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被江春漾看着休息了几日,溪烟棠的身子终于好转不少,也在这期间,将医书背了大半。
五月二十四,正是小满。
圆日在空,无数热气在空气中蒸腾,江府内一片翠绿,只有荷花在池中开得旺盛,飘来阵阵幽香。
后院的库房前,人影浮动,溪烟棠跟着苏青芝指挥着小厮运兵避暑。
硕大的槐树撑着枝丫,仿佛一把巨大的油纸伞,将炎炎烈日遮住,只在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望着一个个小厮手里抱着的冰桶,溪烟棠落轻落笔尖,而苏青芝抬手又拢了拢她身上的衣衫,道:“这点事,你就莫要来了,病本就刚好,万一反复了可怎么办?”
稀疏的光影打在脸上,将她的耳环衬得亮晶晶的,溪烟棠抬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笑道:“娘不必担心,这病啊,一个季度就一次,不会反复的。”
见她执意如此,苏青芝叹出口气来,“行行行,你想折腾就折腾吧,反正我们江府也养得起,大不了再叫霖霖守着你就是了。”
闻言,溪烟棠落下的笔微顿,她咬了咬唇瓣,就笑笑没说话。
母女俩从早晨忙到上午,终于将各个院里的冰分配好了,溪烟棠将手里的账本递了过去,苏青芝大概扫过一眼,不由得赞道:
“还得是棠棠,这若是霖霖的字,我看着可费了老劲了,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费心的时候,
虽然江城靠北,冬日可自行采冰,又有京城每年赐下的冰,
可这东西在夏日总归是稀罕物,还是得紧着些,以免不够。”
溪烟棠点点头,面色无波地将江春漾写字的事瞒下,只道:“娘说的是,若是大暑时缺了冰,那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苏青芝轻嗯一声,见事都忙完了,就招呼着溪烟棠回去休息,溪烟棠笑着点头,转身就向书房去了。
斑驳的光影顺着什锦窗在走廊的地面上洒下一片片亮色的景,无数穿堂风在长廊游荡,将身上的热气驱逐。
衣裙晃动,溪烟棠左右打量着这处的景,不得不说,江春漾的书房在江府可是个绝佳的位置。
周边假山小湖应有尽有,水声轻奏,树叶摩挲,凉风在四面八方汇集,大片的紫藤花从长廊上盖下来,遮住日光,在这初夏时节,她竟感受不到一丝热意,反而是一身的凉爽。
推开房门,江春漾正在屋内等她。
待她进去,男人便将手中的两封书信递了过来。
瞥见其中一封,溪烟棠眼神一亮,惊诧道:“佳佳回来了!”
尚佳怡,是溪烟棠的手帕交。
两人相识于私塾中,她是尚书府的二小姐,虽是庶女但尚家老夫人对其疼爱有加,儿时总会将人带回江城避暑,同溪烟棠有着许久的同窗之谊,是溪烟棠少有的,祖母让交的朋友。
只可惜,一年前京城选秀,佳怡恰好及笄,又因容貌出众,被送去宫中,如今回来,想来是带着喜事回来的?
溪烟棠忙不迭拆开信件,快速看过后,便叫书禾应下明日尚佳怡的邀约。
至于另一封,溪烟棠望着那上面数字的字样,一见便知晓是杜思衡的字。
她面色复杂地看了眼江春漾,问:“这是给你的?”
江春漾摇了摇头,漫不经心道:“是给你我,或者说是给我们江府的。”
“嗯?”溪烟棠蹙了蹙眉,“他闲来无事,邀我们一家人做什么?”
话语问出的瞬间,溪烟棠眼底闪过一丝光亮,道:“今年可是杜将军……”
“没错。”江春漾倚靠在太师椅上,指尖轻敲桌面,“是杜将军六十大寿,我看过一眼,大概日子定在半月之后。”
“那会儿哪有时间啊!”溪烟棠脑海里计算着日子,不由道:“半月后正巧是江城赋税临期即将上交的日子,爹娘定要忙得不可开交,
而昭县赋税与人口对不上,你又要抽出时间去昭县走一趟,哪里还能抽出人来去参加那祝寿宴?”
溪烟棠说着,不由得心底暗道将军府会挑时候。
但听着溪烟棠这么说,江春漾也在心里想着对策,鸦睫轻颤,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溪烟棠身上,却让她心思一沉,脱口而出道:
“你不会要让我去吧……”
闻言,男人轻眨眼,略略点头,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肯定要有人去的…不然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桃花眼里的溪烟棠慢慢隐去,转而落在桌上蜷缩卷卷的飞札上。
昨日暗探传来消息,昭县周边村落的人口不对,只剩下些老人,至于年轻力壮的男子,绝大部分都被官人带走了。
暗探又秘密蹲守几日才发现,村落周边居然有将军府的私兵徘徊,由于地界是将军府管辖,他们也不敢打草惊蛇,只能将消息送回来,并继续盯着。
江春漾正在思绪中,可他不知不觉说出的话,到溪烟棠耳朵就变了意思。
身侧的少女闻言,登时摆手加摇头,就连头上的步摇都跟着摆动,倒像个波浪鼓,却面色慌乱: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要去!”
不过拒绝的下一瞬,溪烟棠眼底涌现些许怒气,嗔怪地瞪着他,咬咬牙问道:
“你怎么能让我去!”
那将军府对她是什么心思!他怎么能让她自己去参加?
溪烟棠提高音量,双手撑在书桌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江春漾!我不去!”
望着她居高临下的神情,
男人微微挑眉,眼底闪过些许无辜:我也没说要你自己去啊……
书房内霎时间寂静了,清风从窗前吹过来,将桌上一角的医书翻起。
溪烟棠额间的发丝轻动,一双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似是非要他说出不要她去才罢休。
看着少女强硬的神情,江春漾轻笑一声,表示:他才不顺她的意思。
男人冷冽的话语响起来,传到耳边却生了刺一般,他道:“为什么不去?到那时,整个江府只有你闲下来,你代去参加是最合适的,何况如果你去了,杜思衡也不会发觉什么异样,何乐而不为?”
柳叶眉霎时间就低了下去,她指尖轻颤:“你确定?”
江春漾点头。
“……”
溪烟棠闭了闭眼,顺下来一口气,将胸腔里那股子异样压下去,
“谁听你的!不过是契约夫妻!本小姐就不去你能奈我何!你看我今晚不让你……”
她气性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男人伸手拉了过去,手掌攀上腰间,温度透过纱裙传了过来,江漾呼吸在她耳边吹气,问:“让我如何?”
溪烟棠蓦然颤栗。
“让我睡地?”
“你怎么就会这一招?”
“不过对我似乎没什么威胁。”
他说得一顿一顿的,热气一批一批地洒过来,少女颈肩轻颤,莹白的指尖扣着他肩上的浮云纹,音色也带着颤,“你…你放开我,江春漾,你可忘了约法三章!你…你违约了,要付我违约金!”
哪有什么违约金,不过是溪烟棠混沌时随意编出来的。
狭小的空隙,她整个人站在他腿.间,江春漾身量极高,就算坐下时也到她胸前,如今这般,溪烟棠的腰间被他揽着压下去,不得不撑在他身上。
这个姿势,又是在书房,
简直羞死人了!
溪烟棠面积绯红,视线不由得透过凌乱的发隙扫过,望着那一排排竹简,少女闭了闭眼,江春漾的话语就传了过来,“好啊!”
“你想要多少?”
“一百两?”
“一千两?”
“还是一万两?”
他身上的香气退去了,腰间的手也松了松,却还是抱着她,耳畔在她腰间摩挲,江春漾侧手拉开抽匣,是满满一匣的银票。
他仰头轻笑,她低眸羞愧。
江春漾说:“钱都给你好不好?”
“让我违约好不好?”
望着他眼底浮动的爱意,溪烟棠鬼使神差地点头,却又迅速摇头,最终咬咬牙,用力将他推开,迅速跑出去了。
午时的艳阳顺着缝隙溜进长廊,金色的光影打在素色的长裙上,像一朵朵盛开的黄花。
绣鞋踏碎了地面的碎金,男人轻言轻语地一声哼闷传过来,溪烟棠脚步一顿。
她紧了紧指尖,忍着不回头的念头,却还是侧目看他一眼,见江春漾撑着桌子勉强没有摔倒,终于呼出一口气,放心地跑走了。
……
夜晚,一片昏暗的清风阁中,回荡着溪烟棠辗转反侧的轻声。
她望了望空空如也的地面,与属于她一人的床榻,用力地摇摇头,可耳边还是闪过一个时辰前,高德前来报信的话语。
许是内心悸动,她怯生生地望着高德,却听他说,“世子今日不回来睡了,他睡书房……”
那一刻,所有的悸动突兀地止住了,像是心口温热的血液被凝固了一般。
她低应一声,关上了门。
成婚许久,这是她第二次被江春漾丢在清风阁。
可她没说不叫他回来啊。
指尖在胸口攥紧,溪烟棠低垂着眼眸,寂静的夜声夹杂着蝉鸣,让跳动的心化作断线的珍珠链。
丝线轻飘飘地在空中摇曳,任由一颗颗珍珠毫无目的乱撞,又重合,却始终合不成那串完整的链条。
高德的话还响彻在耳边,“世子还说,他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将军府,要你别生气……”
“可我没生气……”
她望着床头静静躺着的海棠花簪,呢喃的话音像是坠落的星子。
……
次日,溪烟棠如约地去了尚佳怡定下的包间。
尚佳怡羞涩地开口:“棠棠,我心仪一人,你可愿意帮我?”
“谁?”
“江城世子,江春漾。”
已经 暧昧的 不知天地为何物了[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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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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