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忽略的水月庵再次被提及,本该去探查,可眼下却不是好时机。
赵灼玉掀帘往后看了一眼,虽没看到人,但总感觉有人跟着,担心道:“既然有人提起水月庵,我又恰好被发现,他们必定有所防备,我们不能大张旗鼓地去。但今夜若不去,万一错过什么重要的线索该如何是好?”
“躲躲藏藏难找到线索。”李逢舟道,“不如直奔衙门,带上人去水月庵。”
赵灼玉不想打草惊蛇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可若为了丢了“线”,别说大鱼,什么都钓不到了。思及此,只好点头同意。
马车进了城直奔京兆府,李逢舟突然道:“转过头去。”
“做什么?”
李逢舟指着自己道:“你想让我穿成这样去衙门?”
“等到了我下去你再换。”赵灼玉盯着李逢舟,笑得意味深长,马车内暖黄的光落在他身上,平添温柔,“你别说,其实你穿女装挺好看的。”
李逢舟耳根一热,攥了攥手指,突然顺着座位滑到赵灼玉身边。
“是吗?”李逢舟学着赵灼玉笑,“那我就给你个机会让你多看一会儿。”
赵灼玉吓得头往后仰,愣了一瞬后推开了李逢舟,轻咳一声道:“说话就好好说,别突然凑过来。”
“你脸红什么?”
“哪有?”赵灼玉按了按双颊。
“骗你的。”
李逢舟撤远了些,没有要换衣裳的意思了。
赵灼玉不服自己被耍,却在看见李逢舟似有若无的笑后明白过来——要是她再与之斗嘴那正合了他的意。思及此,不再发作。
到了衙门,赵灼玉率先进去,留李逢舟在马车内更衣。
与当值的衙役简要说明得去查案后,一行六人匆匆出了城。前往水月庵的路上左顾右盼,隐蔽行踪,没有叫人发现。
众人到了水月庵附近并不进去,而是隐蔽在周围观望。
赵灼玉和李逢舟想的是,若临溪诗社的人心虚前来,那就可以守株待兔,他们若不来,京兆府的人就可以细细搜查。
等了半个时辰不见人来,李逢舟下令进水月庵搜查。
破旧的门被推开,“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四名衙役手持腰刀,谨慎推进,赵灼玉和李逢舟紧随其后。
“搜仔细些。”李逢舟低声道,“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衙役们应声而动,搜寻半晌汇合之后皆是摇头。
“大人,各处都搜遍了,除了乞丐留下的痕迹,并无可疑之处。”为首的衙役禀报道。
四周突然沉闷起来。
难道判断错了?水月庵只是对方随口一提?
赵灼玉不死心,接过衙役手中的灯笼独自绕回佛堂,仰头看佛像,在与之对视之际眉头微蹙。
不对——
赵灼玉鼻翼翕动,闻见一股极淡的腐臭味。
她循着味道走到佛像右侧帷幔之后,发现此处堆着一些朽烂的经卷。
此时李逢舟跟了过来,问:“可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赵灼玉不置可否,“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李逢舟深深一吸,斩钉截铁道:“霉味。”又指了指赵灼玉脚边的经卷杂物。
“你没闻见臭味?”
“没有。”李逢舟知道赵灼玉定是闻到了别的味道,笑道:“你闻见的总之不会出错,毕竟是狗鼻子。”
赵灼玉睨他一眼,用脚拨开地上的杂物,底下是微湿的石板。
她蹲下身捡起一本经卷嗅了嗅,没有腐臭,随即跪在地上低头去嗅地板。
那味道好似从地缝里钻出来一样。
“拿刀来。”赵灼玉道。
李逢舟从衙役那里借来刀,赵灼玉把刀尖插入石板缝隙微微一撬,扒着凸起处把把石板掀开,一个漆黑的洞口赫然入目。
一股更浓烈的腐臭袭来,这回李逢舟都闻见了。
“竟然有地窖。”李逢舟蹭了蹭鼻尖,提起灯笼往洞里照,除了一个通往密室中的梯子,其余没看到什么。
赵灼玉从李逢舟手里拿过灯笼,“我下去看看。”
“太危险了。”李逢舟抓住赵灼玉的手腕,“还是我去吧。”
赵灼玉刚想说“一起”,却听外头起了哄闹,像是来是更多的人。
二人皱眉,忙把石板复原,用经卷覆盖,随即走出去,宛若没有发现。
一出门,二人就看见几名新到的官差,细细一辨竟是都察院的人,为首的是左佥都御史秦庸。
赵灼玉并不记得秦庸的模样,低声问:“那个看起来一身正气的人是谁?”
李逢舟唇微动而声出:“你父亲的同僚秦大人。”
赵灼玉满腹疑云,京兆府的人办案碍着都察院什么事?
二人向秦庸靠近,李逢舟作揖道:“下官见过秦大人。”
赵灼玉也见了礼。
秦庸微微颔首道:“原来是李推官,深更半夜跑到这荒郊野庵来做什么?”
“下官近日追查一桩命案,水月庵在案发地附近,特来探查一番。”
既要探查为何不白天来?
秦庸并不买账,不待发问,又听李逢舟笑道:“下官此前忘了案发地不远处有这么个地方,案件紧急,故而不舍昼夜,也是想尽快把案子查清。”
“不舍昼夜地投身刑案,你父亲知道定然欣慰。”秦庸不信李逢舟会突然变勤快。
“比起大人算不得辛苦。”李逢舟笑了笑,“不知下官是否有荣幸为大人分忧?”
赵灼玉心下直叹息:说话还要拐弯抹角,也不嫌累得慌。
秦庸看向赵灼玉道:“安幼局的阿芸今日见过你之后没多久就死了,你是京兆府的人,与你同去的李推官先前在刑部任职。本官来拿人最合适不过。”
赵灼玉闻言如遭雷击,脸色顿时煞白,怔怔地看着秦庸,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半晌才缓过神来,道:“死了?怎么会死呢……”
秦庸淡淡道:“此事有待调查,但你得跟我走一趟。”他看向李逢舟,“李推官也一起吧。”
李逢舟应是,用手肘轻碰神游的赵灼玉,替她道:“大人有所不知,赵推官心地善良,一时听闻见过的人死了,不免痛心,还望大人见谅。”
秦庸点点头,“那就走吧。”
都察院的人走在前,京兆府的人在后。
李逢舟看准时机在领头衙役手上写了“江”和“右”字,然后走到赵灼玉身边,轻声道:“都会解决的。”
赵灼玉在震惊中整理好了思绪,愈发笃定安幼局和临溪诗社有染,其背后势力不言而喻。
眼前急着跳出来打断京兆府查案的秦庸多半就是势力之一。毕竟父亲说过安幼局归秦庸监察。
赵灼玉偏头看李逢舟,此刻在这寂寥的黑夜中,她能相信的只有他。
曾经不喜欢的人渐渐变得可以信赖,赵灼玉不禁觉得梦幻。
又觉得认识一个人啊,得感受,不可在幻想中给他增加自以为的好坏。
*
远山挤出第一缕晨光之际,赵灼玉和李逢舟才离开都察院。
赵灼玉原本以为会被审问,但关于阿芸的死,都察院的人只是问了几个问题,譬如到了安幼局后还见过谁、说了什么话,并没有要为难的意思,倒像是单纯地拖延时间。
只是彼时秦庸意味深长地说:“你所谓的正义,有时也是杀人的凶器。”
这话赵灼玉琢磨了几个时辰却还是想不明白,总不能是她害的阿芸,为何要这么说?
赵灼玉对阿芸的死感到痛心,同时也猜测此事和安幼局的郭管事脱不了干系。
可眼下水月庵发现的地窖也很要紧,赵灼玉生怕被人做手脚,离了都察院就说要再出城一趟。
李逢舟道:“一夜都未合眼,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水月庵我已经请人盯着了,你回去休息吧。”
赵灼玉闻言既惊又喜,“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怎么传的消息?”
李逢舟将昨夜在衙役手上写字的事道出,赵灼玉恍然大悟道:“你要请江主簿帮忙?”
李逢舟点头,“他心细,必然能发现。”
赵灼玉对此举很是赞同,双唇微启,赞美的话到嘴边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李逢舟笑道:“想夸就夸,我完全受得起。”
赵灼玉睨他一眼,“谁说我想夸你了,脸皮真厚。”说着走到他前面去。
赵灼玉打算回衙门休息,就和李逢舟一道。
阳光穿透云层,温柔地铺在人身上。二人一前一后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回到衙门后,赵灼玉见到了誊抄来的城门历,翻看过后,发现阿兴于五月十五申时从西城门出。
临溪诗社不就是在西边吗?越来越多的证据将阿兴的死指向临溪诗社。
赵灼玉翻着城门历,目光与李逢舟一碰,彼此都懂了。
赵灼玉道:“只有百姓进出城的册子,但是去临溪诗社玩的不乏朝中之人,另一册存在兵部,要是也能看到就好了。”
说着轻轻一叹,又道:“可惜这么年京兆府式微,此案又可能牵扯到大人物,想调阅没那么简单。”
“也不难。”李逢舟笑了笑。
“你有熟人?”
李逢舟点点头,“曾经在一起读书,关系不错。”
赵灼玉高兴之余心头微微发酸,带着羡慕的酸。她从前读书请的是教书先生,若是有同僚相伴读书,该有多欢乐啊。
李逢舟替赵灼玉合上册子,笑道:“把身子累垮来了还怎么查案,你我各自去睡一会儿再接着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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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慈稚伤(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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