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夏从医院回到宿舍，刚推开宿舍门，就被一股大力拽了进去。
温霖反手锁上门，双手抱胸靠在门板上，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审讯般的光芒。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温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危险的白光，"说，你和江医生到底怎么回事？”
凌夏把背包往床上一扔，故作镇定："什么怎么回事？就是正常复查啊。”
"正常复查？”温霖夸张地挥舞手机，"校园论坛都炸了！'冰山医生私会医学院小鲜肉’'江医生首次与人共进午餐’'神秘学生获赠手术观摩通行证’……”他一把抓住凌夏的肩膀，"你知道那张通行证在黑市能卖多少钱吗？”
凌夏护住钱包："我才不会卖！”
"哈！承认了吧！”温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他的脸，"快从实招来，你们在食堂都聊了什么？他为什么对你这么特别？”
凌夏耳根发烫，躲闪着好友探究的目光："就……聊了讲座心得，他说我写得不错……”
温霖眯起眼睛："就这？”
"还邀请我去看下周六的手术观摩……”凌夏小声补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温霖倒吸一口冷气，一屁股坐在凌夏床上："卧槽……你知道江医生上次带学生观摩手术是什么时候吗？三年前！据说是院长亲自说情才答应的。”他凑近凌夏，压低声音，"而且那人后来转科了，据说是被江医生骂出心理阴影。”
凌夏捏了捏通行证，想起午餐时江遇给他夹排骨的样子："我觉得……江医生没传说中那么可怕……”
"那是因为他看你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温霖翻出手机相册，"你看，这是去年他给我们上急诊课时被偷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江遇站在讲台上，眼神凌厉如刀，整个教室的学生都缩着脖子，像一群受惊的鹌鹑。
凌夏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突然注意到什么："等等，放大右下角。”
温霖放大图片，讲台边缘放着一盆蔫头耷脑的绿植，和今天凌夏在江遇诊室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盆植物……？”
"哦，那个啊，”温霖不以为意，"据说是江医生的'死亡指标’，学生回答错问题就要负责浇水。上学期浇死了三盆，这盆也快不行了。”
凌夏若有所思。
他记得江遇诊室里那盆植物干裂的泥土，显然很久没人浇水了。一个会在办公室养植物的人，真的像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吗？
"别转移话题！”温霖用枕头砸他，"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江医生有非分之想？”
凌夏的脸"轰”地红了："胡说什么！我就是……就是很敬佩他的专业能力……”
"得了吧，”温霖翻了个白眼，"你刚才那个表情，跟大一追系花时一模一样。”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我得提醒你，江医生虽然帅得惨绝人寰，但据说从来没谈过恋爱，院里好几个教授想把女儿介绍给他都被拒绝了。”
凌夏心跳漏了一拍："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表姐是市医院护士啊，”温霖得意地推了推眼镜，"据她说，江医生是出了名的工作狂，除了手术就是论文，私生活干净得像张白纸。”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凌夏，"直到昨天，他背着一个落汤鸡大学生冲进医务室。”
凌夏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说："我们真的没什么……”
手机突然震动，凌夏条件反射般抓起来看，又是那个号码：【药膏涂了吗？】
温霖眼疾手快地抢过手机："'药膏涂了吗’？”他怪腔怪调地模仿江遇的低沉嗓音，"我靠，江医生还会发随访短信？他上次给病人发私人短信是什么时候？答案是：从来没有！”
凌夏抢回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最后只回了个【涂了】，想了想又加上【谢谢江医生关心】。
发送键刚按下去，回复就来了：【嗯。别叫我江医生。】
凌夏盯着这条消息，大脑当场宕机。不叫江医生叫什么？江遇？遇哥？还是……更亲密的称呼？
温霖凑过来一看，吹了声口哨："进展神速啊凌同学～”
"你别瞎想！”凌夏手忙脚乱地锁屏，"这……这肯定是发错了！”
正说着，又一条消息弹出：【周六见。记得带笔记本。】
温霖夸张地捂住胸口："完了完了，我们凌夏要被拐跑了。”他突然正色，"不过说真的，江医生在业内的地位你知道吧？二十八岁就当上副主任医师，手上有三项专利，去年还拿了青年医学奖……”他拍拍凌夏的肩膀，"如果他真对你有意思，你得想清楚。”
凌夏捏着手机，心跳如鼓。
他想起江遇背他时后背的温度，调整拐杖时专注的侧脸，还有今天午餐时不动声色推过来的排骨……
"我不知道……”凌夏轻声说，"我就是看到他的时候，这里跳得特别快。”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温霖长叹一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冰箱："看来需要启动紧急预案了。”他拿出两罐啤酒，"敬我们凌夏同学的初恋，虽然对象是座万年冰山。”
"不是初恋！”凌夏抗议道，却还是接过了啤酒。
"得了吧，你大一追系花那叫暗恋，连人家手都没牵过。”温霖拉开易拉罐，"不过说真的，江医生看你的眼神……啧，就像我表哥看他收藏的那把古董手术刀。”
凌夏差点喷出啤酒："这是什么比喻！”
"就是那种……”温霖做了个夸张的珍视动作，"'这宝贝是我的谁也别碰’的感觉。”
两人笑作一团，凌夏的脚踝不小心碰到床沿，疼得"嘶”了一声。
"活该，”温霖嘴上嫌弃，却蹲下来帮他检查绷带，"江医生包扎得挺专业嘛。”他忽然皱眉，"等等，这结的打法……”
"怎么了？”
温霖推了推眼镜："这是改良版的赫尔克里士结，一般只用在重要手术缝合上，特点是越动越紧但不会压迫血管。”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凌夏，"江医生给你打个绷带都用上顶级技术了啊……”
凌夏低头看着脚踝上精巧的结，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摸出那本《骨科临床研究》，翻到江遇批注的那页，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工整的字迹。
温霖突然凑过来："咦，这笔记……”
"嗯？”
"没事，”温霖摇摇头，"就是觉得这字迹有点眼熟……”他话锋一转，"对了，系花刚才发信息问我你的伤情，说要来看你。”
凌夏手一抖，书页被捏出一道褶皱："林学姐？她不是在国外交流吗？”
"昨天刚回来。”温霖坏笑，"听说你'英雄负伤’，可担心了呢。”
凌夏头皮发麻。林悦是他们系公认的系花，大一时确实追过她，但被婉拒后就只当普通朋友了。要是让她知道现在自己满脑子都是江医生……
手机又震动起来，凌夏以为是江遇，激动地点开却发现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凌夏学弟，听说你受伤了？今晚有空来看看你，方便一起吃饭吗？——林悦】
温霖吹了声口哨："修罗场预警～”
凌夏哀嚎一声倒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脸。手机却又响了一声，这次是江遇：【忘了问，你喜欢喝什么咖啡？周六手术室休息间有咖啡机。】
温霖看到凌夏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摇头叹息："完了完了，这傻孩子没救了。”
凌夏红着脸回复：【拿铁，不加糖。】发完又觉得太生硬，赶紧补了个可爱的猫猫表情包。
江遇的回复依然简洁：【知道了。】
温霖凑过来看："就这？你发个那么可爱的表情包，他就回'知道了’？”他拍拍凌夏的肩，"任重道远啊兄弟。”
凌夏却盯着那三个字傻笑。
他仿佛能看到江遇发消息时微微蹙眉的认真表情，还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的样子。
窗外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芒透过玻璃洒在凌夏的床铺上。
他摸着书上江遇的笔记，忽然觉得脚踝的疼痛都变成了甜蜜的负担。
温霖看着好友出神的样子，悄悄拍下他的侧脸发给了表姐：【打听一下，你们江医生最近是不是中邪了？】
表姐秒回：【？？？】
紧接着又是一条：【不过今天确实反常，下午手术结束后居然问护士站有没有人打电话找他。】
温霖看着浑然不觉的凌夏，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晚上七点三十分，"江南小馆”的包厢里弥漫着水煮鱼的麻辣香气。凌夏盯着面前的啤酒杯走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江遇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下午那个"知道了”。
"凌夏？凌夏！”林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菜都上齐了。”
凌夏猛地回神："啊？哦……抱歉林学姐。”
林悦今天穿了件淡紫色连衣裙，黑长直发披在肩头，笑起来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她是医学院公认的系花，大一时几乎半个系的男生都暗恋过她。
"听说你扭伤脚那天，是江医生背你去医务室的？”林悦给凌夏夹了块鱼肉，状似随意地问道。
温霖在桌子底下踢了凌夏一脚。
"嗯，就凑巧遇上了。”凌夏低头扒饭，耳朵尖微微发红。
林悦抿嘴一笑："江医生可是我们医学院的传奇，我大四实习时有幸跟过他两台手术。”她的眼神飘向远处，"那双手真是做手术时像在弹钢琴。”
凌夏的筷子顿了一下，眼前浮现江遇给他包扎时修长的手指。
"对了，”林悦突然凑近，"你们知道江医生为什么从来不参加院里的联谊活动吗？”
温霖竖起耳朵："为什么？”
"据说他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林悦压低声音，"大学时期的事了，后来那人转校了，江医生就一直单着。”
凌夏的心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嘴里的鱼肉瞬间没了味道。
"来来来，喝酒！”温霖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举杯打圆场，"庆祝林学姐交流归来！”
三只玻璃杯在空中相碰。凌夏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那股莫名的酸涩。
"慢点喝，”林悦担忧地看着他，"你脚伤还没好呢。”
"没事！"凌夏又给自己满上，举起酒杯，"再敬学姐一篇SCI！”
温霖皱眉："夏夏……”
"我真的没事！”凌夏声音大了些，不知是在说服别人还是自己。他举起酒杯就要一饮而尽，却在杯沿碰到嘴唇的瞬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
那只手修长有力，食指第二指节有一颗小小的痣，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凌夏的呼吸停滞了。
"酒精会影响药物代谢。”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凌夏缓缓抬头，对上了江遇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睛。男人穿着深灰色休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他站在凌夏身后，一只手按在酒杯上，身上带着夜风微凉的气息。
"江、江医生？！”温霖的眼镜滑到了鼻尖。
林悦迅速整理了一下头发："江老师，好巧啊。”
江遇微微颔首，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凌夏脸上："路过看到你们。”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正好是凌夏刚才嘴唇碰到的地方。
凌夏的酒醒了大半："您……您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吃过了。”江遇松开酒杯，指尖在凌夏肩头停留了半秒，"少喝点，药膏要按时涂。”
林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江老师认识凌夏？”
江遇看了凌夏一眼："我的患者。”
不知是不是错觉，凌夏觉得江遇说"我的”时加重了语气。
"这样啊，”林悦笑得有些勉强，"我们正聊到您以前带教的事呢。”
江遇的表情纹丝不动："我从不带教。”他看了眼手表，"不打扰你们聚会。”转身前，他的目光在凌夏通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别喝太多。”
直到江遇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包厢里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卧槽……”温霖灌了一大口啤酒压惊，"刚才那是江医生？穿便服的江医生？”
林悦若有所思："他从不会'路过’任何地方。”
凌夏盯着江遇碰过的酒杯，心跳快得不像话。他借口去洗手间，一瘸一拐地追了出去。
餐厅门口，江遇正站在路灯下看手机，暖黄的光线柔和了他锋利的轮廓。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向凌夏，似乎早料到他会跟出来。
"您……您真的只是路过？”凌夏鼓起勇气问道。
江遇收起手机："温霖发的定位。”
凌夏瞪大眼睛："温霖？！”
"他说你喝多了。”江遇的目光落在凌夏泛红的脸颊上，"看来是真的。”
夜风吹乱了凌夏的刘海，也吹散了些许酒意。他这才注意到江遇今天没戴眼镜，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比平时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我没喝多……”凌夏小声辩解，"就是...有点闷。”
江遇忽然伸手，拇指擦过凌夏的嘴角："酱汁。”
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凌夏浑身一颤。江遇的指腹有些粗糙，蹭过皮肤时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等他回过神，对方已经收回了手，表情依旧平静。
"我送你回去。”江遇说，语气不容拒绝。
"可是林学姐他们……”
"温霖会解释。”
凌夏这才发现江遇的车就停在路边，一辆低调的黑色沃尔沃，和他本人一样内敛沉稳。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座椅调节得恰到好处。凌夏系安全带时，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地址。”江遇启动车子。
凌夏报出学校名字，偷偷用余光打量江遇的侧脸。
男人开车时很专注，下颌线绷紧，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林学姐说……”凌夏鼓起勇气开口，"您有个……白月光？”
江遇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了一瞬："她话太多了。”
凌夏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回答，等于变相承认了。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导航机械的女声偶尔响起。凌夏望着窗外飞逝的霓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他一定是喝多了，否则怎么会因为一个传闻就难过成这样？
"到了。”江遇停在校门口，"能走吗？”
凌夏点点头，解开安全带时却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撞到挡风玻璃。
江遇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肩膀，两人距离骤然缩短。
月光透过车窗洒在江遇脸上，凌夏这才发现他的瞳孔不是纯黑，而是带着点深褐色的纹理，像融化的巧克力。
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
"小心。”江遇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在狭小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
凌夏仓皇道谢，逃也似地推开车门。夜风一吹，酒劲上涌，他的脚步顿时踉跄起来。
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我送你到宿舍。”江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凌夏僵住了。江遇的手臂像一道铁箍，稳稳地支撑着他。
两人贴得极近，近到他能感受到对方胸膛的温度。这个姿势比那天背他时还要亲密数倍。
"不、不用了……”凌夏结结巴巴地拒绝，"被同学看到不好……”
江遇挑眉："怕被误会？"
"不是！我是怕影响您……”凌夏急得额头冒汗，"您可是江医生……”
江遇忽然松手，凌夏失去平衡向前栽去，又被对方一把捞回来。
这个恶作剧般的举动让凌夏瞪大了眼睛，江医生居然会开玩笑？
"几号楼？”江遇换了个方式，让凌夏搭着他的肩膀走。
"7号……”凌夏乖乖回答，心跳随着每一步靠近而加速。
夜晚的校园安静得出奇，只有路灯在石板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凌夏的右脚不敢用力，整个人几乎挂在江遇身上。
对方的手臂肌肉结实，隔着衬衫都能感受到力量感。
"您怎么会有温霖微信啊？”凌夏忍不住问道。
江遇目视前方："他主动加的，说有问题请教。”
凌夏在心里给温霖记了一笔。
这个叛徒！
"到了。”江遇停在宿舍楼下，"能自己上去吗？”
凌夏点点头，却莫名舍不得松开手。月光下，江遇的轮廓镀着一层银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他今天没有穿白大褂，看起来比平时年轻许多，却也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谢谢您送我回来……”凌夏小声道谢，手指无意识地揪住江遇的袖口。
江遇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没有挣脱："嗯。”
一阵沉默。
"那……我上去了？”凌夏慢吞吞地松开手。
"凌夏。”江遇突然叫住他。
"啊？”
江遇的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别人都叫你夏夏吗？”
凌夏一怔："就温霖和家里人会这么叫。”
江遇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夏夏。”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低沉又温柔，像大提琴的尾音。凌夏浑身一颤，仿佛有电流从脊背窜上后脑。
"记得涂药。”江遇说完这句，迅速转身离开，步伐比平时快了几分。
凌夏站在原地，看着江遇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他摸了摸发烫的耳朵，那里还残留着对方呼吸的温度。
"夏夏”
从来没有人能把这两个字叫得如此让他心动。
宿舍楼下，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溜过。凌夏抬头看向月亮，忽然觉得今晚的月色格外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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