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窗外的天灰蒙蒙的，玻璃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林芷一睁眼，就觉得鼻子里吸进的空气像冰碴儿。
最后一片枯叶被冻住，粘在光秃秃的枝桠上。冬天又来了，和去年，和前年，没什么两样。
林芷起床，换好枳中的黑白校服，梳了一个简单的马尾。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镜中的女孩身形单薄，脸色有些苍白。她又看了一眼这个冷清的家，卓芬大概还在酒馆里宿醉未归，屋子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一刻也不想多待，轻轻带上房门，推出那辆有些旧的山地车。清晨的风裹着寒意，刮在脸上生疼。她缩着脖子，蹬着车子往枳中赶。
快到学校时，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枳中正在进行新学期的装修，几栋教学楼的外墙都搭着脚手架，工人们戴着口罩在上面忙碌。油漆和板材的味道混在一起，尤其是那股浓重的甲醛味，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林芷的胸口。
她猛地刹住车，扶着车把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又干又痒，像是有细小的羽毛在挠。咳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脸色却比刚才更白了。最近总是这样，稍微闻到一点刺激性的气味，或者累着一点，就容易头晕、乏力，连带着胃口也差了许多。她以为是冬天天气冷，自己抵抗力弱，并没太在意，只是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试图隔绝那股难闻的气味。
骑进校门，校园里到处都是装修的痕迹，往日的喧嚣被机器的轰鸣声取代。林芷锁好车，背着书包慢慢往文科3班走。楼梯间里也弥漫着淡淡的甲醛味，她走得很慢，脚步有些虚浮，每上一级台阶都觉得像是在耗费巨大的力气。
终于到了三楼的文科3班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说话声。男生们在讨论着昨天的球赛，女生们则围在一起小声地分享着零食和八卦。林芷站在门口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推开门走进去。
教室里的吵闹声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减少。她默默地走到靠窗的最后一排座位——那是她的位置，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放下书包，她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加入讨论，只是拿出语文课本和笔记本，安静地放在桌子上。她习惯性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缝，试图让新鲜空气进来一点，却又担心外面的寒意太浓，只好又轻轻关上。
她坐在座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的边缘。周围的欢声笑语仿佛与她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她看着那些打闹的同学，心里没有羡慕，也没有失落，只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她从不主动和别人说话，别人也很少来打扰她，仿佛她天生就该是一个安静的背景板。
上课铃响了，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语文老师李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走了进来。李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头发有些花白，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但眼神却很锐利，总是能准确地捕捉到学生们的小动作。
“上课。”李老师的声音很洪亮，带着一丝威严。
“老师好。”全班同学齐声喊道。
李老师点了点头，开始讲课。她讲的是一篇古文，语调平缓却富有感情，将文中的意境娓娓道来。林芷听得很认真，眼睛紧紧盯着黑板，手里的笔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重点。她很喜欢语文，尤其是古文和作文，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她的语文考了148分，作文更是得了满分，这是她为数不多能感到骄傲的事情。
讲完课后，李老师放下课本，拿起桌上的作业本，目光扫过全班同学，最后停在了林芷的身上。“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我们班有位同学的语文成绩非常出色，尤其是作文，写得情真意切，逻辑清晰，拿到了满分。”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小声的议论声，大家都好奇地互相张望，猜测着是谁。
林芷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低下了头，手指紧紧攥住了笔。她知道老师说的是自己，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从心底涌上来，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冬日的寒冷和身体的不适。
“林芷，”李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赞许，“你站起来给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写作心得吧。”
林芷的脸一下子红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她有些局促地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同学们的目光。教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这让她感到有些紧张，手心甚至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我……我没什么特别的心得，”她的声音很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是平时多看一些书，多积累一些素材，写的时候跟着自己的感觉走，把心里想的都写出来而已。”
她说完，又赶紧低下头，等待着老师的回应。
李老师笑了笑，点了点头：“说得很好，‘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这正是写作最可贵的地方。林芷同学平时虽然话不多，但看得出来，她在语文上花了很多功夫，而且很有天赋。大家要多向她学习，尤其是在作文方面，要多观察生活，多思考，写出自己的真情实感。”
听到老师的表扬，林芷的心里更开心了，像吃了蜜一样甜。她偷偷地抬起头，看了李老师一眼，正好对上老师鼓励的目光，她又赶紧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坐下后，她的心跳还是很快，脸上的热度也久久没有退去。她看着笔记本上自己写的密密麻麻的字，又看了看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了。至少，在语文的世界里，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微光。
只是，胸口那股淡淡的闷意又悄悄涌了上来，她轻轻皱了皱眉，用手按了按胸口，希望那不适感能快点消失。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瞬间又恢复了喧嚣。广播里传来了课间操的指令，林芷随着人流慢慢走出教室。冬日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缩了缩脖子，把校服的拉链拉得更高了些。
跑步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体力有些跟不上。才跑了半圈，就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她咬着牙坚持到了最后，解散的时候，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一样，额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回到教室，她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班主任领着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同学们安静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班主任拍了拍手，示意大家注意，“这位是叶妤同学，从今天起转到我们班，大家欢迎。”
教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林芷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个叫叶妤的女生，心里却莫名地咯噔一下。
女生站在讲台上，身形纤细，穿着和大家一样的黑白校服，却难掩清丽的容貌。她的头发软软地披在肩上，眼睛很大很亮，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看起来格外娇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好熟悉的样子……林芷在心里默默地想。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具体是在哪里。是以前的小学同学？还是邻居家的孩子？她皱着眉努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叶妤，你就坐在林芷旁边那个空位吧。”班主任指了指林芷旁边的座位。
叶妤点了点头，抱着书包安静地走了过来。她轻轻地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很轻，生怕打扰到别人。
林芷看着她坐下，心里的那股熟悉感更加强烈了。她偷偷地打量着叶妤，看着她低头整理书本的侧脸，忽然猛地想起——这张脸，不就是那天在银杏树下被那群人欺负的那个女生吗？！
她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转到自己班来？还成了自己的同桌？
叶妤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对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那笑容很淡，却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瞬间暖到了林芷的心里。
林芷却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心脏砰砰直跳。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该问她那天有没有事，还是假装不认识？
就在这时，叶妤似乎看出了她的局促，也没有主动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整理着自己的笔记。教室里的吵闹声依旧，可她们两个人之间却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安静得有些微妙。
林芷跑了操，又惊又疑，喉咙里干得冒火。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书包，才发现早上走得太急，忘了带水杯。
她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水杯忽然递到了她的面前。林芷愣了一下，抬头一看，是叶妤。
叶妤看着她，眼神清澈，轻声说：“你是不是渴了？用我的吧。”
林芷的心里一暖，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水，喉咙里的干渴感更加强烈了。她很想接过来喝一口，可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她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更何况，她们还这么陌生。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小声说：“不用了，谢谢你，我不渴。”
叶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水杯收了回去，继续低头整理着自己的笔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林芷看着她安静的侧脸，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只好也低下头，假装看着自己的课本，可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旁边的同桌。
这个叫叶妤的女生，到底是不是那天自己救的人？如果是，她为什么不认得自己了？还是说，她根本就没认出自己来？一连串的疑问在林芷的脑海里盘旋，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而她不知道的是，叶妤低着头，看着笔记本上的字，嘴角却悄悄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容。
数学课的铃声响起时，林芷正趴在桌子上，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胸口的闷意越来越重，连带着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疼。她知道，这又是身体发出的抗议信号，但她只能咬着牙硬撑。
教室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陌生的男老师。他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他手里拿着教案，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看向全班同学。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数学老师，章亦初。”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从今天起，由我来带你们班的数学课。”
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小声的议论，女生们的脸上更是露出了兴奋的神色。章亦初长得很帅气，眉眼间带着几分英气，一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确实很招女孩子喜欢。连一些平时不爱听课的男生，也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新老师。
林芷也抬起头，看了章亦初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揉着发疼的额头。可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身边的叶妤忽然僵硬了一下。
她疑惑地侧过头，只见叶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刚才还要难看。她的双手紧紧攥着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死死地盯着讲台上的章亦初，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林芷心里咯噔一下。她顺着叶妤的目光看向章亦初，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这一看，她也愣住了——章亦初的眉眼轮廓，尤其是笑起来时嘴角的弧度，竟然和那天在银杏树下，那个带头侵犯叶妤的男人有几分相似！
虽然那天光线很暗，她看得不太真切，但那种骨子里透出的某种气质，却让她瞬间将两个人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叶妤真的是那天那个女生！林芷的心里瞬间明白了。而她现在的反应，显然是被章亦初的长相刺激到了，勾起了那天可怕的回忆。
林芷的心里涌起一股怜惜。她自己也正难受着，头晕目眩，小腹隐隐作痛，但她还是伸出微微发凉的手，轻轻拍了拍叶妤的后背，试图给她一点安慰。
叶妤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林芷，眼里含着泪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芷看着她无助的样子，心里更疼了。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别怕，然后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动作轻柔而坚定。
讲台上的章亦初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台下的异样。他开始讲课，声音依旧温和，逻辑清晰，还时不时穿插几个有趣的数学小故事，很快就调动起了全班的积极性。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连刚才还惊恐不已的叶妤，也在林芷的安慰下，慢慢平复了一些情绪，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眼神也有些涣散。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林芷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她站起身，扶着桌子，踉跄地朝着厕所走去。
刚走进隔间，她就感觉下身一股热流涌出。她心里一惊，赶紧低头查看，发现校服裤子上已经染上了一片刺眼的红晕——她来例假了。
而且出血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多，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今天出门太急，根本就没带卫生巾，这让她瞬间慌了神。她蜷缩在隔间的角落，紧紧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请问，里面有人吗？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刚才好像听到你走路的声音不太对劲。”一个女生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关切和温婉。
林芷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应道：“我……我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门外沉默了片刻，然后那个女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更加小心翼翼，语气也十分温柔：“那个……你是不是不太方便出来？我猜……我猜你可能是那个来了？”
林芷的心猛地一跳，脸上瞬间烧了起来。她没想到对方竟然猜到了，这让她感到一阵羞耻和窘迫，更加说不出话来。
门外的女生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尴尬，连忙用更柔和的声音补充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看你脸色不太好，走路也不稳，所以猜的。我这里刚好有，你要是需要的话……”
话音未落，一包卫生巾就从门缝下面被轻轻推了进来。紧接着，又有一个小小的药板也被推了进来。
“这个是止痛药，”女生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像羽毛一样轻柔，“不知道你会不会疼，能帮上忙就好了。你慢慢用，我在外面等你一下，要是裤子脏了，我这里还有件干净的校服外套，可以先给你系在腰上挡一下。”
林芷看着脚边的卫生巾和止痛药，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是不感激，只是长久以来的内向和敏感，让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憋出了一个极轻的字：“……谢谢。”
“不客气，举手之劳。”门外的女生笑了笑，声音温婉动听，“那你快点，我等你。”
林芷慢慢换好卫生巾，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一粒止痛药，就着自己仅剩的一点口水咽了下去。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才打开了隔间的门。
门口站着一个女生，穿着理科班的校服，手里还拿着一摞资料，正靠在墙上等她，脸上带着温和友善的笑容。看到林芷出来，她扬了扬手里的校服外套，声音依旧温婉：“来，披上吧。”
林芷没有拒绝，接过外套，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默默地系在了腰上，刚好挡住了裤子上的污渍。
“我叫辛悯，理科班的，”女生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自然而亲切，“我来文科楼给同学送资料，刚好路过。以后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找我。”
林芷点了点头，依旧没怎么说话。但她能感觉到，心里那块因为无助和尴尬而冰冷的地方，似乎被辛悯这束突如其来的、温婉的暖意，悄悄融化了一小块。
她和辛悯一起走出厕所，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叶妤看到章亦初后的反应那么大，以后的数学课该怎么办？而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越来越差了呢？
还有，那个叫辛悯的女生，只是来送个资料，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林芷细腻的心思让她忍不住多想，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会不会只是短暂的同情？
一连串的疑问和担忧，像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紧紧包裹，让她喘不过气来。
林芷和辛悯并肩走到文科楼一楼的楼梯口，这里是她们分道扬镳的地方。辛悯要回理科楼，而林芷则需要返回三楼的教室。
"那我就先走啦，你回教室的时候慢一点，要是还不舒服就趴着休息会儿。"辛悯站在楼梯下方，仰着头对林芷说，笑容温婉，眼神里满是真诚的关切。
林芷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只吐出两个字："……谢谢。"她依旧不太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地告别。
辛悯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沉默，笑了笑，转身准备下楼。
就在这时，林芷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楼梯转角下方的走廊。那里背对着站着一个人，身形挺拔，穿着和她们一样的蓝白校服，却硬生生穿出了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
只是一个背影，却让林芷的心莫名地一紧。
这个背影……有点眼熟。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身体微微前倾，眯起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却也让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
是错觉吗？
那个站姿，那微微侧头的角度，甚至是校服领口随意敞开的样子……都像极了那天在银杏树下，那个冷漠地看着她被打的少年。
林芷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几拍。她几乎可以肯定，就是他。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在等谁吗？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已经走到楼梯中段的辛悯忽然停下了脚步，对着楼下那个身影扬了扬手，声音轻快而熟稔地喊道：
"许倦！你久等了。"
"许倦……"林芷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原来他叫许倦。
听到辛悯的声音，那个叫许倦的男生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一刻，林芷感觉周围的光线似乎都黯淡了下去，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真的很帅，是那种极具攻击性和辨识度的帅。不是温文尔雅的类型，而是带着点痞气的，锋利的帅。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遮住了部分眉毛，露出的眼睛狭长而深邃，眼神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却像寒潭一样，让人看不透。鼻梁高挺，嘴唇的线条很清晰，微微抿着，带着一丝天然的疏离感。
即使穿着最普通的校服，也难掩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和散漫。他就那样随意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拿着一瓶矿泉水，指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
他无疑是学校里最耀眼的存在，那种"天之骄子"的光环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林芷甚至不用问，就能猜到他一定是那种成绩顶尖、家世优越，同时又深受女生追捧的校草级人物。
许倦的目光从辛悯身上扫过，然后又淡淡地瞥了一眼楼梯口的林芷。那眼神没有停留，快得像一阵风，带着审视，却又毫无温度，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林芷下意识地缩回了探出的身体，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有些发闷。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系在腰间的外套，掩饰自己的失态。
她听到辛悯笑着抱怨："路上遇到点事耽搁了，你没等急吧？"
然后，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那是一种很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像冬日里结了薄冰的湖面，清冷而有质感。他没有看辛悯，目光依旧随意地落在走廊的某个角落，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只说了三个字：
"习惯了。"
这三个字，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是习惯了等待，还是习惯了辛悯的迟到？林芷不得而知。她只觉得这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
辛悯似乎也不介意他这种态度，笑着走上前，将手里的一摞资料递给他："给你，你要的竞赛题集，我好不容易才从老师那里借来的。"
许倦单手接过资料，随意地翻了翻，动作慵懒，却又透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熟练。他甚至没有道谢，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对了，"辛悯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指了指楼梯口的林芷，对许倦说，"刚才多亏了我，不然她可能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倦打断了。他甚至没有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是将资料夹在腋下，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然后对辛悯说："走了，去图书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辛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对着楼梯口的林芷挥了挥手："那我真的走啦！拜拜！"
林芷抬起头，对着她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在许倦身上。他已经转过身，和辛悯并肩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他走得很慢，姿态随意，甚至有几分懒散。阳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流动，勾勒出惊心动魄的线条。他偶尔会侧过头，似乎在听辛悯说话，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嗯"，作为回应。
从头到尾，他没有再看林芷一眼。
林芷站在楼梯口，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他叫许倦。原来他和辛悯认识。原来他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天之骄子"。
可他为什么会那么冷漠？那天他明明看到了她被欺负，为什么可以无动于衷？是因为觉得多管闲事麻烦，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冷血的人？
"习惯了……"他刚才说的那三个字，在林芷的脑海里反复回响。习惯了什么？习惯了漠视别人的苦难吗？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这个叫许倦的男生，就像一个谜。他很耀眼，像天上的太阳，却又很冷，像冬日的寒冰。他站在人群的顶端，受万人瞩目，却又仿佛将所有人都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一阵寒风吹过，林芷打了个寒颤。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转身朝着三楼走去。
楼梯间里的甲醛味似乎更浓了，让她有些头晕。她扶着冰冷的扶手，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许倦那张帅得极具攻击性的脸，以及他那句冰冷的"习惯了"。
她不知道，这次在楼梯口的偶遇，仅仅是一个开始。这个叫许倦的男生，将会在她灰暗而艰难的青春里，掀起怎样的波澜。
她只觉得，这个冬天，似乎变得更加复杂和漫长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