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程漫长，洛荆在半梦半醒间不知晃了多久，直到有人轻轻摇她的胳膊，熟悉的声音钻进耳朵：“洛荆，快醒醒，我们到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赵芳正站在车旁看着她，车外传来洛橙兴奋的喊声：“姐！起来啦，到老家了！”洛荆瞥了眼蹦下车的弟弟，揉了揉发沉的太阳穴，简单理了理衣角，也推开车门，径直走向后备箱帮忙搬东西。洛橙见她动手，也立马凑过来，搭手拎起了装着祭品的袋子。
停车的地方离二妈洛珊珊家还有小段路，刚走到院门口，就见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妇女快步迎上来，嗓门亮堂堂的：“哎呀，可算来了！怎么这么慢，快进屋歇着！”
是洛珊珊。洛荆看着她，想起这位二妈常年在海上打渔，难得回一次家，这次祭祖能聚齐这么多亲戚，确实少见。赵芳笑着上前，带着歉意解释：“路上堵了会儿车，让你等急了。”
“嗨，没事没事，来了就好！”洛珊珊摆摆手，热情地把一行人往院里引。
院子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土坯墙围出的小天地，老房子的木门窗泛着岁月的光泽，门口侧边的小菜地依旧规整。洛荆的目光落在菜地角落，那里立着个小小的树桩，她忽然想起，从前这儿种着一棵桂花树。每到秋天，桂花落得满院香，奶奶就会摘下花瓣，给她做桂花糕。那清甜的味道，是她离开老家后再也没尝到过的。后来她才懂，那独一无二的滋味，或许是奶奶的手艺，是年少的时光，更是那棵桂花树独有的印记。
她收回思绪，安静地跟在洛保国身后往里走。快到屋门口时，赵芳忽然转身，把一个竹篮递到她手里：“洛荆，把这个拿去给你婶婶，让她登记上名字。喏，她就在那边。”
洛荆顺着赵芳指的方向看去，院角的石桌旁围了些人，一个中年妇女坐在中间，正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她眉眼周正，大眼睛亮闪闪的，尽管常年干活的手有些粗糙，脸也透着健康的黝黑，可握着笔的姿势却格外认真，眼神里藏着对文字的敬畏。听见动静，周玉兰抬头看来，一看见洛荆，立马笑开了：“呀，这不是小荆嘛！长这么高了，婶婶都快认不出你了！”
“婶婶，好久不见。”洛荆也扬起笑，把竹篮递过去，“麻烦您登记一下这个篮子。”
“好嘞！”周玉兰接过篮子，飞快地在本子上记下名字，又在篮沿贴了张写着“洛保国一家”的红纸，递还给她时还不忘叮嘱，“下次回来，一定去婶婶家坐坐，我给你煮糖水蛋！”
“好，谢谢您。”洛荆接过篮子，周玉兰又指了指墙角：“篮子放那边就行，都摆整齐着呢。”
她顺着方向走过去，把竹篮放进堆叠的篮子堆里，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沁出薄汗，紧绷的脊背终于放松下来。趁着没人注意，洛荆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后院门口——这里更热闹，男人们在灶台边生火，女人们围着水盆洗菜、择菜，说说笑笑的声音混着菜香飘过来，满是烟火气。
她正想悄悄走开，就被赵芳看见了：“洛荆，过来搭把手洗菜啊！”
洛荆没法推辞，走过去蹲在水盆旁，拿起青菜默默搓洗。洗了一会儿，她下意识扫了圈四周，没看见洛橙的身影，便问：“洛橙呢？”
“他啊，跟族里的几个半大孩子游村去了。”赵芳边切菜边说。
洛荆了然点头——游村是老家祭祖的老习俗，舞着龙、放着鞭炮挨家挨户走，收点米粮和水果，图个平安健康。像洛橙那样爱热闹的性子，肯定不会错过。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冲天炮的轰鸣震得空气都发颤。是游村的队伍回来了。众人停下手里的活，跟着大部队往村头的祖庙走。洛荆混在亲戚中间，听着身旁人聊家常，偶尔有人问起她在城里的生活，她也只是简单答两句，笑着带过。久而久之，大家见她话少，也就不再多问，洛荆倒觉得自在了些。
祖庙前早已布置得十分隆重——红地毯从路口一直铺到庙门，门口摆着张红木高桌，桌上燃着两根大红烛，旁边放着铜制火盆，火盆前整整齐齐摆着几个蒲团。地面上落满了红色的鞭炮碎屑，空气中飘着香灰的味道，混着鞭炮燃烧后的硫磺味，庄严又热闹。
先是游龙队伍在庙前舞了一段，金龙盘旋腾跃，引来阵阵喝彩；接着，族里辈分最高的老人上前，捧着祭品对着祖像行跪拜礼，口中念着祈福的祝词；随后，各家各户按顺序上前，把带来的篮子、鸡鸭等祭品放到供桌上，鞠躬行礼。
典礼按部就班地进行，不算快，却也没拖沓多久。等最后一户人家行完礼，这场短暂却隆重的祭祖仪式，才算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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