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夏在陌生的气息中醒来。阳光透过浅灰色窗帘洒在床上，勾勒出卧室简约的轮廓，这不是他的宿舍。他猛地坐起，腰间淤伤被牵动，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记忆如潮水涌来。酒吧的混乱、温霖的拳头、江遇的怀抱……还有那个黑暗中被紧握手腕的触感。
凌夏低头，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黑衬衫，只是外套和鞋子被脱掉了。床头柜上整齐地放着他的手机、钱包和一杯水，下面压着张便签：【醒了叫我。——J】
字迹工整锋利，一如江遇本人。
凌夏捧着水杯，环顾四周。主卧宽敞整洁，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书架上整齐排列的医学典籍和墙上几幅抽象画。
床头相框里是一张医学院毕业照，年轻的江遇站在角落，即使在一群精英中依然醒目。
他轻手轻脚地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门外传来咖啡机的嗡鸣和纸张翻动的声响。
凌夏深吸一口气，整理好皱巴巴的衬衫，推开门——
晨光中的江遇坐在开放式厨房的吧台前，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一手握着咖啡杯，一手翻阅医学期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而锐利。听到动静，他抬头看向凌夏，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
"早。”江遇摘下眼镜，"睡得如何？”
凌夏的耳根发烫："很、很好。谢谢您收留我。”他绞着手指，"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江遇起身，咖啡杯在台面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我说过，你不是麻烦。”他走向冰箱，"饿了吗？”
凌夏点点头，偷偷观察江遇的背影。晨光中的男人肩宽腰窄，衬衫下摆收进西裤里，勾勒出精瘦的腰线。
与昨晚那个温柔安抚他的人判若两人，此刻的江遇又恢复了往日的禁欲与克制。
"坐。”江遇指了指吧台椅，从冰箱取出鸡蛋和培根。
凌夏乖乖坐下，看着江遇熟练地打蛋、煎培根。那双做手术的手操作厨具同样精准优雅，每一个动作都像经过精确计算。平底锅里的油"滋滋”作响，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您经常做饭？”凌夏试图打破沉默。
"偶尔。”江遇翻动培根，"医院食堂居多。”
凌夏想起那次在医院食堂，江遇把排骨都夹给他的情景。
那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坐在江遇家的厨房，看他为自己做早餐。
"我妈妈……”
"八点可以探视。”江遇头也不回地说，"指标稳定，今天可能会转普通病房。”
凌夏松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边缘。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吧台上，照亮了江遇放在一旁的手机。
屏保是一张手术室照片，没有任何人物或私人元素，非常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培根煎蛋很快摆在凌夏面前，旁边是全麦吐司和新鲜果汁。江遇给自己倒了杯黑咖啡，重新戴上眼镜，坐在凌夏对面。
"吃吧。”
凌夏咬了一口煎蛋，火候恰到好处，蛋黄还是溏心的。他偷偷抬眼，发现江遇正透过镜片注视着自己，立刻呛了一下。
"慢点。”江遇推过果汁，"今天有课吗？”
凌夏摇头："请了一周假。”他犹豫了一下，"医药费我会尽快还您的。”
江遇的手指在咖啡杯沿停顿了一秒："林悦处理好了。”
"林学姐？”凌夏瞪大眼睛，"她怎么会……”
"她父亲是医院董事。”江遇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有个医患援助基金。”
凌夏放下叉子："这……这不太合适……”
"合适。”江遇打断他，"你母亲符合所有申请条件。”他顿了顿，"不必有负担。”
阳光在两人之间投下细碎的光斑。凌夏盯着餐盘，胸口发闷。
他不喜欢这种被安排的感觉，即使对方是江遇。但更让他难受的是林悦的介入，她与江遇之间那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仿佛他们共享着某个凌夏无法触及的世界。
"我吃饱了。”凌夏突然站起来，"能借用一下浴室吗？”
江遇点头："毛巾和牙刷在柜子里，都是新的。”
浴室宽敞明亮，所有物品摆放得一丝不苟。凌夏看着镜中的自己——黑眼圈、乱糟糟的头发、皱巴巴的衬衫，活像个流浪汉。他打开水龙头，冷水拍在脸上，试图冲走那些不理智的嫉妒。
洗手台旁的架子上整齐地排列着男士护肤品，清一色的冷淡风包装。凌夏拿起其中一瓶，闻到熟悉的雪松气息。
这就是江遇身上的味道。
他鬼使神差地喷了一点在手腕上，立刻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
"凌夏？”门外传来敲门声，"衣服放在门口了。”
凌夏慌忙放下瓶子："谢、谢谢！“
门外放着一套叠好的休闲装，浅灰色毛衣和黑色休闲裤，尺码明显比江遇的小一号。凌夏换上后惊讶地发现非常合身，像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这个念头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走出浴室时，江遇已经换好了白大褂，正在玄关穿鞋。阳光下的他高挑挺拔，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自持，与昨晚那个温柔低语"睡吧，我在这儿”的男人判若两人。
"我送你去医院。”江遇拿起车钥匙，"十点有手术。”
凌夏跟在他身后，毛衣袖口过长，遮住了半个手掌。
他闻着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突然意识到这是江遇的味道包裹着自己，耳尖悄悄红了。
电梯里，两人并肩而立。凌夏透过金属墙壁的反光偷瞄江遇的侧脸，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刀刻般锋利，喉结在衬衫领口若隐若现。这样完美的人，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
"江医生……”凌夏鼓起勇气，"为什么帮我？”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一楼。江遇迈步走出，头也不回地说："因为是你。”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凌夏愣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江遇已经走远，白大褂下摆在晨风中微微扬起，像一面旗帜。
因为是你。
四个字，却比任何长篇大论都更让人心跳加速。凌夏小跑着跟上，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医院走廊上，护士们好奇地看着他们并肩而行。江遇一如既往地冷淡，只是脚步比平时放慢了些，确保凌夏能跟上。
"凌夏！”
温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凌夏转身，看见好友抱着两杯咖啡跑来，黑眼圈比昨天更严重了。
"你没事吧？”温霖把咖啡塞给他，"我找了你一早上！”
"我很好。”凌夏接过咖啡，"昨晚谢谢你了。”
温霖瞥了眼几步外的江遇，压低声音："你们……”
"什么都没有。”凌夏耳根发热，"我只是借住了一晚。”
温霖挑眉，显然不信，但识相地没再追问。他转向江遇，恭敬地递上另一杯咖啡："江医生，美式不加糖。”
江遇点头致谢："你们聊，我去准备手术。”他看向凌夏，"探视时间到了会有人通知你。”
望着江遇远去的背影，温霖吹了声口哨："哇哦，江医生亲自送你？看来昨晚很精彩啊～”
"别胡说！”凌夏捶了他一拳，"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那你为什么穿着他的衣服？”温霖坏笑，"这毛衣明显是他的风格。”
凌夏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毛衣，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江遇年轻时穿的，所以尺码才比现在的小一号。这个发现让他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
"说真的，”温霖突然正经起来，"医药费的事解决了。林学姐动用了她爸的关系，医院给减免了大半。”
凌夏皱眉："为什么林学姐会……”
"因为江医生。”温霖推了推眼镜，"听说他亲自去找了院长。”他压低声音，"你知道江医生从不参与这种人情往来的吧？为了你，他破例了。”
凌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想起江遇说的"因为是你”，突然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分量。
走廊尽头，护士推着药车走来："凌淑华家属？可以探视了。”
凌夏深吸一口气，跟着护士走向ICU。路过医生办公室时，他透过玻璃窗看到江遇正在和几位医生讨论病例。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衬得那轮廓更加立体深邃。
像是感应到什么，江遇突然抬头，目光穿过忙碌的医护人员，精准地锁定了凌夏。那一瞬间，凌夏仿佛看到了冰山深处燃烧的火焰，转瞬即逝，却真实存在。
江遇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神中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凌夏回以微笑，突然觉得胸口那股郁结散开了不少。
无论前方有什么等着他，至少此刻，他不再是独自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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