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高大的玻璃窗，洒在落满灰尘的书架和安静的阅览桌上，形成一片温暖而斑驳的光影。这里是林芷为数不多能感到安心的地方。
周末的图书馆人不多，格外安静，只有偶尔的翻书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芷背着书包，穿梭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之间，目光仔细地扫过书架上的书脊。
她在找一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还有一本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些看似晦涩难懂的心理学和哲学书籍，却是她灰暗生活里的光。
她想当一名心理医生。这个念头在她心里埋藏了很久。或许是因为自己常年生活在压抑的家庭环境里，或许是因为亲眼目睹了叶妤的遭遇，又或许是因为15岁那年爸爸的冲动和自己所承受的孤立。她见过太多被原生家庭和校园霸凌困扰的灵魂，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有能力去拯救他们，就像曾经有人渴望拯救自己一样。
只是，学校图书馆的书柜实在太高了。对于身高一米六五的林芷来说，最上层的书籍几乎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她在心理学区域来回踱步，找了半天，终于在最顶层的角落里，看到了那本她梦寐以求的《梦的解析》。书脊上的字迹已经有些陈旧，但在林芷眼里，却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她踮起脚尖，伸出手，指尖拼命地向上够。手臂已经伸到了极限，指尖堪堪碰到书脊，却怎么也无法将它勾下来。尝试了几次，不仅没有成功，反而因为用力过猛，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林芷有些泄气地放下手，小声地抱怨了一句："搞这么高干什么……"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她甚至有点怨恨学校的设计，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像她这样"矮子"的感受？
就在她准备放弃，去找管理员帮忙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从她的头顶上方伸了过来。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它轻轻一勾，那本沉甸甸的《梦的解析》就被轻松地取了下来。
林芷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
一张清冷的面孔映入眼帘。
是许倦。
他就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手里拿着那本书。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长长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一小片扇形的投影。他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情绪，淡淡的，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林芷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脸颊瞬间有些发烫。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更没想到他会帮自己。
"谢……谢谢。"她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伸出手，接过了那本书。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他的指尖，他的手指微凉，带着一丝烟草的淡淡气息，让她像触电般迅速收回了手。
许倦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他直起身，目光落在林芷手里的书上，然后又扫了一眼她刚才停留的区域，那里满是心理学和哲学的书籍。
他忽然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的语气："你一个女生，不应该爱看言情小说吗？"
林芷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你们女生，不都喜欢那些爱来爱去、狗血淋头的爱情故事吗？"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痞帅的气质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似乎对女生的爱好有着刻板的印象。
林芷抿了抿唇，小声却坚定地说："我喜欢心理学和哲学。"她不太习惯被人这样评价，尤其是被许倦这样的人。
"哦？"许倦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觉得理所当然，"以后想当心理咨询专家？"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林芷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嗯。"眼神里充满了坚定。那是她的梦想，是她支撑下去的动力。
许倦看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光芒，眼神微动，难得地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问题，林芷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次。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书，声音轻却清晰："我想拯救一些人。"
许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又有些不屑。拯救？这个词从眼前这个看起来瘦弱又内向的女生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拯救？"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那你觉得，还有什么职业可以拯救人？"
林芷抬起头，认真地想了想，说："律师也很好。"她想起了爸爸当年的事，如果当时有一个好律师，或许结局会不一样。"可以帮助那些受了委屈却无处申诉的人。"
许倦听完，没什么表情地"哦"了一声，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他似乎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转过身，准备离开。
林芷也没有再说话。她抱着那本《梦的解析》，找了一个靠窗的安静角落坐下。
她翻开书，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文字上，但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不远处的许倦。
他也找了一本书，坐在靠窗的另一个位置。他看得很专注，微微低着头，阳光洒在他的头发上，泛着淡淡的金色。他的坐姿很随意，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书，偶尔会翻动一页，动作慵懒，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帅气。
林芷看了一会儿，赶紧收回目光，假装认真看书，心跳却有些紊乱。她觉得自己这样偷偷看他很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幸好，许倦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翻书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林芷看着书里那些关于梦境和潜意识的文字，心里却思绪万千。
她不知道许倦为什么会突然帮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主动和她说话。他依旧是那个看起来冷漠又疏离的少年，可刚才的举动，却又让她觉得，他似乎并没有那么难以接近。
而她自己，也在这一刻，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梦想。她要变得更强大，不仅要拯救别人，更要拯救自己，走出这片灰暗的沼泽。
阳光渐渐西斜，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林芷合上书，看了一眼不远处依旧在看书的喻青，悄悄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图书馆。
她没有和他告别，他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开。
只是，那本《梦的解析》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和他指尖的温度。
夜晚，寝室里早已熄了灯，只有走廊透进的微弱月光，在地板上描出一道浅淡的光痕。
林芷轻手轻脚推开门，空气里弥漫着同寝室女生均匀的呼吸声，还有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她没开台灯，借着月光慢慢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将书包轻轻放下。指尖触到那本《梦的解析》，白天图书馆的画面突然涌了上来。
她坐在床沿，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膝盖轻轻蜷起。
图书馆高大的书柜前，她踮脚够书的窘迫还清晰得很。指尖一次次擦过书脊却够不到时，心里那点委屈和抱怨，现在想起来竟有些好笑。
然后是那只手。
骨节分明，指尖微凉，轻轻一勾就将书取了下来。她回头时撞进的目光，清冷得像初秋的潭水，却没什么温度。
“你一个女生，不应该爱看言情小说吗？”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她从未见过的鲜活。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好像是攥着书，小声却很坚定地说喜欢心理学。
他挑眉问“想当心理咨询专家？”的时候，她点头的力度，连自己都能感觉到那份认真。
“想拯救一些人”——这句话说出口时，她以为他会不屑，可他只是问还有什么职业能拯救人。
“律师也很好”，她回答时的心跳，还有他那句淡淡的“哦”，都像落在心尖的小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想起自己偷偷看他的样子。
他坐在窗边，阳光落在他发梢，侧脸的线条锋利又柔和。他翻书的动作很慢，手指捏着书页的一角，漫不经心的样子，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幸好他没发现。
林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像还带着当时的温度。她从没想过，会和那个在银杏树下冷漠走开的少年，有这样一段对话。
他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又好像没什么不一样。依旧清冷，依旧散漫，可那只递书的手，那句主动开口的话，却成了这个冬日里，一点意外的暖意。
走廊里传来宿管阿姨巡查的脚步声，林芷赶紧躺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月光还在，呼吸声依旧，可心里那点关于图书馆的细碎回忆，却像颗小小的星星，在黑暗里亮着，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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