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烛火煌煌，鎏金香炉中升起缕缕龙涎香，混着膳桌上残留的清香，弥漫在殿内。
萧承熠刚用完晚膳，宫人奉上温水净手，他正慢条斯理地擦净手指。
敬事房太监低头跪在一旁，双手高举银盘，盘上摆着数枚绿头牌，恭声道：“请陛下择牌。”
萧承熠抬眸，目光在银盘上淡淡一扫，目光停在“夏美人”这几个字上，心头掠过一丝思量。
这人似乎许久不曾见过了，连脸长什么样都不甚清晰了。
他随手翻过夏美人的牌子，语气平静：“就她吧。”
太监忙低头应是，捧着银盘悄声退下。
储秀宫内，灯火明亮，暖意融融。
夏美人正在妆台前理妆，铜镜中映出一张娇俏的脸庞，眉眼灵动，唇若点樱，带着几分少女的清媚。
她父亲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家世寒微，唯凭一副出色的容貌才被选入宫中，封为美人，位分低微，平日里少有召幸的机会。
此刻，敬事房宫人来传话，说今晚陛下翻了她的牌子，夏美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忙起身更衣，对镜细细描眉，迫不及待地准备侍寝。
隔壁的丽嫔却听到了动静，推门而出，倚在门框上，目光冷冷地扫过夏美人，语气夹着几分讥讽：“哟，夏美人这是要侍寝了？小门小户出身的，也能上得了台面，真是稀奇。”
夏美人闻言，动作一顿，转身看向丽嫔，眼中闪过一丝不忿。
她在储秀宫没少受丽嫔的气，丽嫔仗着家世显赫，性子娇蛮，平日里颐指气使，甚至打骂她。
可今日不同，丽嫔近日被罚禁足半年，陛下却翻了她的牌子，这份扬眉吐气的感觉让她心头畅快。
她掩嘴一笑，阴阳怪气道：“丽嫔娘娘这话可有趣，台面再高，不也得看陛下心意？妹妹今晚侍寝，姐姐可得在宫里好好‘休养’才是。”
丽嫔气得俏脸一沉，猛地上前一步，抬手就要扇她耳光。
身旁的翠柳眼疾手快，忙拉住自家娘娘，低声道：“娘娘息怒！她不过一美人，位分低微，犯不着跟她置气。“
丽嫔咬牙，狠狠剜了夏美人一眼，心头虽怒，却也知这贱人今晚要侍寝，若伤了她，她到陛下面前哭上一场，陛下那边怕是又要追究，禁足半年已是折辱，再惹祸端，只怕更难翻身。
她冷哼一声，甩袖转身回了屋，门“砰”地关上，震得廊下的灯笼微微晃动。
夏美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转身继续对镜理妆，眼中满是期待。
陛下许久不曾召她侍寝了，今日能想起她来，必是对自己满意，若能得陛下欢心，或许她也能在这后宫中争得一席之地，不用再受那些高位嫔妃的气。
夜色下的紫宸殿内，烛光摇曳，鎏金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起，混着殿内的暖意，营造出一种沉静而华贵的气氛。
萧承熠斜倚在软榻上，寝服松散地敞着，露出内里暗金色的中衣，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温和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淡，令人难以捉摸。
夏美人一袭轻纱宫装，步履轻盈地走进殿内，裙摆曳地，映着烛光泛出柔和的光泽。
她容貌娇俏，眉眼间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行过礼后，目光落在萧承熠身上，见他揉了揉眉心，似有疲惫之色。
她心头微动，大着胆子走上前，柔声道：“陛下可是头痛？嫔妾替您揉揉可好？”
不等萧承熠应声，她已轻手轻脚地站到他身后，纤细的指尖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萧承熠微阖双目，语气淡淡却不失温和：“你这手法不错，可是学过？”
夏美人闻言，心中一喜，唇角勾起一抹娇俏的笑，声音软得像春水：“回陛下，嫔妾的母亲素有头痛的毛病，嫔妾便跟着学了些手法。陛下若喜欢，嫔妾以后多替您按按，定让陛下舒坦。”
萧承熠未出声，只静静感受着她指尖的力道。
夏美人的手法确实不错，轻重得宜，按得他眉心的疲惫稍稍缓解，颇为舒服。
她人长得美，性子柔顺，言行间尽是讨好，后宫佳丽就该如此。
可他心头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不像苏叶为他按摩时，总能让他心弦松弛，所有的朝事都仿佛一扫而空，那种通体舒畅、心情莫名愉悦的感觉。
自己对苏叶的兴趣，或许并非因她的按摩手法有多独特，而是她这个人，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与旁人截然不同。
思及此，他又自嘲地想，或许是因为得不到，才如此念念不忘吧。
先皇子嗣单薄，他是中宫唯一的嫡子，五岁便被封为太子，这些年要什么有什么，这天下都是他的，何曾体会过爱而不得的滋味？
苏叶的抗拒与疏离，反倒勾起了他从未有过的执念。
可这念头刚起，他便觉得有些越界了。
身为帝王，他的心思不应在儿女情长上纠缠。
他按捺下这些思绪，起身揽住夏美人的腰，缓步朝床榻走去。
美人嘛，他这后宫多得是，何必非要一个不情愿的？
————
翌日早晨，晨光透过紫宸殿的窗棂，洒在鎏金雕龙的屏风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萧承熠端坐于龙案后，案上堆叠着厚厚的奏折，他低头批阅，朱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李德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低头禀道：“陛下，顾院史来请平安脉。”
萧承熠搁下笔，淡淡点头：“宣。”
顾院史缓步入殿，年逾五旬的他鬓角已见白发。
他恭敬行礼后，从药箱中取出脉枕，娴熟地为陛下诊脉。殿内安静，只闻炭火轻微的噼啪声与窗外偶尔的风声。
诊脉间，萧承熠似不经意地开口：“苏太医的伤可好全了？”
顾院史指尖微顿，随即答道：“回陛下，苏太医勤勉，一日未曾歇息，一直在太医院当值，如今膝伤早已好全了。”
萧承熠闻言，眉梢微挑，他放下奏折，语气平静道：“你年纪大了，这大冬天的就别日日往这跑了。往后请脉，让苏太医来吧。”
顾院史心头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低头谢恩：“微臣谢陛下体恤，陛下仁慈。”。
他掌管太医院多年，每日为陛下请平安脉，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不缺。
他知道陛下对苏叶这丫头有些兴趣，可这么长时间过去，陛下也未曾进一步，他便觉得或许陛下心思已经淡了。
可今日瞧着，陛下对苏叶这丫头的心思并未减退，他不由想到自家小儿子顾珩，这婚事怕是要生出几分波折了。
萧承熠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继续低头批阅奏折。
顾院史躬身退出紫宸殿，他裹紧袍服，冒着寒风急步回到了太医院，刚踏进太医院偏殿，他便沉声道：“去把顾珩叫来。”
须臾，顾珩推门而入，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疑惑：“爹，找我何事？”
顾院史挥退旁人，关上门，压低声音道：“方才我去给陛下请平安脉，陛下特意问了苏叶的伤势，还说往后改由苏叶去请脉。珩儿，爹瞧着，陛下对苏叶的心思，怕是比你我想的还要深。”
他顿了顿，目光严肃地看向儿子：“爹知道你心仪她多年，可如今这情形，你得注意分寸，离她远些。“
”这婚事眼前怕是成不了了，爹让你娘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陛下对苏叶有耐心，不代表对旁人也有这耐心。圣心难测，别为了一女子，惹了陛下不悦。”
顾珩闻言，脸色一沉，心头如压巨石。
他爱慕苏叶多年，若非因守孝之期，他们或许早已成婚。
好不容易等到孝期将满，他如何甘心放弃？
闻言，他忍不住反驳：“爹，陛下从未勉强苏叶，可见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若苏叶愿意嫁我，想必陛下也不会做出夺臣妻的事来。”
顾院史闻言大怒，拍案而起，斥道：“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帝王之心岂是你能揣测的？若惹了陛下不快，你这前程、乃至咱们顾氏一族，都要受牵连！”
顾珩咬牙，眼中是藏不住的倔强，他不再争辩，径直推门而出。
顾院史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虑。
出了门的顾珩被扑面的寒风吹了一个激灵，目光在院内一扫，瞧见苏叶正从偏殿出来，手里捧着一卷医书。
他不及多想，快步上前，低声道：“苏叶，随我来。”
苏叶一怔，见他神色郑重，不由疑惑，却还是跟在他身后。
顾珩将她带到太医院后院一处僻静的角落，冬日的院落清冷寂静，唯有几株梅树在角落里悄然吐蕊，枝头暗香浮动。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少有的紧张，深吸一口气，拱手郑重道：“苏叶，珩自识君以来，心慕不已。君之才貌，温婉沉静，恰似梅间清雪，令人倾心。珩虽不才，愿以赤诚相待，若得君垂青，愿执子之手，共白首偕老。”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声音低沉却坚定：“若你愿嫁与我，我顾珩对天发誓，此生绝不纳妾，唯以君为妻，护君周全，绝不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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