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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夜幕垂下,工厂旁的树林被残留的红霞勾勒出轮廓,地平线边微微泛紫,天上的喜鹊徐徐而飞,长鸣两声,晚风刮过,吹皱了树林边的小池塘。

白瑾瑜留下两个下属,等宋亭过来,帮着处理后事。

宋亭堵了几小时车,赶到过后,看着温旅生冰凉的尸体,叹道:“都是年轻时种下的因啊!”便抱着湿旅生痛哭起来。

温姝昏迷不醒,心脏骤停,医生护士大汗淋漓地电击抢救许久,温姝的心脏才继续跳动。

医生对白瑾瑜说明了温姝现在的情况,对他说他们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匹配的心脏。

白瑾瑜想到自己和温姝是相同的血型,便对医生说:“医生,你看我的心脏与她匹不匹配?”

医生领着白瑾瑜去做了检查,结果是,高度匹配。白瑾瑜心中有一个念头,若到温姝实在撑不住时还没有匹配的心脏,他便以命抵命,把自己名下财产都留给她。

温姝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白瑾瑜,说的第一句话便是:

“我恨你。”

“好,你便恨着我罢。但是你让我爱着你。”

“对。你爱我,所以你忽略我;你爱我,所以导致我不能生育;你爱我,所以杀了我父亲,你真的爱吗?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别有用心,我就是个笑话。哈哈哈哈哈哈。”说完温姝兀自笑了,状似癫狂。

“不是的,我……”

“别说了。滚!”温姝拿起杯子,砸向白瑾瑜,“我不想看见你!”白瑾瑜也不躲避,水杯在他头上砸得顿时见血,过了会儿,他便从病房退出去。

宋亭看得还算通透,面色苍白地来找白瑾瑜谈话,似是比较平静,但是最后她使了全身所有力气把白瑾瑜扇得踉跄。

她说她要把他的骨灰带回朝国,以后都不来新国了;托付他照顾好自己女儿。

临走前来了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的,你那时绝不会像现在这么淡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诅咒你今生今世不得好死。”

温姝每天在医院油盐不进,滴水不喝,如行尸走肉般麻木,她现在,一点也不想活下去了。时不时抓到锋锐物品往身上刺。

白瑾瑜喂她饭,她都吐出来,直到他说:“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你不想亲自杀了我吗?”

温姝立刻卖力扒饭,把饭菜全都一口塞进嘴里,咀嚼很久才咽下去。很快,温姝恢复起来,不久出院。

白瑾瑜关了温姝两年。

他太爱温姝了,也太自私了,他知道,只要不关住她,她会想尽办法走,逃得远远的。他不能放手,也不想放手,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哪怕是恨他,他也在所不惜。

一旦她离开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两年里,他没有再强迫温姝与他亲密,而是会在她每次洗完澡时,帮她,吹吹头发,会在她睡觉不好好盖被子时,帮她盖上被子会在她痛经痛得打滚时给她煮一杯红糖水……

温姝每天少言寡语,做什么也都提不起兴致,她时不时会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在白瑾瑜闲暇时,就带温姝去南方。

“小姝,这不是你想看的江南景色吗?”

果真是雕栏玉砌,粉墙黛瓦,水乡风光,一览无余。

温姝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漠地看白远方。小桥流水,古道长亭。

他会带温姝领略各地的山川美景,看遍各地的风土人情。这样,温姝至少还会开心一点。

有一天,温姝说她想去琼济市看看,那里有瀑布。

他们便乘坐飞机飞往琼济市,那是白瑾瑜的老家。

白瑾瑜母亲白春玲,是自与周胜结婚几年后,才开始创业的,有十年左右,他们一家都住在琼济市的老房子里,后来在白瑾瑜八岁时,父亲便走了,没能来得及一睹白氏集团的风光。

白春玲在家里扮演的,从来都是严母角色,白瑾瑜学习时只要成绩一下降,白春玲便用竹竿打白瑾瑜,打到竹竿折断,所以,他自小便对这位母亲特别敬畏,便也对她说的东西深信不疑。

那有名的瀑布景区就在白瑾瑜家附近。

白瑾瑜陪温姝看完瀑布,想回家里的老房子看看,他让温姝在外面等着。

白瑾瑜家的老房子,在一个叫周庄的村子里。周庄寥寥几十户人家,年轻人大多都在城里买了房,离开了这穷乡僻壤。

村子幽深静谧,被包围在一片树林之中,树叶哗哗响着,脚下是石子泥土路。

白瑾瑜走进院子,在厨房里翻找出钥匙,打开那尘封已久的大门,一阵灰席来,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来到父亲书房,找到那木制刷深红色漆的桌子,打开抽屉。里面是他和温旅生那几年的书信往来。

他又到父母的卧室,看见白春玲没有带走的梳妆盒,他轻轻打开,发现里面除了些老旧的化妆品,还有一封纸张泛黄的信。

信的开头是:“给春玲”。父亲的字迹,娟秀挺拔。

信中第一句是:“看吧,我最终还是负了你,你当初硬要和我结婚时,我就说你跟了我不会幸福的,因为我不爱你,可你执意如此,这只怕是天意。”

整封信的大致内容,是讲述周胜与许念的故事,周胜对白春玲的愧疚,以及表达他自杀的计划,让白春玲好好教育儿子让他成才的意愿,以及,最后他对白春玲说的:

“春玲,其实政府军本不应该找到许念的,那天其实是你举报的吧,你以为许念是小三。其实她来新国后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早知今日,我就去朝国了,不应该让她来新国。”

还有一个“祝安好”和署名日期。

在这封信的背面,是白春玲略带潦草的字:“周胜,其实我知道那人不是小三,也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发生,但她有那个意图。我还是向政府军举报了。我爱你,爱是自私的,不要怪我。”

白瑾瑜一时间没站稳,连忙扶住旁边的墙壁,衣摆刮擦到墙上的灰尘。

这么说,原来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母亲从来不是什么善良的女人,她从来都是,为近目的,不择手段。

她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却还是让他耳濡目染为父报仇,不过是恨温旅生接受了周胜的请求,毁了他们一家,好一个借刀杀人!

这几年来,母亲忙着料理公司,他们基本很少见面。

记得那天得知白瑾瑜逼死温旅生后,母亲难得高兴一回,和他见面时拍拍他肩膀,说:“干得漂亮,也算是完成了我们一家的夙愿。”

原来,母亲一直都在随时关注他们的动向。

这太可怕了。

原来,母亲一直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

白瑾瑜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温姝了。

大错已铸成,为时晚矣。

“啊啊啊啊啊啊!!!”他愤怒地推倒桌上的东西,扬起一片灰尘,他大口喘着粗气,全然不顾灰尘吸进肺里。

温姝听到动静,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几乎满身灰尘的白瑾瑜,低垂着头,缓缓走出来,关门,上锁,放钥匙,一声不吭,往回走。

他该怎么办…

温姝跟在他身后,突然意识到。他这副样子,应该是从家里翻找出了当年的真相,心中不禁有些痛快。

温姝和白瑾瑜回到涿州市时,是第二天凌晨。

到家时,白瑾瑜突然情绪崩溃。他抱紧温姝,低头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温姝清楚地感觉到她肩上的衣物已经湿润。

“小姝……我该怎么弥补……”白瑾瑜越发搂得紧了,“对不起”这句话,已经太苍白,太苍白。

“你找到证据了?我从来都相信我爸,不是那种会害死好友的人。”

“许念是被我妈举报才被发现的,并且我妈恨你爸毁了我们家,所以从小对我灌输你爸是我的杀父仇人,来借刀杀人。我才是那个笑话,温姝。”

“没想到,你母亲轻轻一拨,就决定了我们两代人的生离死别,情感纠葛。高明,高明啊。”

“我该怎么做…”

“你放我走吧。我还是恨你。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自己也说过,我还是会来找你,割你肉,饮你血。”

“好,我等着。一定要来找我。”

“我会亲手杀了你。”

“希望你不要食言。”

“走吧。我收拾收拾,送我去机场,我要回国。现在订今天的机票。”

“好。”

白瑾瑜把温姝送到机场,便回去找白春玲。

白春玲宝刀未老,依旧坐镇董事长之位,操持公司。白瑾瑜进她办公室时,她还在办公。

“妈。”白瑾瑜进来时看白春玲的眼神,怨毒似墨,犹如鬼魅。

“儿子,看你这副样子,已经知道了?”白春玲看到白瑾瑜这副样子,非但不怵,反而在心冷嗤笑了番。

“是。你不惜赔上你儿子的终身幸福,也要报那个莫须有的仇?”

“我想做的事,基本上没有做不到的。”

“可是你没法让爸爱上你。我和爸一样,喜欢的从来都是像温姝那样安静温婉的女子,而不是你这种。”说罢白瑾瑜已经准备好欣赏她的表情,状似得意。

白春玲恼羞成怒道:“你给我出去!”

“妈,你这么做,是在逼我死。你非要把我逼死才高兴吗!温姝要找我报仇,我死之后,别伤害她了,算我求你了。”

“我…”

“你口口声声道,让我替我爸报仇。可是,真正害死我爸的人,是你啊。妈,你执念太深,放下吧。”

白春玲笑了,眼角的泪缓缓流下,是啊,她该放下了,早该放下了。

又过一年,到了那酷热的盛夏天。白瑾瑜记得,温姝的生日,是在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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