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翎的模样太过于狼狈,刚刚痛哭流涕过,眼角还挂着弯弯的留痕,但感谢黑夜帮她继续伪装。
她伸手摸了摸脖子,打了个生疏的招呼,“谭翊,”她清了清被堵住的喉咙,“去买东西了。”
谭辰一身黑的站在她面前,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他似乎是看了岳翎一眼,只一秒便将视线收回,淡淡的答了一声,“嗯。”
声音碎成无数片七零八落的钻进岳翎的心里,多少天没见过他了?
手撑在垃圾桶上面,感觉窒息的有点呼吸不过来,燥热的夏风吹在耳边,钻进心里,再呆一秒感觉随时要倒。
“我先走了。”
她撑着垃圾桶勉力站好,拉了拉鸭舌帽沿,刚好能遮住视线,双腿准备逃离。
“岳翎姐,水买来了!”清脆的声音猝不及防的打乱她的脚步,她险些跌倒。
慌乱中有一双手伸了过来,她清楚的看见手上凸起的青筋,淡淡的皮肤下面蜿蜒曲折的毛细血管,以及针尖大小的若隐若现的小痣。
可是却又不约而同的避开。
“舅舅?”谭翊喊道:“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两人脚步停住。
谭辰回道:“你妈让我接你。”
谭翊:“我妈?我妈什么时候知道我来看演唱会了?”
“……”
谭辰:“你用的她的信用卡。”
谭翊:“我不过就是买了票,真是的,”她把纸巾递给岳翎,忽而欣喜道:“你开车来的?”
谭辰看了一眼岳翎,“嗯。”
“那太好了,岳翎姐,你和我一块吧!”
“……”
岳翎感到头疼。
实在不愿意再面对他了,她现在想赶紧走掉,离开这个有他的场合。
“不用了,”她指了指对面的酒店,“太累了,我去那里住一晚。”
谭翊立刻拆穿她的谎言,“你刚才还说附近的酒店被订完了呢?”
“……”岳翎沉默,脑海飞速运转,却感到身后一直有道目光盯着她,“快回家吧,我明天在这里还有个会要开。”她转过身,故作轻松的模样,“拜拜,”同时对着身后的谭辰说:“晚上开车小心。”说完便走。
“岳翎姐,”谭翊跟上去,“我跟你一起。”
“?”
“我跟你是一边的,我舅舅他,”她说着又停了,眼神向后瞥一眼,而后毛骨悚然的说,“他好可怕,尤其是眼神,感觉要把我吃掉。”
“谭翊,”谭辰冰凉的声音回荡在脑后,“回家。”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分说的威严。
谭翊抱着岳翎的胳膊,“求求你了,跟我一起。”
岳翎:“……”
镇定片刻,她松开谭翊的手,转过来对着她说:“你跟你舅舅回家,听话。”她抬头看了看站在离他们两米远的谭辰,“没事的,我明天回去找你。”
谭翊不得已跟着谭辰上车。
谭辰平时静的一丝声音都不愿意发出来,这会儿却把车门摔出了声。
—
岳翎出完差回来,下午给谭翊打了个电话。
“怎么样,没骂你吧?”
“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昨晚我呼吸都不敢大声!”
岳翎一边写治疗记录一边笑,“他还会骂人呢?”说完便觉得奇怪,她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就当是脱敏训练了吧。
经常提起,就觉得不再重要了。
“没骂人,还不如骂人!”
“你知不知道,他昨晚把门摔的嘭一声!开车的时候我感觉车速老快了,恨不得一脚油门蹬到家,真是一点不怜香惜玉,难怪他谈恋爱谈不长呢!?”
“是吗?”岳翎听着,把治疗记录合上,起身伸了个懒腰,把文件夹给了前台。
这时突然有一个电话进来,“我等下跟你说,有个电话。”
“喂,您好。”
“您好,是岳孟冬的女儿吗?”
“我是。”
“我是您母亲的主治医生,是这样的,我们院内分泌科每年七月都有美国的教授来诊疗,史密斯医生是治疗糖尿病的专家,他们实验室今年研发了一种新型靶向药,非常珍贵的机会,我帮你约了一个名额,希望对你有帮助。”
“谢谢谢谢,我明天就去看看。”
挂完电话,岳翎回了家,王鹤秋已经把饭做好了,桌子上冒着热气,人却不在,她喊了几声,没应,大概是去医院了。
没什么胃口,干脆把几个菜塞进了冰箱,想了一下刚才医生打的那通电话,还是觉得亲自到医院把这个消息告诉岳孟冬才好。
刚到门口,看到岳孟冬在吃王鹤秋做好的营养餐,两人有说有笑的,岳翎进去,问,“妈,嫂子,笑什么呢?”
这段时间她的称呼变尊重了起来,无非就是想大家的心情都能好一点。
岳孟冬看到岳翎来了,态度也不再剑拔弩张,反而温和道:“你吃了吗?”
岳翎一愣,“没,没。”
“还好,我们刚吃,你跟我们一块吃点吧。”她没看岳翎,把碗推了过去。
岳翎看着她生疏的动作,嘴巴有点干涸。多少年没和她一起吃过饭了,这会儿倒有点不太习惯了,一张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还是王鹤秋把碗递到她手上,她才有了实感。捧着碗说,“好。”而后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吃饭过程一直很安静,直到最后快放碗的时候岳孟冬问她,“你男朋友怎么没来?”
岳翎抬眸看她,“男朋友?”
“你们不是住对面吗?”
她这会明白了,说的是谭辰。可是他们已经分手了呀,不知道这会儿跟岳孟冬说分手了她什么反应,万一心脏病再复发问题就大了,“哦,他,他,”岳孟冬眼神里带着期待,“他这段时间出差去了,下,下次。”
“嗯,也好,省的他看到我这幅样子,到时候憋对你不好。”
王鹤秋把碗筷收走,闻言后回头打断她,“妈,你说什么呢?人俩好着呢!”
岳翎:“……”或许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了,不过也没必要说。
“妈,今天医生给我打电话,有个国外的专家过来,明天找他看看。”
“看什么呀,活一天算一天。”岳孟冬声音弱的很,“别花那个钱了。”
岳翎哽咽,以前岳孟冬经常问她要钱,在她小时候,跟她父亲的每一次争吵她都历历在目,没有哪一次不是为了钱。
她眨了眨眼,把眼眶里突然而来的泪水憋了回去,“不是挺乐意花我钱吗?”
岳孟冬狠狠瞪了她一眼。
岳翎闭了嘴。
时间不早了,她也准备回去,王鹤秋现在不用陪床了,也和岳翎一起回去。临走前岳孟冬叫住她,语气又软又虚,“你看看给你嫂子安排个工作?”
王鹤秋自从从云南回来后就没有工作,她学历不高,再加上现在的我经济环境,确实不好找工作。
岳翎迟疑了一会,看着岳孟冬。
岳孟冬脸竟然红了。她这辈子几乎没求过人,甚至是自己的女儿。哪怕年轻时创业找投资人也是带着绝对的有底气的项目谈钱的,现在跟自己的女儿却尴尬的红了脸。
岳翎没忍住,弯着唇笑了。
“你跟我这么客气呢?”
岳孟冬沉默了一会,转到正题上,“她总这么样不行啊,先不管什么样的,先有个事做做。”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拎着饭盒站在门外的王鹤秋。
“知道了。”岳翎答。
“这事放心上啊。”岳孟冬说。
“放心。”
“对了,他俩要结婚了,我今天听你嫂子说了。”
“结婚?”
“上次的酒店不知道怎么搞的,把婚礼取消了,我寻思着让你嫂子去寺庙里算一算,找了个好日子,下个月7号。”
岳孟冬今天说了很多话,平时她没有这么多话的,她肺不好,说多了气喘。今天说这么多想必还是让她去参加婚礼。
岳翎明了,没再拒绝。
“好。”
—
谭辰把自己关在书房内,一天没出来,他克制不住的手指颤抖,最近忙到没有时间吃药,一直规律的作息也被扰乱。
他站起身,弯腰抽出抽屉,手指抖抖索索的翻开药盒,空空如也。
他强烈的忍住指尖的颤动,再次把药盒盖上,没想到一个失手掀翻。砰地一声,翻滚的药盒连带着打翻电脑前的花瓶。
谭翊在客厅看电视,听到锐利的坠落声猛的一惊。她轻轻的敲了敲门,门居然没锁,往里探了探脑袋。
“舅舅?”她看着碎落一地的花瓶,天真的圆睁着眼睛问,“你没事吧?”
谭辰把手插进口袋,强烈的克制住心跳和呼吸,“没事,”气息顺下后,他又说,“去看电视吧。”
谭翊盯着地下的碎瓷片,出去拿了扫帚簸箕进来,“我扫一下。”
谭辰却突然制止她的动作,按住她的手腕,“我来。”
“没事的,就几片。”谭翊说着就开始扫地。
“帮我拿点东西先。”
“啊?”
“我房间里有一个药箱,先帮我拿过来。”
“哦”谭翊懵懵的点点头。
谭辰把扫帚放一旁,蹲下身把碎成一片片的花瓶捡起来,像是端详什么珍贵的宝物似的,他仔细翻动着看了好久。这个花瓶是岳翎住在这里时买的,她总是嫌他这里没有人味,尤其是书房,干脆把自己家的花瓶搬来,占据了他书桌的一个角落。他捡完所有碎片,在谭翊再次进来之前小心翼翼的收进抽屉。
“舅舅,”谭翊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进来,“放这里了。”
“嗯。”
谭辰把手按在桌子底下,尝试掩盖自己的痛苦。
谭翊以为他是手被划破了,“有创可贴。”刚说完又去拿了创可贴进来。
直到那个创可贴的卡通图案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发现这个家里全是她的东西。
他打开电脑,尝试着进入工作状态,却发现键盘越敲越乱。
最后,打了一通电话给天河,“王鹤秋的资料现在发我。”
天河:“……早上发你邮箱了。”
谭辰:“……”
电话挂掉。
谭辰从邮箱里翻出资料,点击后眉头倏然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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