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风带着微醺的暖意,拂过苏府庭院。枝头蝉鸣聒噪,却压不住闺房里针落可闻的寂静。
铜镜前,少女苏晚卿正襟危坐。及笄之年的她,乌发如墨,肌肤胜雪,一双眸子清冷得如同浸了寒潭水,倒映着窗外盛放的桃花。明明是豆蔻年华,眉宇间却凝着一层与周遭浮华格格不入的沉静,仿佛一株开在悬崖边的孤兰。
“小姐,”小丫鬟屏儿捧着件华贵的紫锦披风,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劝诫,“时辰到了,该去书院了。您风寒才好,还是披上吧,当心再着凉。”
苏晚卿眼睫微垂,目光掠过那刺目的紫色——这颜色,总让她想起二婶刻薄的眼神和三妹苏钰得意的笑容。“不必。”声音清泠,不容置喙。
屏儿欲言又止,终是拗不过自家小姐的执拗。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载着主仆二人驶向博雅书院。后方不远,另一辆装饰更为奢华的马车里,气氛截然不同。
“三姐姐,你看二姐她…”四姑娘苏芷柔掀开车帘一角,望着前方那辆简朴的马车,语气带着一丝不安的试探,“她今日又不与我们同乘,是不是…还在恼那日荷花池的事?”
苏钰环抱双臂,艳丽的脸庞上满是鄙夷:“恼?她凭什么恼?自己不知廉耻,光天化日往柳公子身上扑,落水不是活该?我那一推,是替苏家清理门户!”她斜睨着苏芷柔,眼神如刀,“怎么?四妹妹心疼了?那你去陪她啊,看她那副死人脸待不待见你!”
苏芷柔脸色一白,慌忙放下帘子:“三姐误会了!我、我只是怕她又在人前给咱们苏家丢脸…”
“哼!”苏钰冷哼一声,“她丢的脸还少么?今日书院,且看她如何自处!”
博雅书院,京城贵胄子弟云集之地,亦是流言蜚语的温床。
苏晚卿刚一下车,便如一滴冰水落入滚油。
“哟,这不是咱们‘冰清玉洁’的苏二姑娘吗?”侍郎千金魏兰儿尖细的嗓音在人群中格外刺耳,她故意拔高声调,引来一片目光,“前日才闹出‘落水献花’的佳话,今日就敢出来见人了?这脸皮…啧啧,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周围的贵女们发出一阵压抑的嗤笑,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密密扎向苏晚卿。
苏芷柔怯怯地想开口:“兰儿姐姐,别这样…”
“四姑娘心善,可惜有些人啊,天生就是下贱胚子,不配!”魏兰儿愈发得意。
“魏兰儿!”一声清叱打断她。乔婉茹,太傅之女,性子泼辣直率,几步走到苏晚卿身边,毫不客气地怼回去,“你满嘴喷粪的本事见长啊?书院是读书明理的地方,不是让你这长舌妇嚼舌根的!次次校验垫底,有这闲工夫不如多翻两页书,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魏兰儿被戳中痛处,脸涨成猪肝色:“乔婉茹!你…你粗鄙!我哪句说错了?她苏晚卿做得出那等龌龊事勾引柳公子,还怕人说?”
“勾引?”乔婉茹叉腰冷笑,“你亲眼看见了?还是柳书策亲口告诉你的?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己够不着柳公子,就拿别人撒气!酸气冲天,隔着二里地都闻见了!”
人群议论声更甚,各种难听的字眼钻进耳朵。苏晚卿却似未闻,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书册,姿态优雅沉静,仿佛周遭的喧嚣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直到魏兰儿一句“有娘生没娘教的野丫头”尖锐地刺破空气。
苏晚卿整理书册的动作顿住。
她缓缓抬眸,目光精准地锁住魏兰儿,那眼神并不凶狠,却冷冽如万年玄冰,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沉静压力。周遭的议论声诡异地低了下去。
“魏小姐,”苏晚卿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妄议朝廷命官家眷,污人名节,按《大胤律》,该当何罪?”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目光扫过魏兰儿瞬间煞白的脸,以及她周围那些噤若寒蝉的贵女,“我奉劝各位,管好自己的嘴,莫要被人当了枪使,还沾沾自喜。毕竟,”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不远处脸色难看的苏钰和苏芷柔,“蠢而不自知,最为致命。”
“轰——!”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寂静被一道震耳欲聋的轰鸣打破!
书院外,骤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如闷雷滚过大地!紧接着是人群爆发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是钟将军!玄甲军凯旋了!”
所有学生瞬间被吸引,潮水般涌向门口。
只见长街尽头,烟尘滚滚!一队铁骑踏着雷霆之势而来!为首之人,一袭玄色戎装,身跨通体如墨的骏马,正是名震天下的少年将军——钟慕灵!
阳光落在他冷硬的肩甲上,折射出凛冽寒光。他身姿挺拔如松柏,面容轮廓分明,带着战场淬炼出的冷峻与肃杀。一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隼,扫过欢呼的人群时,无波无澜,仿佛在看一片无生命的风景。
“就是他!三千铁骑破魏国三万精锐,五日收复徐州!”
“钟家小将军!果然名不虚传!这气势…”
“听说才十九岁!前途无量啊!”
赞叹声此起彼伏。乔婉茹激动地扯了扯苏晚卿的袖子,压低声音兴奋道:“阿晚快看!这位小将军,比那眼高于顶的柳书策如何?是不是强上百倍?”
苏晚卿的目光也被那马上的身影短暂吸引。那是一种纯粹的力量与杀伐之美,与京城脂粉堆里长大的公子哥截然不同。“…各有千秋。”她淡淡评价。
“嘁!”旁边一个痴迷柳书策的绿裙少女立刻不满,“乔婉茹你什么眼光!柳公子谪仙般的人物,岂是这满身血腥的武夫可比?”
乔婉茹正要反唇相讥,苏晚卿却已收回目光,轻轻按住她的手:“走吧,聒噪。”她转身欲离,裙裾微扬,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
马背上,钟慕灵那双淡漠扫视人群的眼眸,似有所感,倏然定住!视线精准地捕捉到了那道即将消失在门廊后的、淡粉色的清丽侧影。惊鸿一瞥,转瞬即逝。他冷峻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将军府的肃杀之气一如既往。
董无忌几乎是撞开房门冲进来的:“钟慕灵!你小子不要命了?!快让我看看伤!”他不由分说就去解钟慕灵的戎装。
钟慕灵皱眉避开:“皮外伤,处理过了。”
“处理个屁!”董无忌气急败坏,手上动作却不容抗拒,“上次感染发热三天三夜忘了?要不是叔母千叮万嘱让我盯着你…快脱!”他强行扯开钟慕灵的前襟,露出被简单包扎、却已渗出血迹的伤口。府邸空旷冷寂,积尘无声,更衬得他动作间的焦急。
棉絮沾着烈酒擦拭过狰狞的伤口,董无忌心疼又恼火:“看看!都烂成什么样了!还拿块破布扎着!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
钟慕灵额角渗出细密冷汗,牙关紧咬,却只闷哼一声:“…死不了。”
“等死了就晚了!”董无忌利落地换上干净绷带,“叔母要知道你这样,非得从北境杀回来不可!”包扎完毕,他洗着手上的血渍,问道:“真不进宫面圣了?陛下那边…”
“已禀报,无妨。”钟慕灵穿好衣服,活动了下肩膀,痛楚让他脸色更冷几分。
董无忌收拾药箱,临走前嫌弃地环顾这毫无生气的府邸:“赶紧找人拾掇拾掇!蜘蛛网都能结网捕鸟了!像个鬼宅!”得到钟慕灵一声敷衍的“嗯”后,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董无忌前脚刚走,亲卫长风后脚便至,恭敬递上一张烫金请帖:“主子,长公主府送来的赏花宴帖子。”
钟慕灵看都没看,随手一丢:“无聊。”
长风稳稳接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主子,长公主此番宴设欲花庭。我们不如趁机行事?”他点到即止。
钟慕灵动作一顿。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华丽的请帖上,修长的手指将它捻起,指腹划过“欲花庭”三个字,眼底掠过一丝深邃的暗芒。
他随手将帖子收入怀中,声音听不出情绪:
“备马,明日去会会姨母。”
只看到背影啊,没事没事,后面慢慢看[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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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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