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激战后，大楚士兵在秦军巨浪般冲击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一时间秦军士气大增，迎面而来的狂风激浪，裹挟着风嚎浪吼，被他们层层包围。似摇摇欲坠的扁舟，但是仍然在奋力厮杀。敌我兵力悬殊，节节败退的将士纷纷倒在血泊中，祖父一不留神，一个将领模样的人砍向祖父，他老人家用手臂一挡，打刀落在小臂上，顿时鲜血直流。他一刀挥过去结果了那个将领。将我护在身后，边退边杀出一条血路，对着叔父大喊：“带着籍儿走，父亲掩护你们，赶紧走……不然来不及了……”叔父大喊：“父亲先走，孩儿断后，求您走吧，不然谁都走不了……”祖父大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军令如山倒，本帅令你赶紧撤退……”祖父还未说完，一支利箭射入他腿上，他边杀边狂啸：“梁儿、父亲就是想走也不了了，赶紧护籍儿走……”祖父拼命杀了几个士兵，叔父满脸悲絶看祖父一眼，拽起我就走。身后传来王翦声音：“项老将军不要做无为抗争了，束手就擒吧！”祖父长叹一声：“我项氏只有死，没有降的道理……”话音未落，不愿束手就擒的祖父，拔剑自刎，回头——祖父似一座山轰然倒地……我的心狂跳，眼泪夺眶而出：“祖父、祖父……”奈何他再也听不见我的叫喊了。叔父双手颤抖，声音哽咽着拉住我，他伸出胳膊擦一把脸上的泪水，拼命护我边杀边撤退……地上躺着至亲之人冰凉的尸首，我的心开始尖锐的疼，像万根针扎入，每呼吸一下，便痛不欲生。后来秦兵一把大火，将我们的家烧成灰烬，看着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被一片大火烧了一个干干净净，哭着喊着要“祖父”……奈何祖父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应声，
据说他的尸骨被烧的荡然无存。叔父紧紧扯住我，遍体鳞伤杀出重围，我们落荒而逃。后来给祖父建了衣冠冢，只有生前一件衣服埋入坟中凭吊哀思。我看着他的脸，内心一直抽搐，生死离别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感觉，终究是女娲娘娘补天，要补不了的阴阳两隔啊！令人惨不忍睹。而那些出征将士们也大部分丧生，他们的惨死，尸骨无人收，每家每户只能进行自我安慰，在城下摆个幡以示招魂，而后找几件破旧不堪的衣服安葬。丈夫战死沙场，而腹中胎儿尚小，家里的顶梁柱就此坍塌后，闺妇们的日子也暗无天日，以后的生活该如何度过呢？还有失去儿子的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多么令人心疼欲绝啊？此时他可以以沉重的语气告诉我这个倾听者，而那些士兵们，谁又能到他们的哀嚎。长夜漫漫中，窗子里传出母亲妻儿老小的哭泣声，战争是这般伟大的残忍。
他说：或许因父母早逝，他起初由祖父抚养，因此他们承担着父亲的责任，对祖父的感情，定是父子情深吧？从此这个世间再也没有了，至亲之人，想起他语重心长，摸着自己脑袋，小小少年剑指苍天道：“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想想他的未来不止要和仇恨作斗争，还要为自己的命运建筑一个空中楼阁，但帝王大业外，外加复仇这一不理性的嗔恨，只是尽管报了仇，却失去了天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国仇家恨一并袭来，当楚军浩浩荡荡杀入咸阳，手刃子婴，复仇的怒火使他不单恨一个人，而是整个国度老秦人。是秦国导致了他祖国的毁灭，并且杀害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祖父叔父从小给了他无私的爱，使得他衣食无忧，接受良好的贵族教育，对于祖父的惨死秦，他当然恨不得吃他们肉，喝他们血。据说他疯狂屠城，残忍屠戮秦兵二十万，火烧咸阳城，心中的仇恨之火熊熊燃烧，也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吧。其实有些记载呢？是不足为信的，咸阳城早已被先攻入的刘邦破坏殆尽，只是刘邦作为胜利者可以美化自己，而背锅侠只能是项羽。刘向记载“项羽入关发之，以三十万人，三十日运物不能穷。关东盗贼销椁取铜。牧人寻羊烧之，火延九十日不能灭。”不过据现在考古发现，咸阳城附近没有大型的火烧痕迹。又一说他带领三十万大军，盗取秦始皇陵日夜搬运奇珍异宝一个月，其实至今嬴政的陵墓从来就没有被开启过。这不是胜利者对他的抹黑，这些经典诋毁前朝美化自己的行为，通常是胜利者惯有的姿态。历史不过是当朝美化自己的谎言，而背锅里只能是前朝，枪杆子里的政权，也迫使史官笔端峰回路转，美化起来口不择言，毕竟正义的笔端，抵不过性命堪忧这种威胁。
我望着远方幽幽道：“人总是习惯对过往的的失去而悔恨，甚至耿耿于怀不肯放下。未发生的事情提前忧心忡忡，却不知这些困扰大多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当世人越执着，就越容易陷入自我编织的牢笼，让心灵负重前行。人生本就有诸多不可控，何必因自己的执念，徒增烦恼，把自己困于无形的牢笼呢？不如试着豁达些，放下不必要的执念，接受生命中的得失。当不再困于内心的枷锁时，才能以平和的心态面对自己。发现那些被忽略的美好，找到自在与从容，将军我说的对吗？”他依旧豪放万千，仿佛天下唾手可得般：“生当蝼蚁，也要有鸿鹄之志，便是命薄如纸，也要尽力往前冲。没有平坦大路，供本将军驰骋，我必须杀出血路往前冲。剑气凌云，铁骨铮铮，一剑下去足以傲视群雄，这一生当无憾不虚此行。
我反驳道：“将军岂不闻蝼蚁弱小，即便有鸿鹄之志，始终也不可能变成鸿鹄。命都如纸薄了，随时可破。即使再不屈，也补不了这薄纸的厚度啊？没有躺赢的命，你跑断腿也到不了别人的起点，事实是时势造英雄，在没有时势的时候，我们就躺着，舒适一点等待时机。”“这天下久乱成局，奈何纷纷攘攘始终理不出头绪，本将军不只是需要那把龙椅，天下百姓安居乐乐，没有流离失所才是正道啊！”没想到这家伙还有悲天悯人之心，我赞叹：“以前不曾了解将军的为人，现在看看倒像一个真英雄了。
我继续说教：“那年生我到时候，我爹说希望生个男孩，因为男儿可以走四方，女子苦楚，只能局限在闺阁之中。但若生女孩，他也会如宝似珍的疼爱，日后她的人生才不会荒凉。想来任何人都需要一个理由来安慰自己，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人生的种种迹象都不是最初的设定，不过是一路随缘而来，因缘而生，所以才有了种种欢愉和美好吧？”
从深夜一直聊到霜重的早晨，太阳像无力的面团子，从东方伸出半个红白圆脑袋。我说：“将军你看那边有梅花呢？”他抬眼，护城河边的梅花，已经疏影横斜中水清浅之中了，加之天气突然性阴转晴，使得人生出欢欣愉悦的感。他看到梅花，眸中掩饰不住欣喜：“本将军许久不在意这些东西了，未曾知道梅花在此寒凉之中，还能如此开放？看来花跟虞姑娘一样，不可貌相啊？”此人不大会说话，我瞥了瞥：“一个天气，一杯茶水，一个个人饭桌前静静发呆，若有一碗热汤面、太阳下打个瞌睡，在种种琐碎中寻求慰藉，找点儿理由来赞美一下人间值得，才不枉费一路孜孜不倦，半生惨淡经营呢？将军万不可眼里只有复仇与君临天下，享受当下，其余的都是命运的随赠品，有则加之，无则加勉你说对吗？
安静中响起树叶掉落的声音，料峭的日色落在眼前，将身影拉的很长很长——他负手而立，缓缓开目，目光清澈如秋水，低沉声音且在人间万千事里，似随流水而去往春秋烟云处听见我的话，嘴里没有什么言语，眸光深远处望了望，淡淡仍下并不适合他个性的几句话：“彼是而此非，此是而彼非。’是非之心，缘于人心之执。是生于我，非亦生于我，若能忘是忘非，则无物能累，无事能扰啊！”他回头再瞅瞅军营：“奈何八千江东子弟，本将军现在真是做不到。”我俯身拾起一片落叶，掌中轻吹，叶随风起，如蝶翻飞而逝，淡然言道：“世人争是争非，如以叶障目，自困自扰。辩一言得失，不如静观万象；争一时对错，不如安住本心，当下不负不好吗？”“断舍离是让自我归于清明，不为俗世所困。断执念，是让心中的别离化为清欢，不为悲喜所役，但眼下能撒手不管他们吗？”我与他的目光一起看向军营之中众生，是啊！每个人肩负的责任并不同，从江东把他们带出来，一路追随他沙场厮杀，难不成扔下他们，去过自己的小桥流水人家吗？佛说执念是劫，而我愿跪碎九千级苍苔，求佛塔倾倒成舟，娑罗裂为帆，燃菩提为萤，度他过人生种种。只是三生石上泪未干，烟雨漫过他眉间玉色，那一世檀木纹路生花，奈何垓下烟火，焚作地狱池中灰。古卷里木鱼声声催，袈裟覆血泪横飞。隔世离殇冷，梦凋零花下忘，后来，回忆浮笔落墨六道轮回，连天人都置身五衰中，丝缕韶华杯中凉。哪有什么人间净土？等茶凉不相知，世间若有两全可羡煞浮屠，后来我这红颜终就薄命，他的帝王大业尽负其中。
踏着晨曦回到营中，两人对视一下，依依不舍告别，眼睛凝视他的背影，心里拈花一笑，问青山几度流年。“小姐、小姐你与将军出去这么久，你们孤男寡女就没发生点什么？”“去你的、满脑子男盗女娼，你就不能想的好的吗？”我鄙夷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到底害羞什么，将军瞅你的眼神，看着就叫人一个眼热啊！小姐你可要把握机会啊！俗话说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照我说啊！两个人就该多走动走动，你一来我一往，迟早谁也离不开谁？这就是……就是两情……啥来着？”她一直啰嗦不停，我脑袋大了一圈圈：“笨蛋、两情相悦，连句话都说不明白，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卿卿我我？”“着谈婚论嫁还不是为了小姐？难不成你过好了，我还能不开心？小姐这人真是不识好歹，人家一片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看了斯时大人说得没错，这女子……女子……就是天生奇怪。”“臭小子竟然这样说我？”看我不去撕烂他的嘴，”我假意生气。初萱的脸涨得通红，她结结巴巴道：“他不是说小姐奇怪，他说女子心思难猜，这样做不好，那样做也不好，横竖不如意，真真令人奇怪？”我一听哈哈大笑：“他一定是看上你了，看来这丫头烂桃花缠身，女大不中留啊！以后大约我这做小姐的，怕是也要靠边站了。”初萱撅起嘴巴：“小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人家不过是说女子奇怪而已，你就不要编排我了，又不是我说的。”见她甚是有趣，我不由自主逗她：“初萱、你跟斯时大人不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说的话，干过什么事情？或好几日不见他，心里会有一莫名其妙想听到他声音的感觉？”她一脸茫然道：“有时候会有的，小姐你咋知道的？”“你家小姐聪明绝顶，还有我不知道的吗？”我得意道。“知道了你还问，这不是成心让人难堪吗？”“我是想看看你，说不说实话，看来我家小丫头长大了，若以后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有人可以托付，我也总算是可以瞑目了！”我长叹。“小姐我不许你胡说，等你七老八十了，我还要变成乌龟驮你走呢？”我看看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眼底悲伤逆流，想着自己不会有七老八十，老天君对我不曾有半点厚爱，让我戛然而止于二十岁，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怒他啊！否则连因果报应他也会横插一脚。收起坏情绪，不能让她也跟着我的节奏，她丝毫没有察觉我眼中的哀伤“我们小姐这么好的人，肯定不会短命的，将来我还要看将军封你做皇后呢？到时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我挨个吃，直到吃吐为止。”她一脸憧憬着，乜斜着眼睛看我，我哧哧笑，用指头戳戳她脑门：“就这点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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