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内容,听得黎宥浑身直打颤。总之一开始,黎宥以为国主被绑架了很可怜,还想冒险进去救他什么的。可是他和这个女人的谈话,完全颠覆了她对国主,乃至新政、公孙氏的认知。
“对了,”女人开口,“如果他们到时候真要打起仗来了,我打算把愿愿送去和亲。”
国主面无表情道:“反正你都要坐在王位上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
愿愿?黎宥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霎时浮现出公孙芫的脸庞,以及上次见到的和公孙芫长得极像的公孙愿,一瞬间竟有些错愕。
他们这是要把自己的女儿当人质?连抵抗也不抵抗了?
这简直不可理喻。
黎宥此时手臂已经开始失去知觉了,可她仍忍耐着麻木,她倒要看看这个公孙氏有多卑鄙无耻。
没过多久,那女人又发话了。
“你说,黎宥……到底还活着吗?”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好像干坏事被发现了一样。黎宥手一滑,擦着墙面摔落下去。
黎宥第一时间想的是黎落快跑别管她!这窗口离地面近两丈高,直直摔下去肯定发出不小动静。而她现在偏偏又不能叫出来打草惊蛇。
然而她被人接住了。只来得及一睁一闭眼的时间,她竟稳稳落在了嵩的怀里。
他二话不说开始狂跑,风声不大,却也完全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反而是黎落跟在后面“哒哒哒”地追着,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飘着走。
嵩抱着她的双手异常僵硬,可以说就像个簸箕铲垃圾似的铲着她往前跑,然后一停下来她就会被甩出去。
一口气把她铲出了皇城外。
“人都散了啊。”黎宥抖抖手腿,有些心塞。
黎落现在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黎宥眼神忽然带了些许怜悯,她蹲下来握着黎落的手,让他去帮帮不远处仍跪在庄大牛身旁的庄正,小孩儿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她回想起在窗眼上偷听到的一切,极其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国家的领导人能说出来的话。什么叫所有人都要来给他陪葬,什么把自己的孩子送去当人质……这哪里是想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的心思,这分明就是想坐在最高的位置上玩弄无辜过过他的帝王瘾罢了。
思及此,黎宥不禁嘴角抽动,满眼鄙夷。这一瞬间,她完全共情了啸山军的冲动。这个王朝不可久留,久留则必成大乱啊,黎宥暗自思忖。
她紧握的拳头青筋蹦起。转变一个人的观点往往只需要几句话,黎宥决定,要亲手覆灭这个政权,还淮池百姓安宁。
只是……最后,他们提到了黎宥,再加之之前在茶摊听到的消息——皇城内悬赏抓到黎宥者。黎宥心想,看来如今的她,不如过去的八年安全了。真糟糕,上次还骗了国主说她叫黎嵩呢。
一路上,晚风温和,嵩一直和她保持着长长一段距离,回到家里也不正面对着她,有多远躲多远,像是很害怕她似的。
至此又过了几日,黎宥终于找到一个人愿意告知她啸山军的据点在何处。她要去表示自己的诚意,希望有朝一日能亲手灭掉公孙氏那几个王八蛋。
她又准备独自一人上山,谁也没告诉,但是嵩却知道,而且还非说什么山里不安全,死缠烂打跟在黎宥后面。
挽云山中。
“啧,你自己非要跟过来,现在又离我那——么远是何意啊?”黎宥把手伸出去老长,一脸嫌弃地看着嵩。
嵩闷头不语,一副“你管我”的样子,黎宥不走他就停着,黎宥一走他就跟上来。
其实,黎宥还想问问那天他说的“你有神力”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能像话本里一样能呼风唤雨吗?
好几次假装不经意地一转头,可是话却卡在喉咙里死活不出来。毕竟前几天才把受伤的他冷落在家扭头就走,现在说什么都显得有点尴尬。
无奈,她只好想象着话本里所描述的过程,试试看自己身上这神力到底如何运作。
“深呼吸……缓慢……闭眼……风来!……雨来!”
……
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念得不够大声?
“风……”黎宥沉住气刚要再次念咒,嵩就阻止了她。
嵩站在她背后,依旧不远不近,但是他手里捏着一片竹叶,远远地递过来。
“这是……”
嵩食指虚虚点了点自己的嘴巴。
黎宥了然,遂接过竹叶放到嘴边。
她好看的眼睫微颤,随着气流缓缓划过叶面,尖细而悠长的哨音自林中响起。
“嗯?没反应啊。给我一片叶子就为了听个响?你别让我分神啊嵩。”黎宥不明所以,一松手竹叶就翻滚着落了下去。
甫一转身,四周就响起了低沉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四脚奔跑的踢踏声。
黎宥左顾右盼,忽然,右前方,一只野狼虎视眈眈地从杂草中探出头来。继而,更多的狼、虎、熊、猪将他们围了起来。而头顶树上,则站满了鹰、雕、鸨等等。
“!不好!我们被包围了,快……”黎宥惊惶地向后退了两步。
差点儿撞到嵩时,嵩在她耳边幽幽道:“这神力给你也是浪费。”
“什么?”
嵩面无表情地说:“你把它们千里迢迢地叫过来,总得试试这力量经不经用吧。像我一样。”黎宥回头一看,只见嵩两指捏在嘴里一吹,他腰间就盘上一条小腿粗的蛇。
“你这是搞什么……”黎宥咻的一下蹦远。
这一蹦不得了,她的脸忽然感觉痒痒的,余光一看,一只比她高十个头的大老虎正俯身蹭着她的脸。
眼见其他动物见状也纷纷搔首弄姿地走了过来,黎宥干脆扯破了嗓子大喊:“嵩救我!!”
嵩似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求救惊愕到了,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做错事似的慢慢朝黎宥走过去,双手朝前伸着,语调着急道:“别怕,他们不会伤害你。我刚才的意思是说……你有召唤山兽的能力。”
黎宥半信半疑,但还是紧紧皱着眉转过身去。果见,这些凶猛的动物都褪去了凶悍,眼里是绝对服从般的忠诚与臣服。
黎宥只用转身这两秒钟便接受了她的“神力”,她抬起双手轻轻抚摸着那头巨虎的额头,巨虎顺从地合上了眼睛,
不过她并没有命令他们去做什么,低声念了一句“回去吧”之后,便三两步又蹦回嵩身边,抓了抓他伸向她的手。
果然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这些巨大的、吃人的东西全都聚在一起出现,黎宥微微汗颜。
嵩看起来有些难受,他拿开了黎宥的手,垂眸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害怕这些。”
黎宥爽朗地拍拍他的肩膀:“害,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虽然是可怕了点,但若是没有你,我说不定现在还在呼风唤雨呢。”说到这里,黎宥疑惑嵩怎么知道她的神力是什么,便又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能号令动物?”
被她拍了两下,嵩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他显然不想回答黎宥的这个问题,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一味说道:“快走吧,不然就天黑了。”
挽云山凹凸起伏,不知绕了多少转,才终于来到一片宽阔的腹地,边缘堆放着一些生活用品,看来啸山军就是在这里错不了了。
嵩道:“先不要贸然进去,你忘了你之前和他们有过过节。”
黎宥点点头,和嵩一人藏在一个大草丛后面。
远处看起来正在训练军队,年轻的男子们整齐地排列成行,有几个领头的正在喊叫着什么口令。
黎宥不知道啸山军真正的头儿是何人,但她想,找到上次在面馆和她起冲突的那个男人,他的“官位”应该不小,兴许可以从他入手。
她给了嵩一个眼神。
嵩匍匐到她的草丛边上,认真地听着黎宥讲话。
“听着,我打算去找上次在面馆门前的那个男人,不过他显然不在这里,我看那边还有个小土丘,说不定躲在那呢。我过去看看,你待在这儿等我,毕竟你俩打过架,你过去对谁都不好。”
嵩默许,目视黎宥离开。
黎宥独自绕到小山丘,果然在其背后找到一个洞穴,乍一看还做了栅栏门。
门外有人看守,就这么走过去说我要见你们首领未免太过唐突。黎宥灵机一动,摘下一片叶子,走远了一些后,轻轻吹响。
她叫来了一只豹猫。
凑着耳朵嘀咕了半天后,豹猫蹦跃着跑向洞穴处。
豹猫是山里无害的一部分,所以基本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不多时,栅栏门便被推开,走出了一个面容熟悉的男人。
黎宥深呼吸,尽量自然地走过去,对上那人严肃的双眼。
“你还记得我吧,我是黎宥,上次在面馆我们有些不愉快,真是抱歉。”黎宥率先打破沉重的氛围。
那人依旧不怀好意地紧紧盯着黎宥:“你大老远跑来就为了道个歉吗?我还不至于让你害怕成这样吧?”
黎宥微笑:“当然不是,我来,是要加入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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