心的事情。”

一个君主,当年为了权利杀大将,今日也能借公谋私。

萨勒沉默下去,若是细看只能发觉他呼吸的震动,可少巫师并没有观察他的想法,在他无言的时候,金色墨迹与红色墨迹自然贯通,黑色墨线渐干,晦暗地隐入地面。

“那又如何?”萨勒的声音发干,但是语气很硬,“我今日的问题照样是如何保存天牧,无论是萨节还是我,是为了天牧还是权利,终归最后都是为了天牧,而少巫师你,你却不肯真心为天牧出力!”

少巫师抬眼,鸿都部一说确实是为了揭出萨勒伪装,但他也已经说过心有余力不足,他拧眉道:“你想我怎么做?”

萨勒张口就要说什么,但第二次咽了下去,换口询问:“你厌恶我的父亲吗?杀了达牧先?”他顿了一下,“达牧先是你的……朋友啊。”

少巫师皱紧了眉头,但是说的话却出乎萨勒意料,“能篡位也是他的本事。”

萨勒愣住。

不厌恶也就罢了?这样的夸赞是怎么回事?还是说,是隐晦的嘲讽?

“你们乌萨萨克的血脉,都有些相似,牧都的儿子篡位的不止一个。”少巫师搁下笔,语带回忆,“可惜第一次失败了,是十皇子。”

十皇子反叛想夺金印,牧都斩亲前毅然告诉儿子,你出生才二十年有这番勇气不错,但是你知不知道二十年前是谁打下的这天下?你以为大军认的是金印?你也不看看你在哪片土地上,权利不是金印的,而是我赋予金印,可怜你算来算去,竟算不出这个?

那样的魄力,是常人所不能比。

“而你父亲学乖了,也成功了。”

第一步笼络各部,第二部囚住少巫师。

“最像君主的儿子死了,其他儿子不是怂便是无能,你父亲却是佼佼者。所以那是他的本事。”少巫师淡淡述说萨勒未知的事实。

可他的话明显还没有打动萨勒,萨勒低眉道:“可你仍然记恨,否则何至于此,你到底在厌恶什么,厌恶父亲,还是谁?厌恶我吗?我流着的父亲的血?!”

少巫师压着的眉间流出迷惑,今日萨勒多次失态,多次说他不肯帮天牧,或者一定针对过去的什么事情什么人记恨,他道:“无怨无恨,心有余,力不足罢了。”

“那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离开?!”萨勒叫道,震动间,眼睛露了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狰狞的红,“天牧有其他巫师在,你既然全无帮助,为什么不走?以你的功绩,没人拦得住你,你为什么不走?你整日待在神台开心吗?并不!所以你为什么不走?”

少巫师严峻地直视他的失态,“我是北牧巫师,自然不能离开。”

“你困在神台几十年,难道你对天牧还有什么留恋吗?”萨勒重重地摇头,也许是为了否定少巫师,也许是为了否定自己,他走了过来,踏上少巫师画的线,这是极严重的无礼,是踩着少巫师生气的线跳舞,可他如今根本没心思在乎。

“那你如今的袖手旁观呢?你根本不是为了天牧,你是为了达牧先!”萨勒突然吼道,“因为你为了达牧先!你不是为了天牧你是为了牧都!你答应牧都,他想把你困在天牧,所以你就妥协!”

清癯的脸露出惊讶,萨勒发疯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像今天这般甚至到了直呼自己祖父名字的程度,绝无仅有。

少巫师沉下脸,有些疑问:“你为什么会知道?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看着那双清隽的黑瞳,萨勒要炸开的话转瞬如石子梗塞在嗓子口,泛红的眼睛里慌张乱撞,最后失措地撇开头去,“你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萨勒往后退,“就是不公平!”

少巫师却疑惑于他的态度,往前逼,“你今天到底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答案?”

萨勒落荒而逃前,无力地辩道:“不公平就是不公平,你记恨父亲,父亲的过错,不该扣在儿子的头上。”

即便少巫师已经解释过,不知为何,他仍然认为少巫师记恨先帝并且牵连他人。

破心障的巫师,仿佛反成心障的制造者,勒合戈又一次见陛下失态地冲出来。他迎上去时,陛下紧盯着他的眼睛,攥紧他的手又放开。

他想颂歌安抚,陛下乍然暴怒,用力推开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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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恩重如山(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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