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前。
溪烟棠随着信中的指示,来到了尚佳怡约她的酒楼──合酥楼。
望着两层高,红砖青瓦的合酥楼,她有些怅然。
似乎在尚佳怡走后,她就许久没来过这里了,不知这里的梨花酥的味道同以往有没有差别,若是没有,她便带回去些,给江春漾尝尝。
二楼靠窗的雅间,是儿时两人定好的,只要夏日相见,就在这个雅间,因为夏日这里的景色最佳。
推开门,尚佳怡已经在屋内等着她了。绕过一副山水屏风,尚佳怡一身天水碧色广菱裙落坐在雅间内,桌上落着两盏糕点,一盏是她喜欢的梨花酥,另一盏是尚佳怡喜欢的玫瑰饼。
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一切重合,仿佛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了。
她眉心点缀着漂亮的红色花钿,中央的珍珠在细碎的日光下熠熠生辉,也像她现在这般笑着招呼她过来。
“棠棠?!”
尚佳怡语气微惊,一双明媚的荔枝眼亮晶晶的,霎时间起身道:“你来了?在哪儿站着做什么,怎么不来坐下?我等你许久了……”
她双手握着自己的手腕,两人的镯子在碰撞中脆响,也将曾经断裂的友谊续上。
溪烟棠笑着坐下,问:“你回来多久了,京城选秀如何?你这么有福气,是不是攀上个高枝啊?”
“唉”闻言,尚佳怡叹出口气来,“这事莫提莫提,什么高枝,我还是想着在家陪你和祖母,
京城那些尔欺我诈,我可受不住,你又不是不知,我这人最是愚笨,不善变通!也就祖母喜欢我这般的!”
尚佳怡笑着,模样懵懂憧憬,仿佛就在尚老夫人膝下那般无忧无虑。
溪烟棠望着她这幅情景,面上虽然是笑着的,内心却沉默无波,只是静静地吃下一块梨花酥,喝了口茶。
尚佳怡这人总是这般,在她身边就絮絮叨叨的,她将自己选秀落选的开心给她分享,又同她说这一年在江湖上游玩的趣事。
这些本是开心的事,溪烟棠却越听越心酸。
心口蒙上一个贵女的牢笼,她透过栅栏望向奔向世界的尚佳怡,睫羽轻动,隐藏那抹异样,依旧静静地听着。
屋外的琴声悠扬婉转,跟着她的调子一步一步来,她说她游山玩水,又说她深夜野营,总归将一切有趣的事都说了出来,最后说累了,喝了口茶,又开始絮絮叨叨。
溪烟棠默默地吃下一个又一个糕点,跟着她的话语来,却在每次说话时,再次被尚佳怡盖了过去。
指尖轻颤间,她的话语再次传了过来,“唉,对了,棠棠你可知我这次游玩,遇到了谁?”
“谁?”溪烟棠跟着她的话,“莫不是你的心上人?”
登时,尚佳怡便捂住她的嘴,“你就会笑我!可不能是的!”
“那是谁?”
“自然是江念大哥!”
蓦然听到以往心悦之人的字眼,溪烟棠轻轻怔住,下意识问道:“那他过得可还好?”
尚佳怡犹豫片刻,僵硬地笑笑:“不太好……”
她眨眨眼,问:“棠棠,听说你同世子成婚了?不过是你一剑向世子要来的婚约?只为了逃脱将军府么?那江念大哥咋办?他没有想办法娶你么?”
听了这话,溪烟棠指尖紧了紧,轻摇头道:“没有,是祖母不放人,她看不起江念的江湖身份,所以提前将我许配给了将军,让我去做妾……”
闻言,尚佳怡登时气得火冒三丈:“太欺负人了!溪老夫人竟然这般对你!”
宝鸭炉里,袅袅香气从缝隙透了出来,氤氲盘旋,遮住了尚佳怡那双圆润的荔枝眼。
水汽即刻就从眼角蔓延了出来,她心疼地抬手,握住溪烟棠的手腕,轻声开口:“棠棠…溪老夫人怎么能这般对你,我心疼你呜呜呜……”
见状,溪烟棠有些无奈。
明明受委屈的是她,怎么尚佳怡还哭起来了?
她刚想轻声安慰,却又听尚佳怡道:“怪不得江念大哥最近过得这般失落,原是娶不到你惹的祸,他听说你嫁人了,伤心了好一段时间呢……”
她带着哭腔道。
这一声声话语落在溪烟棠心里,她下意识地咬咬唇,杏花眸轻动,“他过得不好?”
尚佳怡擦了擦眼角的泪,没说话。
雅间的纱幔晃动,枝头翠绿,闹市繁华,映在窗前恰好是框出的美景。
溪烟棠神色复杂地蹙蹙眉,她望着窗外那般绝佳景色,内心像一阵阵轻波荡开。
心头又酸涩又愧疚,她想,她的确欠江念一句抱歉……
他一定是看出了她没有与江春漾合离的打算,所以自顾自地离开。
但溪烟棠确实没想合离了。
她明白自己现在的感受,如果日后要选一个和她过日子的人,那她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江春漾,至于江念……
那便是她负心了他吧,只愿他岁岁平安,寻得良人。
“棠棠,你不会心悦世子吧?”
见她这副惆怅,尚佳怡桌布下的手捏碎了玫瑰饼,面色却不显示,一双又圆又亮的荔枝眼望向她,试探问。
睫羽轻颤间,溪烟棠从唇角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眼底在掩饰:“怎么会,他这人……”
杏花眸微垂,落在瓷杯中,曾经的点点滴滴混在这神色的清茶里,清香回味,让她难以抗拒,却也又酸又甜,“不正经,却适合过日子。”
“虽然他在新婚夜就将我丢下了吧,但却帮我将母亲救了回来,虽然他总一副吊儿郎当吧,但总会为我出头,只能说……适合过日子,谈不上心悦。”
那层缥缈的纱更深了,尚佳怡轻笑一声,一双映着溪烟棠的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她咬咬牙,玫瑰饼的碎片掉在雅座上,却被她漫不经心地压在桌布下。
可真幸福啊。
尚佳怡不由得嗤笑,适合过日子?
那她也想找一个适合过日子的人呢?
少女的羞涩总是若隐若现,当溪烟棠抬眸的瞬间,尚佳怡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她,甜甜地开口,依旧是那般懵懂的模样,“那我有一个心仪的人,想求棠棠帮我。”
溪烟棠轻笑道:“谁啊?能让我们佳怡心仪,一定很优秀吧?”
“江城世子,江春漾。”
“……”
溪烟棠面上的笑容霎时间僵住了,有些不信:“你说谁?”
“晏清啊!棠棠你很熟悉的人啊!”
江晏清,江春漾的字。
心跳登时慢了一拍,她皱着眉头,问:“佳怡,你在说笑么?”
“没有啊!”她说得理所应当:“既然棠棠不心悦世子,那佳佳心悦啊!”
“佳佳听说,你与世子约法三章,日后合离?那棠棠能不能在合离前帮帮我?
我心悦世子,也不在乎名分,更不在意流言蜚语,只要拥有就好!
只要你们合离,我便嫁去江府,纵然做妾我也愿意!”
说着,她掏出一封书信,羞答答地递过去,“这是我写给世子的,还望棠棠帮我带去,劳你费心了。”
话落,尚佳怡似是害羞了,紧接着起身急急忙忙道:“那我晚些还有事,棠棠你先歇息,我走喽!”
雅间的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闹市的喧哗渐渐消失,清风似是带针地闯入心扉,一针一针地留下酸溜溜的窟窿,却也在末尾苦涩。
桌上装饰的竹简啪啦啪啦的,被风吹到了地上,滚动一圈,却依旧如常。
溪烟棠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尚佳怡居然会提出这么个问题。
她想和她共侍一夫?
江春漾……
不行!
凭什么!?
鼻尖的的酸涩蔓延过来,也将心里那股无形的占有滋生,她是他的妻!
就算要和离,也是两个人签字画押,轮不到一个外人插手!什么不在乎名分,她管你在不在乎,她在乎!
她是江府,是江春漾,是苏青芝,是江遇,两位长辈点头,是明媒正娶的,盖过皇章的妻!
只要她在乎,就没有人能嫁进来。
理智被一团团醋意的火焚烧殆尽。
溪烟棠静静地将手中的信件收好,带回去?她为什么不带回去?这么好的一个可以和她显摆的机会,江春漾怎么会放过?
都怪这个花孔雀!
每日显摆什么!乖乖在家守着她不好么?
视线划过桌上她贴心给他剩下的半盘梨花酥,溪烟棠轻颤着气,赌气地一个一个吃掉。
才不给他剩下!
她倒要看看,回去他该怎么应对!
直到最终,溪烟棠吃了一整盘的梨花酥,纵使带了银钱,也故意挂在江春漾账上,又喝了半壶茶水,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可对面桌布下的玫瑰饼碎片静静地躺着,宝鸭炉里的沉香依旧萦绕,溪烟棠却没时间注意这些,她只觉得自己快气疯了!
纵使将一切罪责怪在江春漾头上,也不能将心底的那抹酸涩去除。
好讨厌!
好气!
好难受!
她快疯了!
江春漾你睡地上吧你!这辈子也别想爬她的床!
……
随后。
不知何时,江春漾的书桌上便摆上一封信件,上面写着:“世子亲启,佳佳亲笔,愿尓念信,其心欢喜”
江春漾:“……”
这什么啊!
男人皱着眉头将高德唤进来,高德却说:“这是世子妃送来的……”
江春漾似笑非笑:“她要给我纳妾?”
高德摇头。
“对象还是她的手帕交?”
高德再摇头。
江春漾:“再摇头你就出去。”
高德出去了。
“……”
江春漾望着手中的信件简直要气笑了!
就这么没良心?
他又将书禾唤来,当着书禾的面,一遍遍重读:“我没看过。”
书禾点头。
看着江春漾一点点将信封烧成灰烬,又嫌弃似地撒到水中的池子里,见鱼一口口吃掉,他才咬牙切齿的重复,
“这次,我真的不会再纵着她了!”
书禾再点头。
“……”
江春漾认命地招招手:“你去忙吧。”
……
夜晚十分。
清风阁霎时间传来一抹叫声。
摇晃的珠帘照应着屋内的战况,一个个枕头向地下扔去,江春漾苦着脸揉着屁股,“你做什么溪烟棠!”
“滚去睡地上!”
“还想上我的床?”
“谁上你床!”
“滚就滚!”
说罢,男人就硬气地抱着被子离去了。
“……”
溪烟棠冲着门口喊到:“有本事你就别回来!”
我来了 求不养肥[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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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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