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夜舟情绪激动,怒气上涌,连眼睛都红了一大片。
以往的争吵都是在识海,从来没像这样面对面过,这样清晰,对他的情绪、表情、气息,一览无余。
景宁伸手碰了碰他泛红的眼周:“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景夜舟声音依旧冷硬。
景宁无奈得近乎无声的叹息:“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景夜舟别开脸,躲开他的手,“从我猜错你的想法开始,我就再也不相信我对你的了解了。”
景宁伸出的手顿了顿,缓缓收了回来,低声说:“我希望你放下,是想你过得更好,而不是被其他事情束缚,哪怕是我。”
景夜舟不自觉看向他的眼睛,心中的怒火慢慢逸散开,但下一句话,又将他的怒火挑起了。
“况且,你不喜欢被限制,想要一具属于自己的身体,没了我,虽然会伤心,但得到的总比失去的多,不是吗?”
景夜舟怒极反笑:“所以,你死了,我该兴高采烈是吧?景宁,我是人,也有感情,你有没有想过,你突然消失了,我会怎么做?”
他突然不想再说下去,转身想要离开。
我会、怎么做?
这句话在景宁脑海中回荡,思及他从不听话的作风,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拉住景夜舟手臂:“什么叫你会怎么做?”
景夜舟回头盯着他的眼睛:“你觉得,我会是乖乖听话的人吗?”
“可我和崔无忧……”景宁的话戛然而止。
糟糕,露馅了。
景夜舟甩开他的手:“我就知道,你早有谋划,就瞒着我一个!不愧是正道修士,舍死忘生、无私奉献啊。”
景宁拦不住他,跟着他到房间门口,直到房门锁上了,还加了个阵法增加防卫,他才额头抵着门,声音低落,有点委屈,还没告诉他到底会怎么做呢。
-
沈禾渊感觉到两人冷战了,那种明显带着隔阂、冰碴的冷酷气氛,冻得他抖了抖。
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两个人虽同处一个空间,可谁也不看谁。
他抓耳挠腮,难得烦闷,这要怎么搞,劝和吗?
景夜舟显然是气在头上的那个,一天到晚冷着脸,吓人。
景宁则一直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
趁着景夜舟回房间的功夫,沈禾渊将景宁拉到一边。
“说实话,你俩咋了,你做错事了?”
景宁忍不住瞪眼:“凭什么说是我做错了?”
沈禾渊简单一嘴给予景宁致命一击:“简单啊,闯祸的人往往更沉默。”
景宁被噎住:“行吧,确实是有一点问题,但我觉得这样更好啊。”
“你先说说,这样,是那样?”
景宁简单总结了一下:“我做了一件事情,对大局对夜舟都有好处,就是我稍微吃点亏,我觉得这样很值,但他生气了,似乎还背着我做什么事,还不好告诉我。”说到最后变成了控诉,带着浓浓的怨气。
“啧啧啧。”沈禾渊一边看他一边摇头,“你这是恶人先告状啊。”
景宁心梗:“我怎么就成恶人了?”
“那你说,你做那件事之前,有何他商量过吗?”
沉默。
“你说的好处,是他和你提过他想要的吗?”
说到这个,景宁一激灵,信心满满:“当然,为了达到目的,我们还找了好多办法,可惜都失败了。”
“那这个亏,到什么程度?”
这就有点难回答了,景宁想,想了又想。
沈禾渊给他提示:“危及生命吗?”
沉默。
怎么说呢,比这还严重一点。
“这就难办了。”沈禾渊倒吸一口凉气。
“为什么?”景宁凑上前,眼底带着真诚,祈求答疑解惑。
沈禾渊觑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因为我最讨厌的就是打着为我好的的名义牺牲自己了!你自己解决吧,我不管你了!”
说着,怒气冲冲离开现场,徒留景宁愁眉苦脸待在原地。
他搓了把脸,苦恼:“还不是全部事情呢,这就这么难办了吗?”
“什么全部事情?”愤懑离开的沈禾渊忽然去而复返了,还将他的自言自语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恨铁不成钢:“我说你什么好,明明是想解开心结,结果还隐瞒真相,你分明是在制造更大的雷点,指不定哪天就爆炸了。”
景宁垂头叹气。
两人找了个好位置坐下来聊,还能一边欣赏风景。
沈禾渊是真的把他们当成了朋友,于是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是不是没和你们说过我从前的事。”
景宁摇头,哪怕是前世也从来没提过,他不提,别人也不问。
“想听吗?”沈禾渊挑眉看他。
景宁谨慎:“如果你想说的话。”
“我本来不想说的,可看见你们俩吵架了,怕你们绝交,就觉得说说也没什么。”
“那我就洗耳恭听。”景宁端正坐姿。
“我小的时候是个乞丐,后来被夫人捡到了,她养育我,教导我……”
他原本该喊她一声母亲,也本是如此,可在他被发现修炼天赋之后,母亲就让他改口喊夫人了。
后来,一位受过夫人恩惠的散修将他带在身边,引领他踏入修行之路,从此,他离开了夫人身边。
“那后来呢?”景宁不禁发问。
沈禾渊仰头看天:“后来……”
后来,那位散修前辈误闯秘境,意外死了,他很难过,又有点开心。
因为他记得夫人的家在哪里,知道回家的路。
见面的一瞬他看见夫人很开心,但很快她又冷下脸,问他为什么要回来。
沈禾渊很伤心,明明一开始很好的,怎么变成了这样?
那时候他年轻,有话直说,夫人听了他的话之后沉默了很久,他也知道了夫人这样对待他的缘故。
夫人在当地是有名的医者,对草药的药性功效了如指掌,运用也炉火纯青,琢磨出来的药方制成的药丸甚至不输丹鼎炼制出的丹药,因此在修真界也小有名气。
如果她是修士,她一定能成为名震天下的炼丹师。
可她不是,她是一个普通人,想出来的很多药方囿于无法对药液进行提取和凝炼,很多想法都无法实现。
于是在发现沈禾渊有修炼天赋之后,就将他托付给自己的一位朋友,同时让他开口。
因为修士岁月漫长,而凡人只有短短百年,与其之后痛彻心扉,不如趁着时间还短,就此斩断尘缘。
“你说,我母亲和你的想法是不是很类似,自以为是为了亲人好,哪怕委屈自己,伤亲人心也愿意,觉得,这都是小小的代价,为了更灿烂美好的未来,这些牺牲都是值得的,但其实并不。”
“可我做的,是真切能救他的命,和虚无缥缈的未来并不相同。”景宁小小“狡辩”。
沈禾渊瞪他:“那就更过分了,我讨厌一命换一命,如果是母亲这么做,即便侥幸活下来了,我也会寻思。”
景宁心尖一颤,想到了景夜舟的“我会怎么做”。
他原本就是一个疯子,在魔气的影响下尤甚,如果他的献祭没有成功稳固他的神魂,那么,他会怎么做?
景宁强迫自己不去想,转移注意力,询问沈禾渊:“那你现在是怎么到这里的?”
沈禾渊笑了笑:“我跟在母亲身边学习医术,后来听说问悲宗收徒大典,我就去试了试。我觉得丹药对延年益寿很有效,如果我能炼出更好的延寿丹的话,母亲就能活得更久,看更多的医书。”
“那现在呢,你母亲……”
“想什么呢,当然还活着,活得很好,不过她担心我整天待在她身边对修炼不好,叫我出去历练历练,她要是有事了,会联系我。我给她留了传讯符,还有储存有灵力的符箓,联系很容易的。”沈禾渊一看就知道他想歪了,一拍他的胳膊。
“听起来还真不错。”景宁学着他望天,有些向往。
“你们现在和解也不迟啊,虽然曾经有生命危急,但现在都还活着,都有未来。”
景宁倒是想,但夜舟好像还没消气。
以前他们吵起来都会自然而然和好,这一次,他竟找不到和好的契机。
沈禾渊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刚刚提起的往事勾起他澎湃的情绪,一拍胸口。
“你等着,我给你谈谈口风。”
-
说是这么说,沈禾渊还是有些忐忑。
凑近景夜舟房间前,沈禾渊先感受一下有没有防御阵法,发现没有之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来还是想和好的,喏,这不就是台阶?
“咚咚咚。”
景夜舟来开门,眼底闪过一丝失望,沈禾渊看得分明。
他不禁感慨,还是太心软了。同时谴责景宁因为恐惧和错误认知,错过了和好的大好机会。
“坐。”景夜舟给他倒了杯茶,是任易风的存货,喝一口灵力充沛。
沈禾渊一口饮尽,随即盯着景夜舟,一动也不动。
景夜舟对他的凝视无感,但对他的沉默有些焦灼。
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当做掩饰:“他叫你来说和?”
沈禾渊摇头,一脸看不争气的家伙的表情。
景夜舟脱口而出:“你这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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